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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老大沿江沿海游荡的太久,口音混杂,只听他说话已经很难分辨家乡何处。 不过按他的年纪算,二十年前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燕如海心中隐约有所猜测,只待认证。 果然听着甄老大回答:“小的是密州会县人,家里原本是做小生意的,小的从小就喜欢喂个鹰养个鸟,没事斗斗鸡虫,还被长辈斥作不务正业,后来天灾人祸,我爹赔了个六门到底,不但变卖家产,连弟妹也卖身做了人家的奴仆,到是小人,靠着这点旁门的本事勉强混口饭吃。” “家中现在还有什么人?” “爹娘已经过世,弟妹也都多少年没有联系了,算命的说小人命硬克亲,我婆娘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大人小孩都没保住,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克死的,从那以后,小人一直是孤身一人,独来独往。” 燕如海喝问道:“哪个算命的,是那栾仙师么?” 韶南下笔如飞,暗赞了一声,父亲审过几个案子之后,问话水平和气势都见涨,这次盘问甄老大就像模像样,不用她再费二遍工夫了。 甄老大滞了滞:“不是。” “你在上船之前见过栾仙师?”燕如海步步紧逼。 甄老大面露挣扎之色,目光游移片刻,终于屈服:“是,见过。差不多二十年前,他在密州我老家谎称能点石成金,骗了好些人,就连我家也被他卷走了不少钱。我是上船之后才认出他来,他保养得很好,与当年差别不大。我曾准备用这个把柄和他好好谈谈,把家里的钱要回来,却被他那女徒弟拦住了。” “当时你等了多久?” 甄老大皱眉回想半天:“应该不到半个时辰……记不清了。” “这期间那女弟子一直在你视线之内?” “是。后来听见船头闹将起来,说有人落水,我俩也是一起下楼去看动静的。” “当时你所在之处,可能看到栾仙师出入?” 甄老大很是肯定:“能,离他门口就几丈远,但他一直没露面。啊,难道说是他们师徒串通好了,姓栾的根本就不在屋里?” 这自然也是有可能的。燕如海暗暗皱眉,姓栾的已经彻底成了废人,那女弟子因长得美貌被郭涛收为禁脔,这两个人的口供很难得到。 甄老大的这番对答和辛景宏所说全都相符,还真挑不出错处,他不可能知道辛三少的底细,这供词只能姑且信之。 难道冯全真是栾仙师所杀,郭涛误打误撞,竟抓对了凶手? 燕如海叫甄老大在韶南所做记录上画了押,等他走了,定了定神,征求韶南意见:“下个再叫谁来?” 韶南却在那几张口供纸上轻弹了一记:“不急,难得冯全的案子有了新线索,先查这个。” “嗯?” 此言一出,不但燕如海,连蒋双崖的注意力也被那供词吸引过来。 “什么线索?” 韶南分析道:“密州啊,此人所言不尽不实,说什么家里是做小生意的,密州地处北方边陲,我听说那里穷富差异极大,富人少穷人多,小商户子弟如此纨绔,竟还成为了此道高手,实在有悖常理。这是其一;他记住一个骗子足足二十年,当年的恩怨岂会像他说的这么简单,我有预感,真相若是挖出来,怕是比话本都要精彩。” 燕如海有些迟疑:“要派人去密州啊?” “这个爹到是不用操心,您托辛刑书给赵通判传个话,请他派人去查,他不是急着找出真凶么,想来定会下足了力气。” 蒋双崖横了她一眼:姓甄的没有作案时间,不可能是凶手,查这些细枝末节有什么用?下面人的难处你知道么,嘴皮子一动,底下干活的就要跑断腿。 第60章 明艳丽人 确定了冯全案下一步的调查方向,燕如海又问:“冯全的干儿子还需要再看看吗?” 冯全死了,按理说小昌子身为宦官,应该立即回京。 不过小昌子病得厉害,走不了路,加上当时赵通判隐约透露出栾仙师可能不是真凶的意思,冯盛想将人全都控制起来慢慢地查,便拿着为冯全办丧事和给他治病为由,将小昌子也接来了冯家堡。 来了之后,他的病情几经反复,终于稳定下来,只是身体极度虚弱,时不时吐血,大夫说他五脏六腑都遭受了重创,多则一年,少则个把月,这要是寻常百姓就该放弃医治,开始准备后事了。 他的病因明摆着,是多次服食丹药所致。 韶南犹豫了一番,道:“人已经这样了,问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不如请辛刑书再给他瞧瞧,等回头叫身边服侍的人套一套话吧。” 研究完冯全之死,几人把目光投向冯家堡这一连串的人命案。 韶南道:“现在看凶手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几个,以一人为首。我倾向后者,两三个人联手作案,理由不细说了,从杀人的手法看得出来。他们暗中养了一条虎狼之类的凶兽,对其加以训练,令它潜伏在冯家堡中,伺机伤人。凶手非常熟悉冯家的情况,尤其是和已死的四人有较为密切的往来。现在尚不清楚凶手为什么如此急切地频繁出手,按说冯全死了,冯家败落在所难免,不说别的,只眼前袁御史这一关就不好过。若是想要报复冯家人以往作的孽,完全可以慢慢筹划。” 燕如海思索道:“也许只有这几天冯家堡在办丧事,他才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