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果不其然，黑发的少女倚靠在一棵刚刚长出来的大树的枝干之上，眉眼恬静，呼吸清浅，像是一副水墨的画。 她意识有些涣散，魔力的大部分还没有恢复。 听到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她微微抬眸看着金发的王者，黑色的眼眸纯粹而美好。 吉尔伽美什将身上坚硬的盔甲褪掉，伸手直接揽过少女柔软的腰肢，将她一下子抱了起来，往日桀骜冷淡的俊美的脸上，此时上扬的唇角让他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明亮起来。 被王这般算是温柔抱着的少女，黑色的眼眸眯了眯，觉得眼前的金发的王者，耀眼的不可思议。 “走吧，趁着大雨还没有停止，大地的生机还盎然不已，和本王一起去感受这胜利的喜悦吧！” 他这么说着，肆意地笑了起来。 “趁着这个令人愉悦的时候，本王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愿意将你视为继恩奇都之后，我的另一个挚友！不要太过于兴高采烈了！就这样保持吧，站在我的旁边，和我一起守护着这一片土地！” 恩奇都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他从吉尔伽美什手中直接将宫野弥生抢了来高高地举起，像是举孩子一般，丝毫不费气力。 “我之前就说过的，弥生一定会得到吉尔的认可的！” 这么说着，他开心的将少女抱着转了起来，满脸都是笑容，灿烂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吉尔伽美什好感度加十。〕 宫野弥生任由他这么抱着，旋转着，身旁金发红眸的王看着他们，眼神从未有过的温柔。 “能够遇到你们……” 真的是太好了…… 黑发的少女这么说着，感觉身上开始慢慢反噬而带来的钻心刺骨的疼痛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她慢慢的扬起唇角，这一次不是浅浅的笑意。 是一个很大的灿烂如同夏花的笑容，美好的，像是整个夏天。 仿佛能够闻到所有的花香，听见鸟语，乌鲁克的阳光明媚，所有的在这里生活的子民都挂着喜悦的笑。 就如这般美好。 宫野弥生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情绪波动，她忍着身体的疼痛，直接将恩奇都回抱住，明明脸上是笑着的弧度，眼泪却还是没有忍住就这样掉落下来。 “弥生？” 恩奇都被少女这样的反应吓到了，他看着她眼角的泪，闪闪的，像是天上夜幕之时细碎的星辰。 “这是什么……” 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沾了一点儿，然后缓缓地放入口中。 咸的…… “啧，喜极而泣了吗？虽然这样表达情感是无法控制的，但是哭的这般难看也是少见！” 吉尔伽美什和平日一样毒舌，但是这一次声音却放柔了许多，甚至还抬起手拭去了少女的眼泪，虽然力道还是能够充分体现出王的粗鲁，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宫野弥生的眼角被男人弄得有些红，她狠狠地瞪了金发的王者一眼，然后伸手将他拽了过来，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扯了一下他的脸颊，一下子也留下了红印。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竟敢……” “都怪吉尔，刚刚那么大力气肯定把弥生弄疼了！” 金发的王者话还只说了一半就被恩奇都给打断了，甚至毫不掩饰地偏袒着宫野弥生，绿色的眸子满是不赞同。 “吾友……” “走了我们回去了，别闹别扭了，闪闪！” “什么？你刚刚说本王……” “吉尔，弥生她刚刚肯定消耗了很多魔力，你就别欺负她了！” 宫野弥生少有用这样的情绪开心地说道，恩奇都感觉到少女身体有些不舒服，直接将她背了起来，并对吉尔伽美什这么说着，好像在责备王的不懂事。 “……” 有史以来第一次，王被这样压制的没有反驳一句话。 第六十三章 在人们迎接王胜利归来的之后几天，原本所有的喜悦，却瞬间被众神的一个裁决给冲刷殆尽。 天牛被杀，即神兽被杀，在神界是大罪。 伊什妲尔借着这一条罪责向诸神请愿，为了惩戒他们屠杀天牛的暴行，将一个必死的诅咒降给两人，让恩奇都和吉尔伽美什之间必死其一。 众神的裁决以下，吉尔伽美什作为乌鲁克的王还有宁孙女神的儿子，因此不能死。 所以，显而易见的，恩奇都承担了这一罪责的惩戒。 明明是知道结果的，但是宫野弥生还是心疼的厉害，比起被反噬的炼狱的火灼烧更加的难受。 〔宫野同志……你别难过……〕 2020这么说道，少女的情绪全部都像是翻涌的海浪一般强烈地传达给了他，他心悸于这般激烈的感情，开口安慰道。 〔失去的会失去，相逢的会再相逢。〕 宫野弥生走过去，黑色的眼眸静的骇人，吉尔伽美什紧紧地抓住恩奇都的手，看着挚友苍白无力的面容憔悴，平日里那双沃若明亮的眼眸此时黯然极了，没有任何生气。 王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既是对于死亡的恐惧，还有对挚友离去之后的恐惧。 看着挚友越来越虚弱，第一次，王开始懊悔，觉得此事因他而起。 金发的王者一夜之间变了，那个暴戾恣睢，□□无常的王，开始变得更加接近于人类，而不是他那三分之二的神格。 感受到吉尔伽美什的懊悔还有痛苦，恩奇都勉强扯出一抹微笑，眼神混浊而坚定。 “王，你并没有悲伤的必要，我只是兵器而已。以后还会出现更多比我更加珍贵的东西。” “所以，我并没有让你脸颊濡湿的理由和价值。” 宫野弥生听着他的话，心口的苦涩更加强烈。 吉尔伽美什摇了摇头，红色的眼眸直直地看着绿色长发的少年，尽管他的发失去了光泽犹如干枯的草叶，但是他依旧觉得那是世间最美的色泽。 “当然有价值，本王承认的友人世间独二，你的存在由我赋予，你的价值由我承认！” “你不是兵器，你有血有肉，你是我的挚友，你拥有站在我身旁的资格！被王所认可，难道不算巨大的价值和存在的理由吗？” 像是誓言一般，金发的王者看着他，郑重地这样说道。 他声音尽可能的镇定冷静，但是少女听得出来，王的声音还是有些微的颤抖。 甚至……眼睛也有些许的濡湿。 “弥生……” 听到恩奇都在唤她，黑发的少女靠近垂眸看着他，垂下两侧的手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攥地紧紧的，关节处都泛白。 但是她的面上又是极为的平静，看起来无悲无喜。 “恩奇都……会没事，你会没事的。” 就像2020之前说的那句类似村上春树《挪威森林》的话语。 “失去的会失去，相逢的会再相逢。” 这个时候……少女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想要做一件事情，比让77得到身体成为人类还要强烈。 “会有相逢的那天吗？” 少年绿色的眼眸闪了闪，看着黑发的少女，原本还淡然从容的他，此时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想要向上爬，想要……活下来。 吉尔伽美什也看着她，红色的眸子深邃，想要知道少女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会的……” 她什么也不能言说，否则会被强制逐出这里，然后直接视为失败，被永远的流放在无尽的黄泉，直至地狱的烈火将她的灵魂灼烧殆尽，她永远不会有再次的新生。 因为宫野弥生没有解释话语里的含义，所以这样听起来更像是安慰一般。 恩奇都眼神暗淡下来，然后感觉力气慢慢地抽离出了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变得更加的沉重，像是重重的实心铁球，狠狠地坠入海底一般，越发的深不见底。 “吉尔，弥生……我想睡了，一会儿叫我……” 他这么说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在他闭上眼睛是瞬间，眼角的泪水也流了下来，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的讽刺和心痛。 原本在之前还单纯的连眼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此时已经学会了流泪。 所有初见时候的美好，都在今晚慢慢归于平静，像是曾经卷过的一阵风暴，最后离开时候的波澜不惊。 挚友的离去，让王痛苦不已。 原本不可一世的乌鲁克的王，像个孩子一样抱着挚友的尸体哭了整整七天，直到恩奇都的身体开始腐烂长满了寄生虫也不愿意松手。 宫野弥生在第八天的时候走进了吉尔伽美什的寝宫，将恩奇都的身体从王的手中抱了过来。 王的眼睛红肿的厉害，他看着少女眼神冷的吓人。 “还给我！把我的挚友还给我！” 他想要将恩奇都抢过来，黑发的少女此时竟然平静的连她自己都感到害怕。 她眼神冷漠地看着眼前还陷入悲痛的金发的王者，然后，生生的扯出了一抹笑意，冷的刺骨。 “吉尔伽美什！你给我振作起来，你不仅仅是恩奇都的挚友，你还是乌鲁克的王！” “你的悲伤在第七天的时候就应该掩藏在心里，你以为我不难过，我不伤心吗？我的心不是石头做的，但是我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少女轻轻地放下恩奇都的身体，走过去直接拽住男人的衣领，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像是漩涡一样。 “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天牛是你们两个人一同杀的，但是死去的确是恩奇都！因为你是王，因为你的子民，你活了下来……” “而恩奇都也是为了乌鲁克的未来，而从容的选择了死亡。” 宫野弥生不知道自己在这么说着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流下了眼泪。 但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好像流泪的并不是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