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陆衡陪着卫老夫妇一路走到安装了健身器材的小公园，发现这一片有很多须发皆白精神健烁的老人家在练太极。还有人默数着拍子跳华尔兹，也有人在草坪上遛猫遛狗，如此接地气的场面让陆衡囧囧有神。瞬间想起了后世那些跳广场舞的大妈们。 小公园里的老人家们也留意到似乎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陆衡，面带笑容满是善意的看了过来。 有人笑问道：“……这就是那位协助警方抓住人贩子的小英雄吧？真人比电视上俊俏多了。” “是个很棒的小后生呀！” “今年多大了？家里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功夫这么好，肯定被华夏帝娱签下做艺人了吧？什么时候拍电影拍电视剧，一定跟爷爷奶奶说，我们都去捧场……” 一时间，小公园里的老爷爷老奶奶们都围了过来，对着陆衡看看摸摸拍拍。甚至连几只猫猫狗狗都凑上来围着陆衡嗅个不停。 这让陆衡实在有点招架不住，最后还是打着晨跑的借口仓促逃离。 这会儿还没有到六点钟，偌大的别墅景区内几乎没有人影。陆衡绕着别墅区慢跑，寂静的道路上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以及…… 陆衡放慢了脚步，看着道路一旁树木森森的绿化带，总觉得好像有人—— “陆衡，我们得回去了，你要吃早饭，待会儿还得去上学。”肩膀上扛着摄像机的摄像大哥吃喘吁吁地跑过来。 “这么早？”陆衡有些意外，“现在还不到六点钟吧？” “燕京的交通比较堵嘛。然后学校还挺远的，大概要一个小时。”小编导耐心的解释了一句，催促道：“快点回去吧。” 陆衡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绿荫茂盛的绿化带，这才转身回去。 两人走后，一个脸上戴着口罩的清洁工一样的男人从绿化带里走出来，目光幽幽地看着陆衡离开的方向。 * * * * * * 燕京大学附属中学是全国最好的中学，同样也是全世界最顶尖的中学之一。上辈子陆衡在这里呆过七天，最大的感受就是这里完全不像是一个中学，从硬件设施到教学方法，很多方面简直比大学还大学。学校里的每个学生都优秀到让人自惭形秽的地步。 宽松又严谨的教学态度，五花八门的选修课和社团活动，漂亮的教学楼、深红色的塑胶跑道、种满了人工草坪的足球场，囊括全球各地风味小吃的餐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了陆衡求学生涯中记忆最深刻的部分。哪怕他后来为了拍戏不得不半途辍学，也没能忘记在这里上学的光景。所以他才会坚持把大哥和小妹都送到燕京念书，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为了弥补自己心中的遗憾。 却不曾想过，竟然会有这么一天，他迎着时光的长河逆流而上，再一次回到十四岁，以节目组嘉宾的身份再次站到这里。 燕京大学附属中学初三七班，班主任宋怀燕含笑打量着身边的少年，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小英雄协助警察破获拐卖大案”的热点新闻她也在关注。华夏电视台滚动播放的预告片花更是抓的人心痒痒。如今亲眼见到了当事人，宋怀燕好奇之余也不免心生感叹，实在想象不出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很温和的少年，身体内怎么会蕴藏着那么大的力量，居然能一个人对峙七八名人贩还不落下风。 听说在与人贩对峙的时候，还有坏人掏出了土枪…… 看到教室内的同学们也忍不住好奇的窃窃私语，宋怀燕和蔼的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陆衡的肩膀，温颜说道：“大家鼓鼓掌，请我们的新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 陆衡瞬间回神，开口说道：“大家好，我是陆衡，今年十四岁，来自东北j市陆家村，很高兴能来到这里念书。” 坐在下面的同学们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陆衡，发现陆衡说完一句话就没了下文，立刻失望的嚷道：“什么呀，怎么就一句话。你应该说说你喜欢什么，比如特长爱好之类的。” “就是啊，太敷衍了。至少说说你喜欢哪个明星吧？” “你会武功吧？看你年纪比我们还小一岁，是怎么把功夫练得这么厉害的？” “大侠师从何门，报上名来！” “给我们表演一下呗？你究竟是怎么打倒人贩的？” 陆衡稍感意外，没有想到这些同学也会有这么活泼跳脱的时候。完全不像上辈子，每个人都在忙着读书忙着做试验忙着组织自己的社团活动，行色匆匆的让人望而生畏。 大概是陆衡沉默的有点久，站在一旁的宋怀燕误以为小英雄还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理解的笑了笑，两只手按在陆衡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好像是给他打气一样，扬声建议道：“这样吧。我们让陆衡同学给我们来一段才艺表演好不好？” “好！”下面的同学齐齐回应。 宋怀燕笑眯眯的看着陆衡：“怎么样？” 对于艺人来说，表演永远都不会是一件令人为难的事情。只是早课上的才艺表演……陆衡的目光扫了一眼教室前面，空间太小，施展不开，肯定不能表演打拳。那就只剩下唱歌什么的…… 陆衡眨了眨眼睛，一个从十六年后重生回来的人，脑子里的歌大多是后世的流行歌曲，就算是稍久远一些的，也记不清这会儿究竟有没有出现，要是莫名唱出来一首还不存在的歌就麻烦了。 陆衡想了想，开口说道：“要不我给大家唱一段京剧吧？” “京剧？”包括宋怀燕在内，满屋子的师生不由得面面相觑。 实在想象不到陆衡老气横秋唱京戏的样子！ 第十章 首播 按照节目组的原定计划，第一期《交换人生》的拍摄时间只有十天左右，算上来回往返的路程，也不会超过半个月。这样的安排主要是为了抢进度，为了能在六月初顺利接档原本是华夏电视台收视冠军的金牌访谈节目《时典说八卦》。 可惜卫麟煊策划做的再充分，也没想到陆衡居然会在火车站等车时识破拐卖儿童的人贩团伙，更没想到一个看似普通的拐卖案背后居然会牵扯这么广，导致警方在行动期间，整个剧组不得不在j市逗留十多天。 虽说公司和节目组在陆衡签约后及时调整宣传手段，让《交换人生》借助拐卖大案的东风一炮打响，造成了未播先火的火爆局面。可是整个剧组逗留j市期间耽误了拍摄进度，也是不争的事实。 根据公司的安排，《交换人生》原本是要接档华夏电视台每周六晚上十点钟播放的《时典说八卦》。这档节目原本是华夏电视台的金牌节目，同样也是全国同类节目的收视冠军。 主持人时典，大学就读于燕京传媒大学播音主持系，毕业后婉拒了多家媒体杂志的邀请，只身跑到香城一家八卦报社做狗仔记者。四年时间，从一名狗仔做到了杂志主编，后毅然辞职回到内地，应聘了华夏电视台的娱乐编导。 一年之后，积极钻营的时典得到频道监制的青睐，提携他为《十点说八卦》的主持人。 有鉴于多年的狗仔生涯，时典对于圈内大多数艺人的八卦耳熟能详，又吸取了香城娱乐杂志在做报道时的犀利辛辣，点评娱乐新闻时不但言辞敏捷，更兼幽默诙谐引经据典，广受观众的好评和追捧。一时间收视率连连看涨。直接打破同时段收视纪录荣登桂冠。公司见状，索性将《十点说八卦》直接更名为《时典说八卦》，也算是打开了品牌效益的双赢模式。 可惜好景不长，在星娱乐大手笔撬人的那一场风波中，堪比主持界当红炸子鸡的时典也被撬走，跑到星娱乐旗下的星光电视台主持起了《时典说新闻》：不但把这边儿的《时典说八卦》晾了天窗，更公然同老东家打擂台，打的华夏帝娱那叫一个措手不及。 临时找来接棒的主持人能力也不够，东施效颦模仿拙劣，愣是把一档趣味横生的八卦访谈节目主持的跟催眠曲一样冗长无聊，收视率一滑再滑，直接从收视冠军跌到0.12%，在观众心目中的口碑也是一败再败。考虑到外界媒体的评论和对公司的影响，华夏帝娱不得不憋屈的将节目下架。 而卫麟煊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提出的《交换人生》真人秀，就是为了接档即将下架的《时典说八卦》，在六月初正式开播。 原本制作节目的时间挺充裕，却没想到陆衡这边儿横生枝节，导致节目进度落后。如今已经是五月二十六号，可是《交换人生》在燕京的节目录制连一半都没完成。公司很犯愁接档问题，卫麟煊这才连夜杀回燕京，就是为了利用现有的素材先进行一波后期剪辑，保证《时典说八卦》下架后《交换人生》能顺利播出第一季第一期的上半部分。 * * * * * * 六月一日，既是法定的儿童节，又是六月份的第一个星期六，吃过晚饭以后，全国大多数家庭都守在电视机前，一边追电视剧一边等待《交换人生》的开播。 随着华夏电视台预告片花的不断轰炸，全国观众都被《交换人生》节目组吊起了胃口，他们迫切的想要知道，智斗人贩的小英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他的生活环境，他的父母家人他的学习状况，他是怎么识破人贩又敢于和七八名坏人对峙的。 晚上十点钟，伴随着一阵节奏和缓的配乐声，一个音色浑厚的男中音开始了一段煽情的旁白，那声音中蕴含着悲天悯人的情怀和力量，瞬间抓住了全国观众的耳朵。原本只想看小英雄的观众们也不由得被节目的内容所吸引，为卫家的豪富震惊，为陆家村的贫穷落后震惊；他们亲眼看到了陆家村的孩子们为了上学每天要走三个小时的路程，看到从学校到村子的那一段泥泞坑洼的黄土道，看到陆家村小学里只有一排低矮的房屋，教室内破旧的桌椅和满是泥土水坑的操场，再对比燕京大学附属中学的超一流设施，悬殊的贫富差距越发显得同一片天空下的孩子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 在城里的孩子们还在为课业繁重而感到烦恼有压力的时候，陆家村的孩子却不得不在念书之余，帮助家里干农活做家务。沉重的生活压力磨掉了孩子身上的天真任性。 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们正感慨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电视机里的画面一转，离开陆家村的节目组一行人已经到达了火车站。 全国观众们精神一振，立刻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他们看到坐在火车站候车大厅内的陆衡抱着书包打量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j市火车站老旧的候车大厅和形形色色的旅客，看到原本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地陆衡突然针扎一样的跳起来，在火车站内奔跑着四处找人。 然后就发生了预告片里的那一幕，陆衡在火车站外识破了人贩的罪行，要求报警，被人贩威胁，还有坏人拿出了土枪，却被陆衡趁机轮人砸过去…… 人贩子的凶残猖獗，陆衡的机智冷静，简直比香城武打枪战片还惊险刺激的打斗过程让人连连惊呼，直到警察出面大家才彻底放下心来，可是大部分观众还是没看明白陆衡是怎么确定那些人是人贩子的？ 好在节目组及时插播了一条采访，小英雄陆衡坐在镜头前，将自己如何判断人贩的思路又说了一遍，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们才恍然大悟。并对陆衡的心思细腻啧啧称奇…… 然后画面一转，又开始播放两位主角交换家庭后的一些琐事。有卫麟煊在陆家村的第一天生活，也有陆衡抵达燕京后被卫家人接回家的种种。 华夏帝娱大老板的亲自出镜，那些精心烹制的美食，还有突然出现在镜头前的二十年前的屏幕女神方虞卿都让人目瞪口呆，之后吃撑的陆衡被卫嘉怡拽出去遛弯，为了哄人上树摘叶子编的栩栩如生的草编小鸟和精彩的口技表演也让观众们再一次发现了小英雄除了身手厉害，竟然还会这么多的才艺…… * * * * * * “……老方呀，你不要每天都守在书房里鼓捣你那个破剧本嘛！偶尔也出来看看电视。今天晚上播的《交换人生》特别好看，比之前的《时典说八卦》好看多了。你也出来看一看。” 方恺之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间，十分无奈的看着推门而入的老伴儿。 “我哪里还有心情看电视……” 方恺之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他拿起摊在桌上的厚厚一沓剧本，恨不得把剧本上的文字盯出花儿来，也没办法让角色走出剧本，走进他的镜头。 身为华夏最知名的第五代导演之一，方恺之执导二十余年，曾经捧出多位斩获影帝影后桂冠的一线巨星，可他现在，还是不得不为选角的问题发愁。 因为他正在筹备的新电影，资金、剧组和男女主角、重要配角都已经到位，可他找不到一名——准确的说是两名合适的小演员。 选角导演和部分投资商推荐给他的人，要么形象不过关，要么戏曲功底不过关。总是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眼瞅着电影就要开机了，演员却不能到位，总不能让他违心凑合吧？ 方恺之想到这里，又愁眉苦脸的搓了搓下巴。老伴儿孙淑玫看着方恺之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问题可不是犯愁就能解决的。不是还有选角导演嘛，实在不行就让他去外地的戏曲学院再看看，我就不相信，两个会唱戏的小演员而已，怎么就找不着了——” 孙淑玫话还没说完，正在播放广告的电视机里突然传出一阵音色浑厚，字正腔圆的《空城计》选段。 那是一段清唱，虽在某些音准上略显稚嫩青涩，但整体感觉上却是韵味十足。方恺之耳朵一动，下意识的站起身走到客厅，目光落在了电视机里正端起架子一板一眼唱京剧的陆衡身上。 “这是谁？” “这就是陆衡啊，那个见义勇为帮助警方破获了拐卖大案的小英雄。他可乖可厉害了。” 已经被陆衡成功俘获的又一位迷奶孙淑玫笑眯眯的指着电视里的人，向自己的老伴儿积极安利道：“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节目。这个小孩儿可厉害了，一个人能打到七八名持刀持枪的人贩，还会用草编小鸟吹口技，没想到连京剧唱的都这么好，还真是多才多艺，不进娱乐圈都可惜了。” 老太太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推了方恺之一把：“哎，你不是正犯愁找不到演员嘛！你看看他行不行？” 第十一章 试镜 陆衡接到试镜通知的时候，恰好《交换人生》的拍摄也到了尾期。 虽然方恺之根据陆衡的外形条件气质性格和英勇表现，单方面的看好他来饰演剧本中的一个角色。但是他也不能忽视制片公司、投资商甚至是编剧的意见。尤其是在他一意否决了公司和部分投资商推荐的演员后，就更需要拿出强有力的理由说服大家接受自己的人选。 所以陆衡过来试镜的时候，就非常罕见的看到了导演方恺之、负责选角的副导演于水森，剧组的监制和另外两位投资商派来的人，以及电影的男女主角岳森南、周婧晓，还有男二号的扮演者荣琇。 人可真够全的！ 陆衡身上穿着一套白衫黑裤子的京剧练功服，脚上一双千层底儿，脸上没化妆。简简单单的装束，简简单单的人，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往那一站，整个人就好似一株傲雪迎霜的青松翠柏，就算是过于精致柔和的眉眼都压不住那浑身英挺的精气神儿。 坐在试镜间儿里的人都不由得眼睛一亮。 方恺之满意的笑了笑，开口说道：“我觉得光从扮相上来说，陆衡的外观气质还是蛮符合男主角岑秋白小时候这个人设，他的京剧功底也不用说，《交换人生》这个节目大家也都看了。那我们就试一段儿文戏吧。”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选角导演给陆衡发了一页纸。是陆衡待会儿要试的戏份。 所谓试戏，就是让演员照着剧本念一段台词，观察一下演员的台词功底，对角色的把握是否到位。 因为方恺之对陆衡的外形气质和各方面条件都很满意，给出的试戏片段也很简单。就是男主角小岑秋白第一次出场的镜头。为了让陆衡更好的融入其中，方恺之还特意让选角导演给他对戏。 陆衡低头看了一眼剧本，心下恍然。 电影的名字叫做《秋露白》，是一部以抗战时期为背景的文艺片。男主角岑秋白出身京剧世家，自幼便在父辈的熏陶下，学习武生。大概是耳濡目染的缘故，男主角生就一副侠肝义胆，热血心肠，喜欢匡扶弱小，长大后更是投身革命，利用自己的名角儿身份在上层社会斡旋，窃取了许多机密，破坏了敌人的行动，同时也挽救了不少革命志士的性命。 陆衡要扮演的就是男主角岑秋白的小时候，他要试的戏份就是电影一开场，他跟男二号初见的剧情。 男二号韩露生，自幼父母双亡，因为长得好被无德的兄嫂卖到相公堂子。正扭着人往相公堂子送的时候，恰好被路过的男主角救下。男主角可怜男二号的身世，央求父亲给男二号赎身。男主角的父亲看中了男二号的相貌和嗓子，让他留在戏班里，专唱青衣旦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