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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没像以前那样勃然大怒, 也没有斥责林沅不配, 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林沅清秀的眉宇间透着稚气,一双澄澈的眼睛很亮, 也许在夜晚都能让满天繁星失去光彩。 他才十八岁, 浑身都透着灵气和活力。 那是一种没有被岁月磨砺过的纯真,存在于一颦一笑, 一举一动之间。那怕仅仅只是一个眨眼的动作,都氤氲着年轻的肆意。 老爷子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几十年前,他也有过这般年轻的模样。 那时候, 他意气风发,立志继承祖上的积业后,一定会将炎家发扬光大,囤下更多的财富。 几十年后的今天,当初立下的誓言,在脑海中却已经模糊不清了。 时间带走了意气,岁月磨平了棱角。 生命进入下半途的尾声,即将发展到最后的终结。 “你长大了,我也老了,管不了你了。以后的道路,你一个人决定吧,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也不拦你了。”老爷子叹息着,气力不足地挥挥手,“你们走吧。” 老爷子出生于一个思想不开放的年代,那时候,同性相爱还是犯罪,会被抓起来判流氓罪的。 如今,日新月异,社会发展,人们的思想也越来越开放。 思想被禁锢的老一辈,还是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 老爷子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可要让他眼看着最为器重的小儿子带着和小男生在自己面前晃,说是他的儿媳,老爷子还是有点儿接受不了。 “以后,你也不必带他来了,你们自己好好过吧。”炎老爷子收回落在他们俩身上的视线,再次转过身,沉默地望向窗外。 院子里有棵参天大树,茂密的树冠延伸到了七楼窗外。夏季,枝繁叶茂,叶片葱绿。如今的深冬,枝叶枯黄掉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 最顶端的树枝上,还有几片黄叶摇摇欲坠。不知在哪一天,被风轻轻一吹,就落了。 老爷子每天都会盯着这棵树看好几个小时。他想,自己也和这棵树差不多,活不了多久了。 如今,捱过一天是一天吧。 林沅抓了抓炎霆的手指,耳边老爷子撵人的话散去,被回荡的暖风消融。 炎霆只是看在是自己父亲的份上,才带一大一小两个宝贝 来见面。 既然老爷子不领情,炎霆也不想委屈了自己平常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宝贝,扣紧林沅的手指,想要带他离开。 “沅沅,我们走。” 炎霆转过身,往前迈出一步,林沅抬手拽住他另一条胳膊,“等等,来都来了,坐坐再走呗。” “沅沅,我不想你受委屈。”炎霆漆黑的深眸里,倒映出少年清俊的眉眼,除此之外,其他一切都黯然失色。 “我不委屈啊。”林沅咧了咧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自小到大,林沅都未曾感受过血浓于水的亲情。他还挺羡慕炎霆的,虽然老爸经常不干人事儿,掺合儿子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但还是爱儿子的。 至少,让他从小衣食无忧。 给了炎霆富饶锦衣的生活,给了炎霆令人尊敬的地位,给了炎霆风光无限的道路。 其中的父爱,无论是多是少,都是林沅曾经觊觎奢求的事。 因为得不到,所以是觊觎。 因为永远也无法得到,所以是奢求。 子欲养而亲不待。 林沅不想等失去之后,炎霆才懊悔当初。 他想试试,如果这个脾气臭的老头儿还像之前一样顽固不化,那就不伺候了。 林沅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床沿,偏头盯着床头柜上放着的果盘几秒后,轻声问:“我能吃个苹果吗?” “想吃便吃,我炎家还不至于把人苛待到如此地步。”老爷子望着窗外的树,头也不回地说。 越老越有牛脾气,简短的一句话比刚才有精神多了。 林沅没客气,侧身过去挑了个最大最红的苹果,用纸巾擦了擦,咔嚓咬了一大口,把自己吃成了腮帮子鼓鼓的小仓鼠。 病房里很安静,显得吃苹果的声音格外响。 老爷子这段时间都没什么食欲,早饭吃的很少。听着林沅啃苹果的声音,嘴巴里的馋虫也探出头,勾得他口水直冒。 但做为长辈,是要面子的。在小辈面前,直接大口大口咬苹果,成何体统。 老爷子忍着口水直流的馋虫,硬脾气道:“吃完就走吧,病房不是什么好地方,待久了对身体不好。” 他就是嘴硬心软,说话的语调硬邦邦的,字眼却是在关心人。 如果遇上心眼儿小的,说不定就生气了。 林沅没介意,还歪头往老爷子脸上看了几眼,笑嘻嘻地说:“还行,我身体挺好的,病房里暖和,外面太冷了。” 咽下嘴巴里的苹果,林沅停顿了片刻,继续问道:“医院的伙食好吗?有糖醋鱼吗?我还挺想尝尝医院的饭菜。” 老爷子僵硬着嘴角,银白色的眉毛抖了抖,是一个脾气比花岗岩还要的老头儿。明明想和林沅说话,却摆着大架子,活生生将那些徘徊在嘴边的词汇又给咽下去了。 炎霆的容貌遗传了母亲百分之六十,但脾气却遗传了父亲百分之八十,同样也硬得不行。 俗话说的好,一山不容二虎。两人只要同处于一个空间,要不了多久就会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