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
系统:“呵呵,你被撞得脑子坏了,听到幻听。” 慢慢的,氧气罩多出一层浅浅的雾气。 身体各项数据虽然不乐观,仪器发出“嘀嘀嘀”的鸣叫,但总算,没有再下降。 手术室里,医生满头大汗,在清理盆腔积血时,不由惊讶:“伤得这么严重,居然还能坚持下来。” “小姑娘求生意识很强。” “加油啊,小姑娘。” 以云脑海里呼唤系统:“那什么,亲爱的儿子,请把我的痛觉调低好吗?” 系统骂骂咧咧,一边给她调低到20%:“不能再低了,再低人医生会以为你死了,到时候直接给你送到太平间去,哼。” 以云没有精力给它顺毛,她缓缓说:“我好累,先睡会儿。” 话一说完,她的意识堕入一片混沌。 系统:“……” 知道以云真的睡着了,过会儿,系统看看生命值,1%。 又过几秒,它又去调出生命值看,1%。 不过几分钟,它这个动作反反复复。 系统嘀咕:“怎么还不回升啊。” 以云:“你过一小时再来看就行了。” 系统:“是这样吗……我【哔——】,你不是睡着了吗?” 以云:“这就睡了。” 系统“哼”了声:“我才没担心你。” 但只要有这1%,只要不是0%,就能慢慢恢复,而不会发生最坏的事。 后来,眼看着它从1%,到2%,再到10%,最后,回到100%,系统流下老父亲的辛酸泪。 icu病房里,医生检查完各项指标,点点头:“今晚再观察一下,明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 傅青竹坐在一侧,他定定地看着以云毫无血色的脸。 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医生还是很触动:“小伙子,好好休息一下吧,我看你没怎么合过眼,等你妻子之后好起来,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别把身体弄垮了。” 傅青竹声音沙哑:“谢谢医生。” 他们正要站起来离开icu,突然,傅青竹回过头。 他面容震动:“医生,以云睫毛动了。” 医生:“啊?” 傅青竹坐下,他笃定:“是真的。” 医生也好奇地看着病人。 过了大约五分钟,以云没有动,医生知道他好说话,还想劝劝傅青竹,突然,傅青竹呼吸声重起来,隔着一层口罩,尤为明显。 只看,卧床四个月的病人,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就像初初来到这个世界那样,一双澄澈的眼中,都是懵懂。 医生连忙呼叫主治医生,而傅青竹则压着声音,似乎怕吓到她,或者是吵到她,轻轻说着:“以云、以云。” 以云眼睛微微一转。 傅青竹穿着隔离服,戴着隔离帽,还有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单这么看,他眼型很好,眸子黑黢黢的,下眼睑的卧蚕让人很有亲近感。 如果不是眼下明显的乌青,还有眼中的红血丝,以云都想调侃一句傅医生好帅。 哦,她忘了她现在说不出话。 系统在她脑海里哔哔地说话:“四个月了!你终于醒了!” 以云:“嘘。” 系统:“?” 以云:“别打扰我和傅青竹的氛围。” 系统:“呵呵。”它以后要是再为这家伙流一滴泪,那它就是狗! 以云体力不支,只醒这么会儿,没多久又睡着了,医生忙活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大碍,傅青竹、叶爸、叶妈站在医院走廊透透风。 叶爸掏出烟盒,抖出一根,递给傅青竹。 傅青竹摆摆手:“爸,不用了,我今天开始戒烟。” “有决心,”叶爸拍拍他的肩膀,叹息:“四个月,辛苦你了。” 四个月,他学会抽烟解愁,当然,现在以云醒来,他不再需要抽烟。 傅青竹垂眼看着远处的车灯,笑了笑:“不辛苦。”这不是客套话,如果他连“辛苦”的机会都没有,那或许,比死都不如。 回想这四个月,真有种从梦中走过的感觉。 一切都是不实际的,他的心漂浮着,直到今天看到她睁开眼睛,整颗心才真正回落在胸腔里。 叶妈主动走上来,说:“我先回去做一些清淡的饮食,你也早点休息吧。” 傅青竹点头。 第二天,以云真正清醒了,她睁开眼睛,普通病房里,阳光很好,床头有一束漂亮的花,花瓣上沾着露珠,在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芒。 傅青竹坐在一旁削苹果。 察觉到她的动静,傅青竹忍着激动,忙把苹果放下,他靠近她,轻声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叶以云盯着他俊朗的眉目,心里微酸,她的声音极度沙哑,一开始,第一个音一直发不出来,等喝点水,才缓缓开口:“你瘦了。” 傅青竹闭了闭眼:“得了,没你瘦。” 叶以云忍着笑,缓缓说:“我要去厕所。” 傅青竹:“你穿纸尿裤的。” 她脸一红,傅青竹好像猜到她在想什么:“有什么好害羞的。” 叶以云坚持:“我不管,我就要去厕所!好久没动,我感觉我骨头都生锈了,都不知道我的腿在哪儿去。” 傅青竹一顿。 他眼周慢慢泛红。 叶以云不知道猜到什么,她愣住,嘴唇抖了抖:“是真的吗?” 掀开被子一看,她穿着条纹的病号服,双腿从膝盖一下,都是空荡荡的。 盯着叶以云喝完粥,傅青竹出门和医生商榷后续康复情况,他刚刚和她说了很多,关于义肢,哪个产商的好,而且现在义肢发展已经越来越类人化,用户体验都很好。 可那都不是她的腿。 她的双腿,确实没了。 她不敢哭。 傅青竹瘦了许多,他虽然一副乐观的模样,可那是他比她早四个月接受这个事实,她无法想象他在刚知道她要截肢的心理。 他心里的难受,不比她的少。 所以她一边点头,一边带着笑,把这条命捡回来就很好了,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直到确定傅青竹离开,叶以云捂着脸,一滴眼泪从眼角垂下。 没多久,叶妈进来,是傅青竹不放心,专门让叶妈过来的,叶妈身上还带着外头的暑气,她用手扇扇风,絮絮叨叨。 “人啊,倒霉起来真是喝水都能呛着。” 拿起傅青竹削完的苹果,叶妈仔细地切开成块。 过了会儿,她放下水果刀,看着叶以云:“云云,你也猜到,妈妈当时是反对你和傅青竹在一起的。” 叶以云看着叶妈,轻轻抽噎。 叶妈拿纸巾帮她擦眼泪,说:“我见过老傅家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样的,我同情傅青竹,但我从没想过让你们在一起,因为我怕老傅家的悲剧,又一次重演,我怕他没办法好好照顾你。” 傅青竹本来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但是他爷爷嗜赌,父亲带着他母亲分家出来住。 后来,父亲也走上赌。博这条路,并且没有回头路。 叶妈叹口气:“但是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不止因为傅青竹四个月没有怨言的劳累,不止因为傅青竹这段时间肉眼可见的消瘦,还有 “刚出事那天,我和你爸赶来,我们又惊又怕又难过,你爸还犯老毛病,差点晕倒,你们的住院、缴费手续,吃饭、陪护的安排,都是他在忙。” “他真的是,冷静过头了,我看着他那么冷静,我问你怎么出的事,他不说话,我以为是他的错,当时没忍住,就给他一耳光。” “他默默挨了,什么都不说。” “后来,我从前来处理事故的交警那里知道真相,才知道我冤枉他,心里很难受,想找他道个歉。” 说到这里,叶妈沉浸在回忆里。 医院的楼梯间,昏暗又充满绝望,那时候,三月天的雨,密密麻麻的,从楼梯间的窗户飘进来。 叶妈刚推开楼梯间的门,就看到傅青竹面对窗外,他站着,一动不动。 雨打在他脸上,本来意气风发的青年,眼中却只有暮气沉沉,就像被残忍摁灭的蜡炬,随着从脸上掉落的雨水,他眼睫轻眨,有什么顺着眼角滑落。 因为傅青竹知道,他不能被情绪的重山压垮,如果他垮了,陷入悲痛的叶家会很久缓不过来。 他用他的肩膀,挑起这家子。 叶妈同时也看到,他眼里深刻的绝望。 叶妈说:“那么深的绝望,当时我就想,如果你真的有那么万一的可能,抛下我们先走,他肯定会跟在你后面,撒手就走。” “你是他的精神支柱,他才能成为顶梁柱。” 那时候,叶妈就知道是她多虑了,因为傅青竹这样的人,绝不会误入歧途,只要有叶以云,他会倾尽一生,只对叶以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