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陆折的手在口袋里轻轻摩挲着琉璃盏古老的纹路,低着头淡淡道:“我不是好人。我虽然不吃喝嫖赌,但我名声不好,脾气不好,生气了可能会打人。” 梁嘉嘉张了张嘴。 “与其我上门退婚,不如你先提。你丢不起这人,脸,我可以不要。” 梁嘉嘉眼圈泛红,摇着头,哽咽着,“你哥哥允许你这么干吗?” 人都说陆折是开在荆棘上的花,美丽却扎手。她不害怕,央求父母强行和他定了婚,虽然订婚现场他压根没出现。 陆燃向梁家保证,陆折一定会成为梁家的女婿。陆家爷爷刚去世,以后家里都是哥哥陆燃说得算。陆折要退婚,那就意味着陆燃一定会把他赶出家门。 陆折没说话,走到腊梅树下,轻轻折下一枝。 纤纤横卧,一朵朵像花金黄蜜房,在霜寒中怒放。 他晃了晃手中的花枝,嗤笑一声,“再见!” 春雨漫天铺地地落在妙莲崖上, 雾气蒙蒙中,山门只露出飞檐一角。檐下铃铛在雨中叮咚作响,算是给了妙莲崖一点点的生气。 连菀撑着油纸伞,站在青石板上。 她静静站着,不着急不慌乱。 时间在她这里如同凝固的冰,深沉的海,看不到一丝波动。 天色渐渐暗沉,寒气一点点升腾起来。 连菀随手挑起一盏十二花瓣灯,光影投在脚下,温暖了裙袍。 这时,从远处暗影隐隐掠过一片淡黄色。 一点点往上腾挪,竹影渐渐放大…… 连菀瞧见来人的样子,有些吃惊。 陆折手里拎着本来该是道醇拿着的灯笼,黝黑的头发被春雨打湿,乖巧地贴在额头上。冷清的脸颊上因为浸润着雨水,透出一丝脆弱来。 黑色西服上沾满晶莹的雨滴。一只手攥着一枝腊梅,另一只手紧紧把什么东西揣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护着。 这人停下脚步,也不说话,只是用红通通的眼睛看着她。 连菀眸光落在他臂膀上。是一块孝章。 她皱起眉头,原本伶牙俐齿的她可以说很多话。 此时,鬼使神差的,她问了句,“你伤心了吗?” 陆折抖了抖睫毛,雨水从上坠落。 然后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第010章 文学城独家 道醇气喘吁吁爬上崖,却见陆折刚好把他辛辛苦苦从山下买来的乌龙白桃糕递给了祖婆婆。 他当即圆脸馒头皱成带褶包子。花蛇这个小白脸抢了师父的爱不说,又莫名其妙跑来一个小白脸把孝敬祖婆婆的机会给抢走了。 方才在山脚下陆折一听说他手里的糕点是买给祖婆婆吃的,立马抢过来,健步如飞地上山,他追都追不上…… 道醇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滴,急哄哄冲过去,“祖婆婆!” 连菀回头看着他,皱起眉头,“你的小身板怎么连个短命人都不如?” 道醇:“……” 陆折:“……” 道醇勉强捡起自尊心跨过门槛去换衣服。 连菀拿出乌龙白桃糕,捧着它深深闻了一下,脸上难得露出满足的笑容,然后又装了起来。 陆折:“你怎么不吃?” 连菀瞥眼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什么东西都不用吃。” 陆折只当她在开玩笑,摸了下鼻子,“我今天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连菀哦了一声,抬脚跨过山门,绕向长廊。 陆折紧跟其后,“我今天很伤心。” 鹅黄的烛光下连菀的脸波澜不惊,她将乌龙白桃糕捂进怀里。 “伤心作甚,反正都会死。” 陆折:“…………”毒舌又抠门。 他停下来。 连菀走了两步,听到脚步声停。 她回过头。陆折的脸上浮着一层说不清楚的表情,手里捧着那个琉璃盏。 琉璃盏内空无一物。 “谢谢。”陆折说。 连菀点了下头,伸手接过琉璃盏,“夜深不留人,陆施主请回吧。” 陆折:“…………”还很无情。 这时一声突兀的咳嗽声在山门外响起。 王福的头小心翼翼探进来,瞧见连菀,吓得立马又缩回来。 老道长、花蛇以及道醇麻溜冲出来。 王福吓得伞都摔到了地上。 他支支吾吾,“我找,找小陆总。” 刚才有人告诉他,陆折突然又回到妙莲村,把车停到上山的路口,人上了妙莲观。 他女儿王筱疯狂逼他,非要他上山看看情况,一定要他邀请陆折去家里住。 爱女心切的他只得冒险再来妙莲观。只是一想起上次那个小道士徒手捏骨的画面,他双腿都在打颤。 陆折听清他的来意,当即冷着脸说:“我不去。” 王福皱着脸,还想劝。 陆折冷冰冰的脸让他怎么都劝不下去。 “你以后别来这里。还有你手下那些人别没事来这里碍人眼。” 王福对他点头哈腰也不过是他姓陆。其他人也是。这一点他自始至终都很清楚。 王福一愣,不知道这陆家二少哪根筋不对劲,不住他家也就算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昨天陆总的女朋友石依依可是亲口答应说要尽快推进开发妙莲崖。 怎么才半天过去就变了? 陆折走到老道长面前,掏出一个钱包,翻了翻全是银行卡,一张人民币也没有。 离开陆家,这些卡也不过是废物。 这就尴尬了。 老道长摸了摸胸前胡须。妙莲观也不是没有免费收留过穷背包客。再说陆折毕竟被祖婆婆绑过,还受过一些体外伤外加语言摧残…… 连菀:“一晚二百。你住几晚?” 老道长:“…………” 连菀:“先欠着。记得给。” 说完,抱着乌龙桃花糕走了。 花蛇立马撵着王福滚,王福眼巴巴看着陆折跟着老道长往里走,只得愤恨回去。 妙莲观房间多,但被褥有限。 老道长害怕花蛇半夜显出原形把陆折给吓晕,便安排陆折和道淳住一间房。 大通炕上一分为二,中间隔着案桌,一人一个被窝。 大晚上的也没什么娱乐活动,道淳被窝里倒是有些“好看”的书籍,然而不方便在陆折面前打开。 陆折不像想象中那么嫌弃,虽然这里的大通铺在山下连青年旅社都比不过,价钱却翻了两倍。 道淳将自己的干净道袍递给他,让他换上。 价值不菲的西装被随意换下丢在一旁。陆折连看都没看一眼。 道淳个子矮一些,他的道袍被陆折穿成了九分裤。稍微动一下,衣袖裤腿便抽了上去。 “那个,谁,睡在哪个房间?”陆折使劲将衣服往下拽,装作不经意地问。 道淳刚开始没听明白,“谁?” 陆折咳咳两声,将腊梅找了个粗黑的罐子插进去。 “男女有别,她住你们这儿合适吗?” 道淳一愣,“你说祖婆婆?” 陆折嗯了一声,盯着腊梅看。 道淳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她比我们谁都适合住这里。” 陆折再继续追问,道淳死活不肯多说。 陆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着跑到这里来,虽然琉璃盏是该还人家。但还完之后他又莫名地想住下来。许是这里安静极了,让他焦躁的心可以得到缓解。 “你有什么梦想?”他又问。 道淳钻进被窝,想了半天,“做一名救国救民的国师,像先祖丘处机一样。” 陆折:“……可以把你的梦想再缩小一点吗?” 道淳凝眉思索,“我要保护好妙莲观。妙莲观绝对不能被你们这些奸商给霍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