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窗外的停车场光线明白，一辆辆豪车并排存放。雪椰枕在欧邵峰的肩窝里，吸取着来自他的温暖。

    车中的灰尘随着偏移阳光渐渐显了形，在她的眼中扭转飞舞着。

    雪椰腰肢酸软的坐了起来，在贴着黑晶纸的车窗前轻呵了一口气，纤长手指在上面随意游弋着，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她淡淡笑了，但很快那笑容不见。

    坐直了身子，她将散乱在车位下的底裤和长裤拾起，慢条斯理穿着。她的腰肢很柔软纤细，还有两个性感的腰窝。

    雪椰回头轻瞄了眼，欧邵峰还在闭着星眸，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寐。

    她拨了拨微微散乱的短发，手往车门把手移去。随着‘咔嚓’一声，车门开启了小缝。

    “上哪儿。”低沉的男音在车内闷闷响起。

    这句话落后雪椰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一双有力的手抱住了她的腰。还没来得及有想法，她已经被带到了他腿上坐下。

    “……你醒的啊。”她轻声问。

    “嗯。”欧邵峰在雪椰背后淡声说。“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应该是回家吧。”雪椰说。

    “做完就走？”欧邵峰低低的笑了。雪椰在他身前，看不到他抵在自己后背的表情。欧邵峰缓缓说道：“人家说男人拔吊无情，我看你也差不多。”

    “欧先生，能先放开我吗？”雪椰眼睫徐徐垂落，脸色晦涩。

    欧邵峰把她却搂得更紧了些，声音里带点难以察觉的不悦。“为什么？”

    “欧先生，不是说好了的吗？我帮你拿合约，咱们就两……”雪椰突然声音断了。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欧邵峰淡声质问，下巴还在她肩窝处悄然蹭了蹭。

    雪椰难以启齿，毕竟她根本就还没帮他拿到合约。

    “合约还没拿到，这个任务不算你成功。”欧邵峰放开了她，双手撑在后座上眉眼斜飞着：“在这件事彻底完结前，不准离开。”

    她垂下了眼睫。

    “怎么？你不乐意？”他又改为靠在后座上。双手环胸轻笑着，但那笑意里却不带多少暖意。“不记得我们怎么约定的了？”

    雪椰发出了声叹息，轻柔的像鸟羽降落在春水上，鸦雀无音。“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怎么，是因为怕还要陪我上床？但你刚才明明也爽到啊！”欧邵峰笑意转为邪肆。

    她粉红脸颊渐渐发白，手也不自觉攥紧腿上的长裤。“如果只是拿合约，应该不需要……”

    “这个话题就掠过吧，我都不嫌你了。”他随心所欲的挥了挥手。

    “你不会有心理负担吗？对顾小姐。”雪椰闭了闭眸，咽下一口苦水。脸上又浮现了那种淡如春艳的悲哀，明明是在微笑，却又让人觉得那样忧伤。

    “你是在对我说心理负担吗？你秦雪椰也会有道德和三观？”他嘴角难以自控的轻颤了一下，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对不起。”雪椰自知说错了话。

    “闭嘴！”欧邵峰阴冷的瞪了她一眼，继而穿好衣服开了车门走下去。他往前走了几步却没听到脚步声，欧邵峰停顿，结着冰霜的声音再度传来：“还不跟上来。”他微微侧过首，她只得走了上去。

    张市长夫人老远就看见一对璧人先后而至，率先开口问。“小姑娘没事吧？”

    雪椰露出温柔的微笑后又摇摇头说。“我没事，谢谢夫人。”

    “谢谢夫人关心，她没事。”欧邵峰一把揽过她的纤腰，笑得温文尔雅。

    “哦？”市长夫人促狭的瞥了眼雪椰零星布着红印的脖子，轻声说道：“年轻人，干柴烈火啊！”

    雪椰笑得越发温柔，却也越发无地自容了。

    张市长人在人堆簇拥中看来，也朝两人点点头示意。

    欧邵峰笑着回以一际点头，没痕迹地把她往身前站了站，声音淡定从容。“她脸皮薄，夫人别逗了。”

    市长夫人食指点了点他，嘴角突然勾起闲适的笑容来。“时间还早，要不要再陪我玩两把？”

    “那当然，邵峰求之不得。”

    “小姑娘呢？”她的性格算是比较奇特，不怎么喜欢和那些商人女眷交流，所以到现在身边还是清清冷冷。但却莫名对欧邵峰的女朋友有好感！这就是人家常说的合眼缘。

    “她不怎么舒服，就先不玩了。”

    “哦哦，也好！”

    **

    “找我？”雪椰敲响了江岚独立设计办公室的门。

    “是啊。”江岚趴在画架前，听到声音探出了半个身子来，眼里还带着蚊香圈圈。“进来说。”

    “你没事吧？”雪椰憋笑，他跟大熊猫似的。

    “有事，很大的事！”江岚继续在画板前涂涂抹抹，声音也有气无力。

    “累就休息一会儿啊。”雪椰在软椅上自己坐下。

    “那怎么行，灵感来的时候怎么能随便停。你自便，我画完这笔再说……”说着又继续涂涂抹抹起来。

    雪椰老老实实的呆着，整间设计室只能听见笔尖的沙沙响，这个声音莫名催眠，雪椰一手扶住额在沙发上打瞌睡，这一等待就是近一个小时。

    等到江岚从画板上再抬起头时，他惊觉的喊道：“唉呀！这么久了！”

    “是啊，你这一笔真的好久，幸亏是下班时间。”雪椰瞄了眼墙上的时钟，声音很丧气。

    “不得了，快七点半了！”江岚从画板后跳了出来，一边搔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往外奔：“快走快走。”

    “大老板！你还记得你把我叫来的事嘛？”雪椰快被气笑了。

    江岚急惊风似地又刮了回来，钻到了设计室内的私人休息室中。只听‘乒乒乓乓’一顿响，他声音从里断断续续传来。“对哦，我都还没告诉你！今晚八点有个慈善酒会。”

    再出来时已经收拾一新了，一身得体的精致酒红暗色西装，领口还别着朵布艺玫瑰。甚至不服帖的卷发都用发胶固定住，配上他贵公子的长相，纤长的身高，确实人模狗样！除掉那两个黑眼圈以外。

    “这个给你，快去换上！”他手里还拎着个白色纸袋。

    “这是？”雪椰狐疑的接过，又顺势往里面看了一眼。

    “是‘星河’。”江岚又对着反光玻璃理了理袖口。“叫你来就这么回事，阿妙你知道吧？我的工作助手！”

    “阿妙怎么了？”说起来好像是没看见她，但那个女孩一般不都是江岚不下班就不离开公司的吗？

    “别提了！本来说好陪我赴宴的。谁知道她家里临时出了大事，好像是她妈妈急病进了医院。”江岚有些急躁。“只得把你捉包来了。”

    “那她妈妈现在怎么样了？”雪椰面露担心。

    “不知道，我之前去过电话，但还没有结果。回头再找时间去医院看看吧！你，现在快去给我把‘星河’穿上！”江岚指向休息室。

    “穿衣服我可以……那化妆头发怎么办？”出席这种酒会，妆发是礼仪一部分。你素颜不弄头发大家只会鄙视你不懂礼貌，没人会欣赏你的‘率真’。

    “我出去看看还有哪个女同事没走，让她帮你弄弄，你赶紧进去换衣服！”江岚说着便拉开门往外跑。

    ‘星河’——顾名思义，一条藏蓝的无袖长裙。上面用银丝绣着连绵不绝密密麻麻的星点，又用蹙金法结成了小小的星环。

    那星星点点之间，高级的藏蓝宛若一片暗夜星河飞降，又随着雪椰玲珑的身线流泻而下，在布料间闪着清碎的波光。

    雪椰本来就很白，这下被贴身贵重的‘星河’映衬的仿佛披着暗夜的女神，高贵夺目到近不可思议。

    等到江岚拽着还在加班的某位苦逼女同事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两人同时惊艳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让我替你再整理下妆发，加持女神光环！”女同事先从美的束缚中挣脱开来，她让雪椰坐在沙发上，轻轻托起了她的精致下巴，对方那轻柔的呼吸带着悠悠香气，简直让人燥红了脸。

    雪椰先是被薄涂了层淡粉色的粉底，又上了蜜粉定妆。接着峨眉轻扫了点棕色眉粉，她本来眉弓谦和，面目很温柔，上了眉粉后倒显得气势略凌厉了些。跟着又上了桃花腮红和液体唇膏，添上了艳色。女同事将化妆包拉链合上，四下打量后点头做满意状。“我看这样就行了，你轮廓不似纯亚洲人那么扁平，很立体，都用不上阴影。”

    说着她又挤了点发胶在手里揉搓加热，最后在雪椰头顶轻抓了几际，增加了轻灵的空气感。

    “老板，这样就行了吧？”女同事得意的看着自己作品，又对江岚邀功。

    江岚捧场无比，朝她比了个大拇指。“我会通知琳达给你月底加鸡腿的！”

    “谢谢老板！”女同事狗腿的笑眯了眼。“不过这鞋子……”雪椰脚上穿的是双低跟黑色单皮鞋，最普通的OL通勤鞋。

    “穿得这么隆重，鞋子却是这种朴实型的，好像不怎么搭调！”长裙虽然可以掩盖住脚，但走路时还是会露出鞋尖的，这对于处女座的她来说简直不能忍！况且参加慈善晚会这种等级的晚宴，最好是半点瑕疵都没有，毕竟倒时雪椰还代表着工作室的颜面嘛！

    江岚一手撑着手肘，一手点着下巴，突然灵机一闪。“买是来不及了，但鞋子有现成的。跟我来！”

    雪椰只好拎起裙摆跟上。原来江岚所说的现成的，就是礼服展示间的那几双搭配礼服的婚鞋。

    江岚用他的审美选了双银白渐变的高跟凉鞋，鞋子还很新。虽然是给试礼服的女士作为搭配看效果用的，但事实上来这里的女孩都不会选择穿工作室公用的鞋。

    鞋子略微大了一码，但还不到穿不了的地步。雪椰蹬了上去，整个人果然更显艳光高炽。

    江岚‘啧啧’的夸赞。“人要衣装啊！这样一打扮感觉就是明星嘛！”还是国际巨星那种范儿！

    “现在七点三十九分了。”雪椰将腕表抬到他脸前敲了敲。“不容乐观啊，老板。”

    “放心，哥马力180，肯定能准时到！”江岚一脸自信满满，胸脯挺挺的弯起了胳肘，透着点可爱，雪椰笑着挽了上去。

    江岚果然没有说谎，这一路风驰电掣的，几次都差点把雪椰从副座上惊落。虽然慈善晚会的酒店位置离工作室不近，却硬压在20分钟内抵达。

    雪椰挽着江岚在酒店门口下车，立即有酒店泊车人过来接手帮他把Panamera停到停车坪。从酒店大门口到慈善晚会会场短短几十米，沿路被布置成了红毯。两侧站着好些个一身黑的酒店保全，双手平举维持秩序。后面一顿镁光灯狂闪，不知道还以为是天王巨星驾临呢？

    这也是最近这几年H城新玩的花样，慈善晚会捐款是真，但是跑来借机炫耀一番的富商之流也不少。既然是图炫耀装西方名流，这些发起方也花样越搞越多，最后就逐渐演变成这种靠拢好莱坞明星领奖式的了。

    雪椰揽着江岚胳膊走在红毯上，心里一阵阵发虚，但脸上还得露出微笑。江岚在她的小手上轻拍了拍，轻声安抚道：“别怕，当他们都是煞笔好了。”

    她终于没绷住，这一瞬间的破功笑容仿若夜间缓缓开放的优昙，小心翼翼中又带着试探的甜蜜，那样扣人心弦。本就对着她猛拍的摄像师们也禁不住露出了惊艳神情来。

    雪椰被江岚带到地毯尽头的签名榜前，他大手一挥签下了‘岚’字，又将签字笔交给了她。

    她拿着签字笔，一时脸色尴尬无比。“我也要签？”一个路人甲签这玩意算怎么回事啊？

    “就是装模作样而已。反正这东西事后也没人要，谁管它啊！”江岚很透彻，没所谓的扬了扬下巴：“你随便签个什么就行了。”

    雪椰点点头，到底没有写上名字，只画了个简笔的拙劣笑脸。

    “进去吧！给别人腾点地出来。”江岚带着她往里走。虽然说是已经快要迟到了，但很多自认为了不起的H城名流反而喜欢压着时间点到，因为这样似乎可以凸显他们的地位？

    江岚带着雪椰进了会场后没有引起什么轰动，江岚在S城是富二代不假，但他在H城的名片也只是个略有名气的设计师，这种身份还没法让H城大佬趋之若鹜。

    雪椰人美，穿的也得体隆重，倒是引起了不少人侧目。但看她身边的男伴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样子，也就暂时没多少人打算上去主动结交。

    江岚乐得没人打搅，领着雪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一个略略靠后的位置。

    晚会会场是在五星级酒店宴会大厅布置的，更像是奢华型电影院。巨大的舞台打灯梦幻，背景是电子虚拟出的旷野，仿佛还沾染着青色的水汽，高大桐木落下了朵朵纯白花瓣，周而复始。

    台下除了第一排的嘉宾席布置成沙发以外，其余则是几十排次第展开的丝绒靠椅。另外每张椅子上都静静放置着张白色手举竞价牌，方便等下使用。

    男人们西装革履，女人们衣香鬓影，低低交流声又时不时在耳边响起，倒是让人有种仿佛置身上古贵族中的不真实错觉。

    “别看他们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其实都满肚子坏水。”江岚从满场绕的侍应手中接过一杯干红，浅啜了一口又皱眉：“难喝！搞这么多花样都不知道提升下酒水餐点。”他又嫌弃状将干红放到了一边不理。

    雪椰轻笑着反驳。“哦？别忘了今晚我们也是他们其中一员。”

    “我们怎么一样？”江岚理了理胸口的布艺花，莫名底气十足。“我可是真的来做慈善的。”

    “那你打算标什么？”雪椰拾起工作人员分发的物册，一目十行翻阅过去。

    江岚嘿然而笑，手指捻了捻却不说话。

    突然，雪椰翻着标物册的手停顿了一下。她看了看那张图片，又狐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又看向江岚，最后才吃惊的问道。“难道是？”

    江岚俊脸上的笑容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幅度轻微的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星河’。”

    “可是……”雪椰的话被打断了。

    “安啦！肯定能标回来的，毕竟它是我梦想的开始。”‘星河’是他创建工作室后独立制作的第一件作品，也许在别人眼中这只是件隆重的晚礼服，但对江岚而说，意义却完全不同。“我把它捐出来也算是给咱们工作室打个广告吧，哈哈！”

    雪椰点点头，虽然不是很理解这种宣传操作。但对方想要做善事的心倒是不掺假。

    这时，会场里起了阵掌声。两人相视一笑，放下了原本的悄悄话跟着鼓起掌来。

    男主持人自掌声中从舞台边缘款款走来，他穿着身纯白夺目的合体高定西装，面容俊俏无比。那是个货真价实的明星，就连雪椰都看过他好几部作品，且是土生土长H城人，据小道消息这次是一分钱不要的来站台，算成功人士报答社会了。

    陪着男主持人的女孩是个整容脸的小主持，负责逗笑耍宝，引得台下的人笑声不断。虽然脸是假脸，但是主持功底是真功底，比起男主持人只知道耍帅，不知道高杆了多少个档次。

    随着阵阵笑声和掌声，这两人开场白讲完了就正式进入竞标时间，也事先申明所得的善款将全部投入慈善事宜。

    果然那个整容脸女孩才是真的主持人，明星男主持讲完了开场白就下去在贵宾席间坐下，女孩留下继续说着标物内容。

    先是梵宇建筑的某位高层捐出的一只翡翠玉镯，雕工精美，温润无比。底价15万，每举一次牌就默认涨5万，最后被某位老板以60万的价格标回去送老婆了。

    然后又是环球国际酒店二少爷捐出的钻石项链，流光溢彩，在碎钻群托中，吊坠主钻约有十克拉，淡粉色。名叫‘艾丽莎的眼泪’，底价280万。

    没想到只是第二件标物就直接把整场推向了高潮，那价格像疯了似的攀升，最后以1050万的巨额被环球国际酒店的老总，也就是二少爷他爸亲自标了回去。

    因为第二件实在太过炫目，所以导致接下来的标物都黯淡无光。价格也没怎么翻番，不声不响的就已经竞标了六七件了。

    这时，身旁的侍应走了过来，在江岚耳边轻说了几句什么。

    他好整以暇的点点头，又对雪椰招了招手。雪椰跟着轻轻附耳过去，他轻声说道：“主办方过来提醒，说接下来就到我的‘星河’了。你上台站在那里微笑就好，我等下会把裙子标下来的。”

    “我还要站台的？”雪椰微微吃惊。

    “别紧张。”江岚笑了，接着又用下巴扬了扬舞台。“到时候全场灯光都会打在‘星河’上，你就是个模特而已，台下的人你就全当大白菜了。”

    “都赶鸭子上架了，我还能说不？”雪椰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不过，你就一点不担心别人把裙子标走吗？”

    江岚微一思索，对她笑的那叫个风淡云轻。“得了吧！我的裙子还没好到让别人失去理智也要抢到手的地步。”

    雪椰随着侍应一路往前走，穿过了空旷的后台，她站在舞台别人看不见的边缘处。工作人员指导她按照灯光指示走到女主持人身边微笑就好，其他不用做。

    这很简单，雪椰轻喘了口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