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柳飞舟左右看了一看，抬手就要去掐舌兰草的大叶子，结果苏停云张开双臂挡住，就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 柳飞舟没好气地道：“我找片树叶给你写元灵丹的丹方，你还拦着我？” 苏停云的房子本来就在大树底下不远，她连忙采了几片树叶下来，一脸讪笑地递给了柳飞舟。 他冷哼一声，神识在树叶上刻下蝇头小字，等做完这一切之后，柳飞舟将树叶一弹，直直插入旁边的石头缝里，“昨日你帮我炼丹，如今这账就算还清了，以后别来烦我。” 他转身欲走，看到魏老太小心翼翼地把树叶拔出来的样子，眉头微微一皱，指尖一弹，将一块灵石再次丢到了她脚边。 苏停云正愁着没灵石买药草给小眉炼丹，结果就发现地上落了块上品灵石，她抬起头的时候柳飞舟已经走远了，苏停云捏着那块上品灵石，只觉得柳飞舟这人怎么说呢，他虽然不是个好人，可坏得也不彻底，总而言之，她是承了他的情了。日后她攒了钱，就把灵石还给他。 反正她最后要回去的，离开了修真界，灵石算个屁，还是她那一匣子金银珠宝实在。 之后的日子，不管外面多么风起云涌，天策峰的广场旁边这一树一屋一池塘，都显得安宁闲适。 苏停云每天炼丹之后就跟李馨眉聊天，还把自己以前看的那些小说故事讲个她听，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让她稍微高兴一些。 舌兰草也喜欢听她讲故事，每次讲到关键时刻，她若是吊着胃口等第二天再说，就会惹得舌兰草不高兴，大喊大叫，苏停云都很得意，然后任它闹个不停，就是不继续说了。 一人一草斗气的样子总是能让小眉脸上都能出现笑意，这也是苏停云一番苦心啊。 苏停云偶尔也能从尹梨那得到一些外界的消息，那神秘宫殿引出了各方势力，听说现在又牵扯出了什么秘境提前开启，灵悟真人闭关五十年凝结金丹，缺乏实战经验，因此一直被派在外历练，如今也在修真界闯下了不小的名头。而皓月宗掌门之女对他的倾慕，也让天下人增添了不少的谈资。 苏停云不是魏云，她听到这些消息也没啥不高兴的，甚至觉得苏漓江能够走出过去的阴影好好爱一个人才好，那样子，前尘往事才真的算了结了。 一晃五年过去，苏停云的修为堪堪爬到凝神期二层，而李馨眉如今也刚刚可以重新修炼，修为仍是凝神期三层。当初一起入门的那一批新人弟子，基本上大部分都成功筑基了，而徐纬俨然是那一批中的第一人，如今已经有了筑基期三层的实力。 筑基期之后进阶要困难得多，对大多数人来说，能够十年提升一阶就算资质不错，徐纬能够有这么大的进展，一是他本身实力不错剑道上颇有天赋，二是他得到了师父赏识，赏赐了不少的天材地宝，而且福运加身，外出历练之时机缘巧合之下服食了一枚具有伐骨洗髓功效的百年朱果。 所以想要得到机缘，还得出去闯荡才行，这一切苏停云都是听杜溪之说的，她没敢告诉小眉。 五年的时间，苏停云的相貌没发生多大的变化，而小眉，却是从一个含苞待放的小荷尖尖，长成了盛夏怒放的红莲了。 小眉五官精致，漂亮得有些张扬了，不过她因为身体的原因，又显得有些娇弱，这样的气质糅合在一起，让她于矛盾中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独特清韵，其他美艳女修往她身边一站，就显得格外的村。 灵悟真人有几个弟子都对小眉挺不错，就连杜溪之看到小眉说话都会结巴，偏偏小眉对谁都冷淡，除了苏停云和舌兰草，几乎没有其他人见过她的笑脸。 她这五年来都没有怎么修炼过，不过神魂的锻炼却没落下，虽然人住在天策峰，李馨眉也经常会去阵符殿研究阵法，如今的她精通很多阵符之术，只可惜受修为限制，她只有理论基础，没有实际经验。 后来她把那些高阶阵法都简化改良了一番，把那些阵法通通布置在了她们居住的房子周围，虽然阵法威力全都减弱了不少，但若谁不怀好意乱闯，那也会吃不少苦头的。 柳飞舟就曾吃过阵法的苦头，他在里面困了半日才得以脱身，最后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这日，柳飞舟又黑着脸上门了。 “魏老太，我让你种的泽芷呢？还没成熟吗？” 这几年，苏停云依旧在帮着柳飞舟种植草药，虽然品阶依然低，但她种出来的草药品相灵气都要比别人的好，这也就使得她跟柳飞舟建立了合作关系，平时接触的时间还挺多。 “刚采下来，正要装了给你送过去。” 泽芷是那种很粗的藤蔓植物，苏停云是爬在藤上去采摘的，因为种这一株泽芷，都挡了不少舌兰草的阳光，它这几天叶子恹恹的，一幅不高兴的模样。 苏停云把采下来的草药放入盒子里，刚要施展清风诀落地，就听到舌兰草突然一声尖叫，那声音犹如魔音穿脑，震得她神魂一颤，结果一时没反应过来，人重重往下摔倒。 柳飞舟本就仰着头站在地上看她采药，看到人掉下来的那一瞬间他双眼瞪得溜圆，跟猫眼睛似的，人也有些傻了，耳边也是嗡嗡作响，胸腔气血翻腾，一时竟忘记移开。 那舌兰草什么鬼，一声尖叫神魂力量如此强悍！不知道能不能炼成滋养神魂的丹药…… 柳飞舟傻呆呆地想。 苏停云可不瘦，长得结实得很，虽然不至于把柳飞舟砸出毛病，但那么毫无防备地砸下去，依然把发愣的柳飞舟给压倒在地，姿势，也不太优美。 “师父，我们把婆婆照顾得可好了。”一个少女娇软的声音传来，犹如黄鹂鸟一般悦耳动听。 苏停云抬头，恰好看到好久不见的灵悟真人逆光而立，他依然俊美无匹，身上也多了一些凌厉杀气，就像是经历过打磨了的剑刃，寒光闪耀，比从前更加锋芒毕露。 此时的灵悟真人眉头微蹙，神情有些不悦。 苏停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和柳飞舟现在的姿势，额角滴了一滴冷汗。 这不雅的姿势，总不会勾起苏漓江什么不好的回忆，然后暴走之下，要杀了她泄愤吧？ 不过很显然，现在更不高兴的不是苏漓江而是柳飞舟。 柳大师掌心向上打出一道劲风，直接将苏停云推出一丈远，重重跌向池塘里，恰好舌兰草的巨大型肉叶子往前一伸，直接把苏停云揽到了两片叶子中间，跟一块肉夹馍似的。 苏停云：“……” 如今舌兰草长得比她只矮上一个头，于是乎，她被夹在两片叶子里，只露出了一个头。 灵悟真人看着那颗头，还有那人脸上尴尬的笑容，也知道并非她想象的那样，他沉声道：“虚海最近风力减弱，最多不出半月就会恢复平静，届时我便送你返回凡间。” 按照正常的规律，风期还有两年才会结束，然自从试炼岛上出现了那神秘宫殿之后，虚海附近海域的天气也或多或少有了些变化，如今风期也快提前结束了。 现在修真界动荡不安，无量宗更是处在风口浪尖，被多方势力打压，形势十分不妙，他必须尽早把人送走，否则以后，根本无暇顾及她了。 “啊！可以回去了？”听到这个消息，苏停云心情十分愉悦，咧嘴一笑，身子也从舌兰草内冒了出来。 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在场的人都感受得到。 “放着修仙大道不走，回去做个普通凡人，隔几年就席子一裹，入土为安。”柳飞舟不屑地撇了下嘴，将她手里装药草的盒子一把夺走之后转身就走，他形色匆匆满脸不高兴的模样，然而心里，却有那么一丝不舍。 柳飞舟早不记得自己的亲人了，而长时间的接触和相处下来，这个魏老太和李馨眉身上总有一丝奇特的东西能感染到他，让他偶尔会露出会心一笑。 修真界弱肉强食，也只有这祖孙俩，就像是黑暗里的一点儿星光，虽然微弱，却给人希望。她们，的确不适合这个世界。 而他，也不能再心软。 ☆、第039章 ：沉默的表白 要回凡间界，也没啥东西可收拾的。 丹炉灵柴用不上，凡间界天地间没有灵气，她吸收不了灵气就没办法炼丹，所以就算带一些灵石之内的东西回去，也坚持不了多久。丹药倒是可以多带一些，这些低阶丹药，每一粒拿到凡间，都是价值□□的东西。 金钱财物更不用说了，老太太本来就是一品国夫人，再加上跟仙人搭上了关系，皇帝怎么都不可能动他们苏家，回去就是享福的不用考虑那么多。 苏停云跟小眉也讲了要回凡间界的消息了，她这几年已经做通了小眉的思想工作，说到离开小眉眉梢眼角也会带着笑意。 小眉还要去跟师父还有一些故人道别，苏停云便让她去了，她自个儿去了池塘边，抚摸着舌兰草的叶子觉得万分纠结。 “我们要回凡人界了。”苏停云摸着那肉嘟嘟的叶子，“别处的舌兰草都只有巴掌大，你怎么就长这么高了。” 舌兰草：“啪啪啪！” “凡人界没灵气，我怕你过去了住得不习惯，要是水土不服怎么办？” 舌兰草：“哈哈哈！” 留下来不知道会不会被柳飞舟弄去切片研究，他一直对这株长得比较另类的舌兰草十分好奇的。苏停云放心不下，这舌兰草已经算是她在修真界里很重要的伙伴之一了。 在苏停云跟舌兰草絮絮叨叨讲话的时候，李馨眉也跟师父宁虚子道了别。 后来几年的时间她都住在天策峰，跟宁虚子接触的机会也不多，师徒情分淡了不少，但李馨眉始终记得当年师父的恩情，这一次，她给宁虚子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这么好个苗子，偏偏无法修行。宁虚子心头遗憾得很，嘴上叮嘱了两句，便让李馨眉离开。本来修士入了无量宗拜了师，想要离开十分不易，废除修为都有可能，但李馨眉实力低微不足为惧，加上她有灵悟真人做靠山，阵符殿也不会找借口为难她。 跟宁虚子告别之后，李馨眉又去阵符宗外殿的阵图那里站了一会儿，那是当年阵法宗师峨长光留下的阵图，她很想继承其道统，然而，没有希望了。 李馨眉的手指轻轻的抚摸那阵图上凸起的纹路，她蹙着眉头，从阵图的这一端缓缓走过那一头，手指轻轻拂过那些纹路，心中有着淡淡的遗憾，最终她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转身回了天策峰。 方定远站在角落里，他不确定李馨眉有没有注意到自己，明明可以隐藏了身形却又有那么一点儿期待，希望她能转头过来看他。 如今的方定远已经是成功筑基了，从前被他视为对手的李馨眉修为还是只有凝神期三层，以往是看她不顺眼，现在却只觉得可惜和遗憾，听说，她要去凡间界了。看着她转身离开之时，恰有风吹过，裙摆翻飞，像是一朵绽开的花，娇艳明媚，让他的心嘭嘭跳动，他很想说，要不别走了，我护着你。 然而还没等他出口，就听到一个声音道，“方师兄，你在这里参悟阵图吗？” 方定远转头，看到自己师妹，勉强笑了一下。而这时，师妹突然惊呼出声，“啊，这阵图……” 阵图上有一道细细的线，就像是一条灵气汇集而成的涓涓细流流淌在阵图中间，河水流经过的地方，那些苦涩的阵法符文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只是那河水的灵气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不见。 方定远怔怔地看着阵图，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李馨眉离开阵符殿之后又去了天策峰天璇阁里边丹药师所在的内院，她经常帮忙送药草什么的，对这里也熟悉了，进去并不会受到阻拦。 她进去的时候，柳飞舟刚刚炸了炉丹，正一脸不高兴地从炼丹房走出来，看到李馨眉，柳飞舟眉头一凛，嗤了一声道：“你来做什么？老太婆又没事找事了？” 他想的是她们要走了，估计是想自己再给李馨眉看看身体要如何调养，需不需要带点儿丹药走，想到这里，柳飞舟直接掏出个丹药瓶，“喏，拿走拿走，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柳飞舟说完之后往药田的方向过去，只是走了两步回头，发现李馨眉还站在那里，顿时有些不耐烦，“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别杵在那儿惹人厌。” 这两个人身上就像是会发光一样，跟她们相比，柳飞舟会觉得自己跟河底的淤泥一样，浑身上下连心肝儿都是黑的。可他不允许自己善良心软，所以，他也不待见她们，只觉得十分刺眼。 李馨眉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她身子单薄，但容颜却令人惊艳，犹如浓墨重彩精心雕琢过。此刻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白皙的面颊上有一丝绯红，像是天上的红霞以她白玉一样的肌肤为画布，晕染了胭脂红。 眼看柳飞舟要走了，李馨眉终于忍不住道：“柳大师，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柳飞舟身形一顿，他沉默片刻，说的话依然不中听，“修真界不适合你们，趁早滚吧。” “恩。”李馨眉也不反驳，她慢慢地把贴身带着的匕首拿出来，接着快步走到柳飞舟面前，“柳大师，这匕首我想交给你。” 看到柳飞舟视线往匕首上一扫，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李馨眉有些着急地道：“这匕首是我们家祖传的东西，它很厉害的。” 说完，李馨眉四下看了一下，随后盯着脚下的石板路，她一松手，匕首落地，那其貌不扬的匕首竟然直直插入石板之中，可谓锋利无比。 “灵石也能劈开。”李馨眉补充道。她抬头静静地看着柳飞舟，“这些年多谢大师的救命之恩。” 李馨眉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所以，她觉得柳飞舟也是如此，虽然时刻都在讽刺她们，却也多次出手相助。 在她心里，柳大师其实是个很温和的人。 柳飞舟嗤笑一声，“救你的可不是我，是那个死老太婆。” “所以我会跟婆婆去凡人界，我会照顾她一辈子。”李馨眉笑了一下，那一瞬间，仿佛雨雪初融，春暖花开，连柳飞舟都被迷了一下眼。 她把匕首递给了柳飞舟，而此时被那笑容闪花眼的柳飞舟下意识地将匕首接过，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匕首捏在了手里。 “柳大师，如果以后有认得这个标志的人出现，能不能请你把匕首交给他。”李馨眉指着匕首柄端的族徽，一字一顿地道。 “你倒是打着如意算盘，自己都要走了还要我替你做事。这匕首连灵石都能劈开，肯定也是个法宝，你就不怕我占为己有，即便是碰到了，也不给他？” 李馨眉没回答，仍是笑了一下。她已经没办法去找哥哥了，去凡人界拿着这匕首也是无用，虽然不愿意舍弃，可是，她更希望，这把匕首能够保护到她希望保护的那个人。 “谢谢柳大师。”李馨眉说完之后转身就走，身后柳飞舟拿着那柄匕首只觉得格外烫手，“喂，我还没答应你呢！” 眼看李馨眉一阵风儿似的走远，柳飞舟将手里的匕首拿起来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嘀咕道：“这么难看的匕首，也不知道谁炼制的，用起来简直自降身价。”话虽如此，他依然把匕首收入了储物法宝之中，跟他那些贵重的法器放在了一起。 …… 苏停云舍不得舌兰草，她打算把舌兰草也带走，这会儿正忙着把它从池塘里移栽进一口大缸之中。 就在苏停云忙着挖土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舌兰草又说话了，不知道它又去哪里偷听了壁角，乐滋滋地直播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