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 将人带回巡抚府,秦驷让沈德宁把抓来的人关进了柳大夫所在的屋子。 刘曦心里不安,脸上却还是一派镇定,直到看见了柳大夫的样子,他脸上的镇定才终于失去踪影。 “柳大夫?”刘曦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柳大夫,他一头乱糟糟的花白头发披散着,跟前几天他看见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他那天见到的柳大夫精神奕奕,一半头发都是黑的,可不像现在大半都白了。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的双腿,那仿佛如同两根瘫软的面条,软绵绵地搭在铁床上,整个变成了扁平的形状。他脸色死灰,更是不带一丝活人的颜色。 刘曦盯了他好一会,柳大夫才清醒过来,他看见刘曦,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冲刘曦伸出手来。 刘曦脸色苍白,哪里敢回应他。 这时秦驷走了进来,刘曦见过她,惊讶地道:“皇后娘娘?” 秦驷不理会他,而是走到柳大夫身边,开口说道:“还活着?” 柳大夫见了秦驷,嘴里发出一连串嗬嗬嗬嗬的声音,可是看表情,却是惊恐。他双手往后抓了抓,却什么都没抓到,惊急之下,他胸口起伏了一阵,身子居然软了下去。 他被吓死了。 他被秦驷吓死了。 刘曦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从没想过,柳大夫居然会是这种死法。在他的设想里,柳大夫应该死在他手里。 对秦驷这个皇后,他知之甚少,只知道皇上似乎十分满意她的美貌,甚至为她出面斥责了德妃。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以把人吓死? 刘曦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刘曦拿出自己在官场上的左右逢源:“皇后娘娘,多谢您救了微臣。” 秦驷挑了挑眉,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兴味。 刘曦大受鼓舞,接着说道:“微臣被贼人掳来,性命堪忧,多谢皇后娘娘出手相助,等到见了皇上,微臣一定会将此事禀明。” 秦驷不语,像是在鼓励刘曦接着说下去。 刘曦正要往下说,却听见门口传出一道声响,他转头一看,却看见了一个熟人:“沈公公……” 刘曦此时此刻完全没有喜悦,因为他曾经跟沈德宁交过手,知道他的身手极高,更知道沈德宁是什么态度。 刘曦看向秦驷,正看见她垂眸面无表情的样子,刘曦心里一凉,听见身后传来沈德宁的声音。 “皇后娘娘,这种脏事,还是咱家来吧。” 刘曦感觉自己背后冒出了冷汗,他看见那位年轻貌美的皇后娘娘慢慢走到他身边道:“无碍,本宫也有好些日子没活动手脚了。” 刘曦还没读出这其中的意味,就看见秦驷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软剑,剑长不过二尺,薄似银线,在她手中,让人看不清她手中到底有没有东西。 她突然扬起手来,刘曦抬手一挡,便看见有一物从自己手上飞出去。他定眼一看,却突然冒出一头冷汗来。 原来飞出去的东西,正是他的手,他的断手! “皇后娘娘,你们没什么想问我的吗?”情急之下,刘曦突然说道。 听见他的话,秦驷顿了顿。 刘曦心里涌上狂喜,那喜悦还没表现在他脸上,就听见秦驷淡漠地说道:“没有。” 接着她抬手一挥,刘曦眨眨眼,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染血的红洞,他看着看着,突然发现那是他自己的脖子。 秦驷往外走去,在她身后,一具无头的尸体轰然倒地。 沈德宁看了那具尸体一眼,脸上没有半分变化。 秦驷将手中的剑扔给他:“走吧。” 城中的人大部分已经移到了城外,接连有人被诊出患上了鼠疫,索性准备充分,这些人全都被移去了单独分出来的地方。 只等到治疗鼠疫的方子验证有效了,就给他们用上。 试验方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女子,她先是被种上鼠疫,接着连续三天喝了方子熬出来的药,第四天的时候,有大夫诊出来她已经好了。 方子试验成功,秦驷首先给傅钦烨用上,然后,所有染上鼠疫的人,开始喝药,渐渐的,有人被治愈,从鼠疫病人居住的地方离开。 只是傅钦烨却始终没有醒过来。 在天气将冷的时候,傅钦烨终于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秦驷。 傅钦烨愣了愣,正要说话,秦驷却轻捂住他的嘴,接着让人去取水来。在这个过程中,秦驷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傅钦烨。 他脑袋还混沌着,却记得是秦驷一直在照顾他,他伸手牵过秦驷的手,想要说什么,干哑的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秦驷伸手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碗,水面上泛起一丝涟漪,她的手紧了紧,再度恢复平稳,然后她道:“别急,先喝了水再说话。” 就在秦驷想要给傅钦烨喂水的时候,沈德宁突然过来了,他看见傅钦烨醒了,也是一喜,随后说道:“皇上,皇后娘娘,京里的人来了。” ☆、第31章 【弎一】 京城来的人? 傅钦烨一听见,就立刻想起来自己来之前的事情,他转脸朝四周看去,看见的却不是屋舍中的锦绣画梁,四周灰扑扑的,看上去像是用木头支的架子,又蒙上布。 因为怕着火,里面没有点灯,甚至连点灯的架子也没有。 他再看向秦驷,见她身上穿的也不是从宫中带过来的衣裳,而是一身寻常布衣。他心里思绪万千,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直直地看着秦驷。 秦驷见了,伸手探上他的手腕:“还有哪里不舒服?” 傅钦烨摇摇头,只觉得舌尖全是苦味。 沈德宁轻咳了一声,再次说道:“皇上,皇后娘娘,京里来的人还等在外头呢。” 秦驷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就让他等着吧,让大夫过来。” 沈德宁知道秦驷的性子,不再言语,出门叫大夫去了。路过城门口的时候,他看见等在那里的公孙将军和他手下的那三千精兵。 公孙将军其实没什么名声,只不过他有一个很厉害的养父,公孙泽。公孙泽在边疆塞外声名赫赫,被誉为战神,膝下空虚,唯有一个养子公孙贺,对这个养子,公孙泽也不怎么上心,以至于公孙贺及冠之后也只能在京城里领个总兵的差事。 也许正因为如此,公孙贺总有些郁郁不平,也格外的让人不喜。 总之沈德宁是不怎么喜欢他的,不过他一个深宫大太监,跟公孙贺的接触也不多。 沈德宁看了公孙贺一眼,正巧被他看见了,他穿着一身精铁铠甲,满头的热汗,表情也有些不耐烦,他上前走了两步,拦住沈德宁,一身铠甲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沈公公,皇上说要召见我了吗?” 沈德宁脸上挂着笑,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道:“公孙将军别着急,皇上前些日子染了鼠疫,恐怕将军现在不适合见皇上。” 公孙贺皱了皱眉,神色更加的不耐烦了:“那皇后呢?” 沈德宁眯起眼睛:“公孙将军要见皇后?这恐怕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公孙贺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甩下一手的汗来,他也没顾及着面前的沈德宁,两滴汗擦着沈德宁的脸飞过去。 沈德宁目光落在公孙贺那张透着不痛快的脸上,嘴里道:“容咱家禀告皇后娘娘一声,公孙将军且等等。” 公孙贺的表情有些勉强,他顿了顿才道:“沈公公请快些。” 沈德宁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朝公孙贺一点头,没再说什么,匆匆离开。 公孙贺看着沈德宁的背影,嘴里骂了一句娘,又回到精兵们等待的地方。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公孙贺这时候脸色已经黑了,他身后还有长长一车队的粮食等物,还有那群彪悍好斗的江西人,时不时来他们身边骚。扰他们一下。皇上的近卫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们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对付这些刁民。 真他奶奶的! 公孙贺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拎着自己的钩镰枪就要往前走,他身旁几个人拦住了他。 “将军,皇上万金之躯,您可万万不可鲁莽,若是冲撞了皇上,恐怕麻烦就大了啊!”说话的是公孙贺的军师,也是他一直劝着公孙贺,才没有让他大马金刀地直接闯进皇上的居所。 公孙贺自然知道这行为大逆不道,可是被晾了一天,他心里实在是不痛快。挣扎了两下,公孙贺便不动了。 又过了一阵,他们才看见脸上挂着笑的沈德宁姗姗来迟:“皇后娘娘要见公孙将军,公孙将军,请跟咱家来。” 公孙贺有心说些什么,可沈德宁一上来就说这样的话,彻彻底底地堵住了他的嘴。公孙贺心里冒火,不再说话,只黑着脸跟在沈德宁身后,一路来到傅钦烨所住的房间外。 看见那着实像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住处,公孙贺瞪大了眼睛:“皇上就住在这儿?!” 沈德宁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伸手撩开帘子,高声说道:“公孙将军觐见!” 过了一会,才看见里面出来一个宫女,低声对两人说道:“皇后娘娘让公孙将军进去。” 公孙贺抬起头挺起胸,将手中的钩镰枪往旁边一扔。 那宫女眉心一跳,脸上浮现惊诧与慌张的表情,接着她上前一步,速度快的让人看不清她的动作,待公孙贺看见的时候,她已经伸手接住了他的钩镰枪。 那钩镰枪长十丈,一人多高,玄铁而制,几百斤重,名为断泽,是他养父公孙泽曾用过的。宫女拿的极为勉强,脸憋的通红,头上落下豆大的汗水来。可就是这样,也足以让公孙贺惊讶的了。 还没等他惊讶完,沈德宁伸手将断泽接过来,轻轻地放在一旁。 公孙贺二十岁之前都不曾拿起来的断泽,在沈德宁手中变得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等到沈德宁把它放在地上,断泽立刻深深陷入泥土中。 沈德宁开口说道:“公孙将军小心些,皇上正在休息呢。”说完这话,他站到一边,为公孙贺让开路。 公孙贺心里咯噔一声,什么都不敢再说,神色恭谨了些,朝沈德宁一颔首,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他走进去,身上的铠甲不免发出摩擦声,令人牙酸的声音还没响一会,他突然感觉到一丝杀气,等到他再感觉的时候,那丝杀气却又捕捉不到了,像是从未有过一样。 公孙贺心里有些疑惑,他带着疑惑看向秦驷,正要跪下,却见秦驷做了一个手势。 下一刻,几个宫女从暗处出来,他刚想退让,就被一人点了穴道,另外几人三两下脱下了他的铠甲,没一会,他身上就只剩下一套里衣,有宫女捧着一件衣裳过来给他穿上。 可是等着一切完成之后,仍没有人给他解开穴道。 这时秦驷开口了:“公孙将军?既然是从京城来的,那京城可有什么变化?” 等秦驷问完了,才有人上前给他解开哑穴。 公孙贺极为不满,怒气冲冲地说道:“皇后娘娘不给臣一个解释吗?为何要如此对待……”话还没说到一半,就有人上前来又把他的穴道给点了。 秦驷看也不看他,只皱着眉看向床上躺着的人,那正是他们的皇上傅钦烨,他脸色苍白,神色有些不安,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 接着,公孙贺就看见秦驷向他看去,她露出了一个不满的神色,明明没有他高,却意外的让公孙贺感觉到一丝居高临下。 “怎么?公孙将军对本宫很不满?” ☆、第32章 【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