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嬷嬷……” 锦绣脸上带着沮丧的神情,想了想,倒也没有反对,自己慢悠悠的伸着小手小脚从床上爬了起来。 晏淮离开后,这雨也一直没有停过,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夏立齐和柳氏二人本来也想到外边去走走,至少先体察一下当地的民风,可终究是被困在了客栈里,一应采买的物件,都让底下人去采购。 锦绣先时已经逛过了这七里镇,知晓此地其实并没有什么好逛的,反倒是静下心一直呆在客栈里,偶尔跟着柳氏和夏立齐习字读书,偶尔又是摆弄着自己的一堆玩意儿,日子过得十分清闲。 可能唯一让她感觉到不太舒服的一点,便是谢文清出现的频率实在太高了。 谢文清既然来了此地,自然也住在客栈里,和锦绣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每日里相处的时间,可比在京城里的相处时间还要长。谢文清十分好耐心,陪着锦绣成日里摆弄着她无聊的玩意儿,竟然也能够兴致勃勃,仿佛是只要看着锦绣,他便满足了。 柳氏和夏立齐二人向来开通,对此只有赞成,没有反对的份儿,锦绣欲哭无泪,这事儿,简直比她每日里绞尽脑汁要给晏淮写信更折磨人。 晏淮虽然缠人,日日都要写上一封长达两大页的信送来让她观阅,末了,又是叮嘱她一定要回信。可毕竟是山高水远的,锦绣偶尔偷懒,只回几行字回去,也顶多惹得晏淮在信中抱怨,除此之外,却是不能够做什么。 锦绣也想不通这日日通信的话,哪有那么多的话题可以聊,对于晏淮的来信,她通常只是一目三行,碰到不认识的字,她也是跳过不深究,反正晏淮信中的内容,这么多日以来大同小异:一是他过的很辛苦很辛苦;二是他很想她很想她;第三也就是最后则是问她想不想。 即使这描述手段日日有所改变,但中心内容大抵是不会改变的。 至于谢文清,锦绣心里倒不知道是要觉得好笑还是无语,他和晏淮简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日日陪着锦绣,反正翻来覆去想要表达的,也就那么几点:表妹高兴表哥我就高兴;表妹要一直喜欢着表哥我;表哥我一定会对表妹很好很好…… 偏生谢文清就在锦绣的跟着晃着,存在感十足,即使锦绣想要忽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好在,谢文清并没有在上川久待,京城来信催促了,谢文清有心想要多留一段时日,但面对家中长辈的催促,他也只能够开始收拾起了行李,依依不舍离开。 锦绣原本也只当谢文清的离开,是因为京里的长辈不忍心子孙在外边受苦才会这般,可是没有料到,等到了晚上,她收到的晏淮的信中,却是对于谢文清离开的事情表示了大段大段的得意与自满的话语。 锦绣又不傻,自然瞧出这封信所展示的意思,谢文清这么快离开,怕是晏淮搞的鬼。 当然,这事儿,正和锦绣的心意,锦绣自然不会争辩,可是看着晏淮寄过来的信中,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那份欠扁的情绪,让锦绣十分想要吐槽,于是,鬼使神差,锦绣捡起了饱蘸墨汁的毛笔,在信纸上,端端正正画上了六个点。 等到信被夏芍拿着送出去后,锦绣突然又觉得自己的举动是在好笑,自己这份颇具时代特色的信,晏淮拿到手肯定一头雾水吧! 锦绣一想到晏淮拿到她这封信后会是什么样疑惑的神色,心中便控制不住的闷笑起来。 谁料到,等到了晚上,又是一封信传来,锦绣打开一看,脸上顿时惊疑不定,晏淮难得没长篇大论,可是入目第一句话,却是“胆大了,竟然敢对你相公无语”。 晏淮难道跟她一样,也是穿越的? 不过,锦绣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而心里对于晏淮对她所言的前世之事,越发有些相信了。至少,上辈子她和晏淮的感情应该不错。锦绣是知晓自己的,对着夏立齐和柳氏这对十分疼爱她的父母,她都不敢坦率的表现出自己的异样来,但对着晏淮,她竟然敢毫不掩饰。 先且不说这一封信,仅是先时她所表现出来的不合她现在年龄的表现,晏淮竟然也没有丝毫的惊奇,这让锦绣一度惊疑上辈子的自己,是不是将穿越的事情也告诉了晏淮。但后来瞧着,又仿佛不像,晏淮对她的态度仿佛是知道她有异常,却并不在乎她为什么会这般,反而愿意包容着她的这份特殊。 不得不说,这一点发现,让锦绣心中对晏淮的感情,产生了些许异样。 谢文清离开那一日,天上依然下着绵绵细雨,他走后,天也没好转,但锦绣只觉得天也晴了,草也绿了,连空气都是那般的新鲜。 锦绣异常亢奋的情绪引得柳氏和夏立齐二人频频侧目,但二人倒也不觉得奇怪,只当是因为谢文清离开,没人陪着锦绣玩了,故而锦绣精力无处发泄,才会这般异常亢奋。为此,疼爱女儿的夏立齐还特地让底下人在到外边采购物品的时候,特地嘱咐买了不少上川本地特色的玩具回来。 其中一项,便是木陀螺。 锦绣是女孩子,对于这个木陀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趣,顶多是看着底下人玩给她看了,觉得瞧着有几分好玩,然后也没了兴趣。 反倒是夏立齐,这玩具虽然买来是给锦绣玩的,可是看过下人几次演示后,他却是上了瘾,自己在屋里开始摆弄了起来。 夏立齐是世家公子出身,加上家中环境影响,自小便早熟开始用功念书,对于木陀螺这一类多数男孩子都玩过的玩具,却是从来没有接触过。如今年纪大了,反倒是起了童心,和自己女儿凑在了一块玩了起来。 刚上手的夏立齐,显得分外笨拙,木陀螺转过几下,便啪嗒一下,歪倒在了地上,锦绣和柳氏二人站在边上瞧着,都是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为夏立齐难得表现出来的笨拙而感到好笑。 夏立齐自觉在妻女面前失了面子,倒是越发将读书的那一股子劲儿,也用在了这个木陀螺上,他仔仔细细的看着底下人演示了几遍,掌握了诀窍后,倒真将木陀螺玩的虎虎生威。 锦绣取了丹青之色,替那木陀螺染上了色,又画上了条纹图案,等到木陀螺转起来的时候,分外五彩缤纷。为此,夏立齐在自己的妻子与女儿表演的兴致越发蓬勃了。 虽然上川这边的气候一点都不好,而锦绣她们如今所蜗居的客栈条件十分简陋,吃食上,也多有不适应,可是一家人这般和和睦睦悠悠闲闲在一起的日子,却是神仙不换。 但夏立齐来上川,自然不可能是带着妻子女儿来游山玩水的,前方的剿匪行动已经渐渐进入了尾声,不断有捷迅传来,这也意味着,夏立齐很快便要到县衙去上任了。 而这些日子,倒也不是天天在客栈里呆着,偶尔不下雨的时候,夏立齐会和柳氏出去转转,也会让底下人去打听这边的民情,越是深入了解,夏立齐越发觉得肩上担子沉重。为此,在离开这客栈去上任的最后几日,他捧着晏淮予他的那一本小册子几乎是废寝忘食的专研着。 柳氏是贤妻良母,对于夏立齐这般,倒也没有劝阻,只是更加用心的照料夏立齐的生活,不过锦绣实在心疼父亲这般,夏立齐是太看重责任,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锦绣绞尽脑汁的想让自己的父亲放松放松,故而她常常故作贪玩,让夏立齐陪着她。只是一向疼爱女儿的夏立齐,却难得没有松口答应,反而是有些敷衍的安抚了锦绣几句后,又一心钻进了晏淮给的那本册子中。 为此,锦绣开始迁怒到了晏淮的身上,接连两天都没给晏淮回信。 晏淮的信倒是一如既往送着,信里的内容多了两字:回信! 锦绣对此,看过后,依然我行我素,她便不信了,自己不回信,难不成晏淮还真来抓她不成。 然后,在第三日晚上,除了每日定时定点送来的那一封信外,还多了一个送信人,晏淮。 晏淮突然出现在锦绣屋里的时候,锦绣还真没反应过来,她正抱着夏芍刚刚给她端上的漱口水,咕噜咕噜的漱着嘴巴,看到递到了她面前熟悉的信封时,她并没有立刻伸手接过,慢悠悠的将口中的水吐到了一旁的痰盂里,又捡起了杯子,一边往嘴里送着,一边开口道:“放着,等我有空了再看。” 那副悠悠闲闲的小摸样,显然一点都不在乎这一封信。 她说完这话,又含了一口水到嘴里,咕噜咕噜的清着嘴巴,却突然听得身旁一个咬牙啮齿,阴测测的声音乍然响了起来:“你倒是越来越忙了,忙的不但回信的时间没有,连看信的时间都要一拖再拖。” “噗……” 锦绣猛地转头,待看到方才说话人的时候,惊得一口将嘴里的水喷出,尽数喷在了来人的脸上。 ☆、73| 77|3.23|家 第73章 真来了…… 闯祸了…… 锦绣的脑子就跟被锤子狠狠捶了一记,她双手紧紧握着嘴巴,一双大眼睛睫毛颤颤巍巍看着晏淮,眼里流露出了些许惶恐不安。 晏淮原本过来,自然是打算兴师问罪,谁料到,竟然会把锦绣惊吓的将水喷在他的脸上,他心里有些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 最后,心里的情绪这么反复的翻涌着,反倒是将原本那股子的气愤给消弭的一干二净,他伸手捡过了原本锦绣留着擦嘴的布巾,往自己的脸上随便擦了两下,而后目光看向了锦绣,出声道:“过来。” 锦绣缩了一下脖子,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心里只有一个感觉,好可怕。 晏淮身上只穿着灰色长袍,十分,也有些风尘仆仆,衣摆下边,隐隐可见泥水沾着,这对于一惯穿着光鲜亮丽的晏淮而言,显然并不寻常。 上一回,晏淮也有这样的形象出现在锦绣面前,但那一回,对于锦绣而言,绝对不是什么美妙的记忆。 “怕什么,过来,再不过来,我真生气了。” 晏淮没好气的催促了一句。 而锦绣闻言,倒是抬起头,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你现在……不生气?” “你说呢!” 晏淮依然没好气,显然说不生气是口是心非,锦绣也看出来了,晏淮应该不会欺负她。 她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小跑凑到了晏淮身边,又是捡起了被晏淮放在边上的布巾,轻声道:“我给你擦擦,我不是故意喷到你脸上的……” 谁让你出现的这么突然。 当然这一句话,锦绣是不敢直言的。 晏淮对于锦绣这般跟个挠痒痒似得擦脸显然不满,干脆一把抓住了锦绣的小手,拿过布巾放在了一边,开口道:“行了行了,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 晏淮不领情,锦绣当然不会在拿热脸去贴着。她扁了扁嘴,也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说起来,她也没有什么大错,虽然她是答应了要给晏淮写信,可那一回,明明便是晏淮使了计策才让她鬼使神差答应下来的,她先前也都乖乖写了,现在偷懒两天,晏淮这般,显然是小题大做了。 没错,就是小题大做了。 锦绣这么一想,又立刻有了底气。 她抬起头,一脸理直气壮打算迎接晏淮的质问,谁料到,晏淮只是目光淡淡的瞅了她一眼,开口道:“找点吃食过来,我饿了。” “什……什么?” 锦绣面上有些错愕,晏淮所说的话,与锦绣原本想说的,牛头不对马嘴,她也是愣了一下,才对着夏芍开口吩咐让去小厨房里看看。 等到锦绣吩咐完,还未转过头,晏淮却突然一把抱起了锦绣,直接抱到了自己的膝盖上,然后不等着锦绣挣扎,他将自己的脑袋支在了锦绣稚嫩的小肩膀上,语气十分委屈:“小没良心的,我待你这么好,你就不能待我也好点吗?” 晏淮的语气实在委屈,也实在幼稚,就好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孩子一般。 锦绣听着,有些想笑,却不知道为什么,又从晏淮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些辛酸。说起来,晏淮待她的确是很不错,虽然有的时候烦人,但绝对是全心全力为她,也为她的家人着想。 她想了想,伸出自己的小短手,有些艰难的摸了一下晏淮的脑袋,而后轻声道:“我就偷两天懒,以后天天写行了吧!你也不用为了这点小事特地跑来吧!” 晏淮的头发有些湿,显然是冒雨赶过来。 上川本就气候湿润,如今又是初春,自然雨更多。这几日连日下着雨,山路陡峭,多泥泞,锦绣只是想想,便能够想到这山路究竟有多难走。 她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大晚上的过来路多难走,就算要来,你也应该白天过来。” “你这是关心我?” 晏淮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带着笑意看着锦绣。 锦绣有些被噎到,她眨了一下眼睛,并没有回答,反而有些恼羞成怒的回了一句:“好好和你说话呢,你干嘛扯东扯西的。” 晏淮瞬间明白了,脸上的笑意加深,看向锦绣的目光也越发的柔和。 他抓着锦绣的小手,忍不住捏了捏肉肉的手背,温声道:“没事,这么点路,不会出事的。” 说完这句话,不等锦绣反驳,他又轻声道:“而且今晚若是不来,明日我就要离开上川了。” “离开?” 锦绣抿了一下嘴唇,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怎么这么突然?” “原本是想等你们安定下来我再走,只是上川这边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朝廷来人,明日我和晏翰便要回京了。” 晏淮说到这里,脸色倒是十分平淡,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其实也早已经有所预料,他和晏翰此次的动作太大,必然会引起朝中一部分人的忌惮,就是他的皇伯父,如今他的父皇,估计心里也会有所异样。 不过,这点子的后果,比之能让锦绣一家在上川平平安安度过接下来的几年,显然可以忽略不计。他唯一觉得有些遗憾的,是朝廷的人来的太快。 “哦……” 锦绣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此时她并不知道晏淮心中所想,只是,在听到晏淮马上就要离开的消息后,她的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一下子有些提不起劲来。 屋里一下子沉默了下来,锦绣脸上也没有了笑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开口问了一句:“你以后应该不来了吧?” 说完这句话,锦绣根本不必等到晏淮的回答,心里已经认定了。上川和京城离得那么远,而晏淮作为亲王,未来有可能继承那个位置的继承人之一,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怎么能轻易离京。 锦绣自己肯定是要跟着自己的父母在一起,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回京。 想到先时晏淮总是半夜摸到她的屋子里的情形,锦绣心里升腾起了一股惆怅的情绪,她觉得习惯真是一个挺可怕的事情,她竟然会觉得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