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见白蛇问我,我既舍不得月光,又就想起了小狐狸的嘱咐,就摇了头。 白蛇见此,像竹叶飘落一样轻地叹了口气,就游开了。 青蛇昂起来,僵着看它游远。 但是看着看着,青蛇突然四处望望,拿那竖瞳瞪了我一眼,似乎教我闭嘴,就偷偷埋在竹叶堆里,以为白蛇没有发现,自以为隐蔽跟着游过去了。 —————————————————————————————————————————— 那一年,一青一白两尾蛇游下了山。 我没有跟过去。 但是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不大久,、一场山火把我逼下了山。 那一场山火来得猛烈。 树海呼啦做了火海。 火势熊熊,光焰火舌甚至染红了月光。 大火烧尽了山谷里的树海,月光下,一片焦土。 我连滚带爬,总算捡回一条猴命。然后,就被一个人类捡到了。 因为对狐狸崽子说的什么修炼丝毫不上心,那时候我还是个浑身长毛的猴模猴样,捡到我的人类,就往我脖子上一套绳子,说:捉到一只呆猴子,耍猴的营生又可以开张了。 我是第一次见到人类,忍不住盯着他们看,压根听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 ☆、第5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 齐家二娘子,就是个中翘楚。 体态风流,眉目润秀多情。 一开口,就是温软得能酥男人骨头的一把嗓子。 好一副美貌,好一副狐狸精模样。 纵使她学的是心似槁木的端庄,都掩不去那股风流多情的味道。 她娘特别爱看着她顾盼神飞的秋水眸,看着看着,就爱得不得了。 总是珍宝一样,扶着她的脸笑:“多美呵,多美呵。” “美得我恨不能给活挖下来。” 这样的话听多了,纵然这位娘只是私下无人的时候嘴里胡话,齐二盯着她带笑的双眼,就恨不能离她这位娘十万八千里远。 能说这样话的,自然不是亲娘。 齐二娘子和几个手足的的亲生母亲苏氏,早在她们不过三四岁的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怎么没命的?气的。 齐家的老爷,凤眼一瞪,长须一抚,头上青巾称朴素,脚蹬黑靴坐如钟。 喝,好一个威严丈夫。 那瞧着就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长,朴素端穆的规矩人。 齐二掐着花,忍不住叹了口气:的确是位朴素的正经人。 这位正经人,哪怕是各色妖妖娆娆一个接一个都抬进了府,也从来是敬着夫人。 每每瞧上新人,进不进府邸,还都是要先听过嫡妻的意见。 妻是要尊重的,不能随意亲近失了矜持,是要给面子里子的。 妾是个东西,可以亲近亵玩,随意宠,也随意灭杀。 要说齐家老爷的观点,在当下,那是再正常不过。 所以要齐老爷这种正经人为了宠妾而灭妻,那是万万使不得的。 先不说苏氏的娘家是诗书礼仪之家,惯是显赫的。 光是灭妻的名头,那就是大大的难听了。 所以,说尊重,齐二亲娘苏氏一直到死,也没见什么人敢不尊重这位原配嫡妻。 但她就是死了。 死得抑郁。死得人人都不解。 你有儿有女,都是少小就称才貌的佳儿。 你有父,父是侍郎,天子近臣,家族称显赫。 你有夫,夫是规矩人,尊你敬你,相敬如宾。 哪怕是连那些妾,也个个是卑顺的。 除此之外,齐老爷在京中任职,氏族长辈都远在老家。上边也无长辈压制。 你怎么就能气死了呢? 从齐老爷的莺莺燕燕,到苏氏的娘家人,想了十几年都没想通。 齐二也想不通。 倒是比齐二大了一岁的同母亲姐姐齐大,曾叹道:“母亲是被自己读过的书害死了。” 苏氏平生无他好,惟爱读书。 然而奇的是,苏氏越是读书,越是抑郁,经常翻着书,无端流泪。 最后,活生生把自己闷出病来,撒手人寰。 因此齐大便说女儿多读书不好。 齐二不敢反驳,只是私下觉得她大姊说得不对。至少不全对。 只是到底是什么害死了亲娘苏氏?齐二思量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思量出个结果来。 就在苏氏死后第三年,也就是齐二娘子齐萱堪堪六岁的这一年,齐萱有了个只比她大十岁的年轻继母林氏。 就是那位笑着说“我爱得恨不能挖了它们出来”的夫人。 齐二有时候心里也有些大不敬的念头,私心里就怨她亲娘苏氏,怎么就能这样去了,徒留几个儿女在别人手底下过活。 只是这念头也就转转。 照例念叨了几句,齐二放下手里修叶子的剪子,丢了花,遥遥听到自家那个幼小不省事的小婢在喊:“二娘子,二娘子,那耍猴的班子来了啦!” 齐二笑起来。 听说那猴戏格外有意思。 ☆、第6章 那耍猴的是个形容猥琐的婆子,脸上的混浊并着那风霜褶皱,言谈间谄笑叫人厌。 而且那褐黄毛色的猴儿也是呆的,眼珠转也不转,木木地直视一方。 抽它才动几下。 几个娘子得了家中恩典,隔着纱帐瞧这稀奇猴戏。 扇柄下切切曼声细语,一时又嫌婆子粗鄙,一时又觉猴儿呆蠢。 看了一会,就有人厌倦了,轻摇着罗扇缓步走了。 齐二娘子齐萱倒是不觉得无趣,只是瞧瞧各姊妹都退告了,就也有些意兴阑珊。 左右看看,竟然只剩了她和同母的齐大娘子齐芷。 齐芷双眼盯着猴子,手里的扇子在胸前摇得很慢很慢了,似乎看得精神很是灌注。 齐萱一时诧异,又有些萎缩,又有些烦倦,不知该不该上前说话。 大姊齐芷虽与齐萱乃是一母同胞,年龄也差不离,然而齐萱一惯对她是畏多于亲。 如果说齐萱是面上举止是槁木似的端庄,那齐芷就堪称是闺阁里的排头,闺秀里的典范。 女训女戒手不离,女红管家样样通。 谨言慎行,绝不多行一步,不多说一句。 出格逾越这些词,更是与齐芷半点无干。 何况……齐萱至今记得少小时的事。 ――――――――――――――――――― 那时候,齐萱只有十岁,齐芷也是刚过了十二岁。 春日,金色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纱窗,暖了木案。 纱窗外,清爽澄澈的草木气息就浮了进来。 这样的时节,倚着窗读诗是很不错的。 齐萱就偷偷拿着李义山的诗读。 那春衫薄,风又舒缓。 读到“心有灵犀一点通”,在草木清香里,在舒缓的春风里,有些初长成的齐萱痴想一通,微熏了。 这时候,帘子被掀了。 齐萱慌忙间反手将那诗一盖,压了个刺绣在上边。 正想斥责,却见进来的是一惯不大亲近的阿姊齐芷。 齐芷一进来,面上的柔顺微笑就转瞬消融,眼光就和刀子一样,连春天的清爽柔美都软化不了,刀刀逼着戳向齐萱:“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