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月……”她迷迷糊糊伸出手去。 南无月向她走过来,身子略有些摇晃,目光里天真无邪中又多了一丝紧张无措。仿佛刚从蛋壳里孵化出的小鸡一样,钻进花千骨怀里轻轻颤抖着。 冰莲的香味越发浓重了,花千骨大脑越来越沉,怎么挣扎抵抗封闭五识都没有用,最后慢慢闭上了眼睛竟然睡着了。 南无月抬头望了望天空,发现月亮中心颜色微微淡了一些。集合了几界中所有高手的力量妄图突破墟洞入口,他知道靠自己现如今的力量是抵抗不住了……很快便会有人进到这里。 只是这妖神之力,岂可这么轻易便奉送于人! 南无月抚了抚花千骨的脸,眼睛里闪烁的再不是稚嫩的童光,而是一种蔑视九天的高傲和叛逆,只是望着她依旧如水般温柔。 修长的手指缓缓从花千骨身体上抚过,满脸惊叹与渴慕。 “神之身啊……这才是能够承载毁天灭地妖神之力最完美的容器。”他低喃着,眼中尽是妖媚与狡黠。 南无月周身散发出金光,将花千骨完全笼罩其中。 没有星子,海天之间只挂着一轮巨大的圆月。东海之上狂澜翻卷,几界的人正合力妄图在墟洞上打开一道口子。 春秋不败一看时机差不多了,转过头正想跟云翳说话,却发现他人居然不见了。 再一转头,果然看见远处云隐带着茅山派一群人匆匆赶了来。 “没用的东西!”他冷哼一声,气不打一处来。 一边继续向着神器那边施法一边向杀阡陌密语传音。 “魔君,一会墟洞打开你一定要第一个冲进去,这可是千载良机。” “你是说……” “既可救出那丫头又可获得妖神之力,何乐而不为?我们千方百计抢夺神器,不就是为了待他出世力量最弱的那一刻将他制服,吞噬了他身上的妖力么?到时候,六界就都是魔君的天下了。” 杀阡陌点了点头。 重要的不是神器,而是谁放妖神出世。重要的不是妖神,而是妖神之力。 神器在众仙的攻击中被一片强光包裹着几乎都看不清了。 终于,墟洞中心出现了一道极小的口子。杀阡陌撤去内力一飞而上,却猛然被弹开,转身一看,是白子画的清音一指。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么?”白子画冷道。 杀阡陌知道自己真动起手来不是他的对手,眼看着众人撑不住了,那口子马上又要合上。知道二人僵持下来,反而白白耽误了进去救花千骨的良机。权衡再三,使劲一跺脚。 “行了行了,我不进去了还不成么?你一定要把她救出来,万万不可伤了她!” 白子画愣了一下,似没想到一贯别扭又任性的他居然为了小骨可以到放弃妖神之力的地步。 为什么? 没再多想,他一闪身,已经朝着墟洞里钻了进去,墟洞立马回复如初。众人一个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春秋不败仰天长叹,天意如此。有个这样傲气随性的主子真不知是对是错是福是祸。却更是把花千骨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花千骨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在咬自己。啃啃她的脖子又啃啃她的脸,最后在她的唇上啃来啃去。 “小月,别闹……”她睡得正香呢,还梦到师父来着。 南无月又变回了七岁大的丁点模样,光着身子在她怀里钻来钻去。 “花花,我还要吃……”南无月被她一掌拍开,依旧迷迷糊糊闭着眼睛,吧哒吧哒小嘴,抱起自己的小手猪蹄一样啃了起来。 空中巨大的圆月突然撕裂了一道口子,一个白衣翩翩的人飞了进来。落在大树顶端的冰莲上,空旷而寂寥的世界里顿时有了比月还美丽耀眼的一道光亮。 白子画沉默的低头看着依旧浑然不知在沉睡中的二人。 小骨…… 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心头微微有怒气。她在这倒是睡得安稳,可知道外面因为她闹了个翻天覆地,可知自己这回闯下了多大的祸,可知他又有多担心! 片刻之后,才缓缓将目光移到一边头枕着她肚子呼噜呼噜正熟睡的孩童身上。 妖神? 白子画皱起眉头,心中微微有不祥的预感。为何他竟未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妖气? 探了探南无月的内力,居然虚空一片什么都没有。 再转身看花千骨额上神的印记竟是越来越明显了,心里陡然一凉,暗叫不好。微微一探,果然…… 他长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外力入侵,南无月把所有妖力导引到了花千骨身上。他的雏体才成长了七日,还未成形,无法负载太多的妖神之力,可是花千骨却可以。 如今神之身再加上毁天灭地的妖之力,这孩子怎么得了!?百年来白子画心里头一次有了这样的惊惶失措。 现在小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妖神,而南无月却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七岁小孩。 自己进来是为了诛杀妖神的,难道亲手将小骨杀了么?虽然她犯下大错,死有余辜,却终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不能妇人之仁啊!妖神尚且无人可以抵抗驾驭,何况是具有神身的花千骨。只需她弹指间,一界便可以瞬间消亡。这样无所不能的力量太可怕了,可怕到他光是想想都觉得满眼是血光。 白子画拔出剑来,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师父……”她在梦中呢喃一句,脸上都是幸福和被宠溺的神采。 白子画转过身,剑垂了下去。深吸口气稳定心神,告诉自己要冷静,且不可忙乱了手脚。 就这样将他们带出去,就算自己不杀她,师兄师弟还有整个仙界又怎会轻易放过。 就算他信得过小骨的单纯善良,可是身怀如此能力,其他人怎么想? 对未知能力的极端恐惧会让一个人变得自私和残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总是有各种理由为了保护自己而将原本并不会对自身造成威胁的东西假想成敌人,费尽心思铲除殆尽。 如果让人知道小骨就是妖神,怕是全天下的人都会一起追杀她吧,然后呢?然后小骨忍无可忍之下再将六界都付之于焦土? 不行,虽下不了手杀小骨,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养不善,师之过。 如果是罪,就让他一同承受吧…… 白子画扶起花千骨,一点点剥落了她的衣物跟剥橘子皮似的,花千骨没有发育的身体在他眼中跟块五花肉一样没有分别。咬破手指,从她脸上,脖子,手臂,胸背一直向下,全部写上了密密麻麻的血咒。 以他白子画全部功力,将她体内妖神之力层层封印。她永远只是他膝下普通的孩子,不会成为什么毁天灭地的妖神。 白子画手心微微有冷汗沁出,知道自己正犯下大错,可是依旧面无表情的一面施法一面念咒。 花千骨觉得身上痒痒的,想要醒来可是花香扑鼻,被困在梦中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 “小月……别挠我……”她嘟嘟囔囔道。 小月?白子画转头看了看旁边啃着自己小手睡得正香的小家伙。明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却仍然没有犹豫的将一切全部封印。 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小骨是他犯下大错必须重罚的徒弟,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消去花千骨额上印记,她身上血色咒文也瞬间全部消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为她把衣服重新穿好,将他们二人抱在怀里,向着圆月穿飞过去。 失去妖神的墟洞,大树,冰莲还有整个空间,瞬时无限坍塌。 早已等得急不可耐的众人,都是一片焦躁和喧哗,白子画进去的时间似乎用的太久了一些。是在和妖神大战么?时间越久,众人越是绝望和不安。 终于看到那白无瑕的身影从墟洞里飞了出来,群仙大喜,妖魔则恨恨咬牙叹息。 十六件神器顿时黯淡无光急往下落。白子画一一收拢放入自己的墟鼎之内。 “妖神和孽徒皆已俯首,由长留山先代为看管,众仙可放心离去,至于处罚和善后我们再从长计议。”白子画冷冷的说道,南无月被他锁在光壁里依旧在安然沉睡。 众人一看,妖神原来只是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而已,不由又是议论纷纷。 除了月圆变身之外,脱离了墟洞,南无月将再也不会长大,永远保持这样七岁的形态。 这次大难是由花千骨造成,所有人都知道她若回长留必受重罚,以长留森严的门规,她就算是死一千次都不足以低过。轻水和落十一等人面面相觑,都为花千骨担心起来。 此时却见杀阡陌突然怒气冲冲的出现在白子画面前拦住他去路。 “把小不点还给我!” 第78章 冰火相峙 白子画和杀阡陌二人在云端对峙着。周围的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静观事态发展。 杀阡陌一身紫色华服,雪白毛领,从袖沿到腰带,从发冠到纽扣无不精致异常,脚踏火凤,手持绯夜,绯夜剑通体透红,犹如鲜血凝成,剑身周遭环绕一圈炙热的火焰,一丈之内草木皆焚,三尺之内冰水汽化。 他一贯爱笑,因为美人笑起来会更美。所以在天下人面前猖狂的笑,在部下面前阴险的笑,在敌人面前狠毒的笑,在花千骨面前开心的笑……窃笑,媚笑,微笑,冷笑,无论何时,他总是笑着的,不同的笑展示出他不同的风情以及不同的心情。 可是此刻,他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冷冷的望着白子画,脸色一片肃煞,犹如最雍容华贵的牡丹上覆盖着白白的一层霜,颜色却越发明亮起来,仍然艳似盛世繁花。 很少人见过他的绯夜剑,因为以杀阡陌的能力极少需要出剑。更从不佩剑,因为佩着剑很难搭衣裳,那样就不够美丽了。 他出剑只有两个字:绝杀! 白子画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面上没有丝毫怒色,眸子里更看不出半点情绪。一袭月牙白的长袍简单干净,衣袂上有华丽却不张扬的暗纹流光溢彩在风中飞舞。黑发如瀑,随意披散,依旧垂如缎,顺如水,丝毫不乱。只是这些日子,三千青丝再无人为他束。 他的风姿远在九天之上,绝不是简单的一个美字可以概括和形容。圣洁,清冷,尘埃不染,总是叫人心生敬畏,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种亵渎。 他举剑,水空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冰敛横霜”四个字,于他,于剑,都再贴切不过。 很难在两人中分出个高低上下来,杀阡陌更胜在倾国倾城的外貌,白子画更胜在天下膜拜的风骨,但都不输于对方的是各自的能力和气势。 看着无论是外貌还是能力皆冠绝六界的二人之间的这一场对决,几乎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蓝雨澜风,紫薰浅夏,春秋不败等人自然是一手心的冷汗。摩严,笙箫默等人却镇定自若。虽然正邪易辨,但是轩辕朗,轻水等人却不由自主隐隐祈祷着杀阡陌能胜,否则花千骨性命堪忧。 “把小不点还给我!”杀阡陌脑海中回想起多年前的长留诛仙柱,心头阵阵犯凉。他再也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花千骨本是我长留弟子,何来还你之说?” 花千骨和南无月被锁在光罩里,在白子画左右缓慢浮动。 白子画甚少与人动手,虽然做好应战的架势,语气依旧不温不火。 此时天还未亮,紫色的天空已变作漆黑的墨色。月亮似乎怕被波及一般躲在了云后,海上光线颇暗,却依旧风浪不减。 糖宝昏过去后被白子画托付给落十一照顾,却始终没有醒来,落十一担心想要施法把它救醒,东方彧卿却摇头制止了它,否则只会乱上加乱。 每个人都心神惶惶,东方彧卿看着花千骨和南无月也是一脸的阴晴不定,他再怎么也没有想到…… 骨头,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