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只看王大人现在憔悴的神态,还有他那乌漆抹黑的一张脸,就知道他这一路忍的有多辛苦。 与两位钦差大人相反,秦子臻一路玩的很欢乐,游山玩水是其次,训练亲卫为重,购买货物次之。 他的人,到了京城以后,一定要拿得出手,至少先得震慑住一批人,免得狗眼看人低,这次前往京城的,除了他以外,还有另外五位世子。 他和安南王世子乃是外姓王世子,其余四位,均是各地藩王世子。 除了端亲王,他的封地在沿海,地处繁华,手握重兵,分量比较重以外,另外三位世子,其父全是不起眼的亲王,封地也不怎么富饶,与一些京中权贵相比,一个不得宠的宗室亲王,比不上一个宠妃的娘家势大。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特别需要一个震慑,有些人,你退他一步,他们只会更加得寸进尺。 前往京中的世子,说穿了就是质子,从心态上,就低了旁人一等,如果他不拿出一些手段,只会让人以为好欺负。 购买货物,则是顺手为之,末世养成的习惯难改,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喜欢囤积物资,反正他现在手中钱多。 秦子臻勾了勾唇,荡起一抹好看的笑容。 陈大人看的头皮发麻,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位世子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其实,陈大人冤枉他了,秦子臻的想法并没有那么复杂,他只是在心里思考,去了京城以后,拿谁立威! 至于会造成什么后果,会不会引起皇家的忌惮,管他呢。 秦子臻表示,那是平西王的事,他只要当一个随心所欲的世子即可,至于怎样随心所欲,那就要看他的心情。 休息够了,一行人缓缓上路。 亲卫训练有素,走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竟像是神出鬼没一般,迅速收拢营帐,将马车打点整齐。 秦子臻微微一笑,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这群亲卫现在的纪律,思想,没有任何问题,绝对是他指哪打哪,只需他一个眼神,一个手势,这群人就会是他最先锋的战士。 “还有几天抵京?”秦子臻气定神闲,懒洋洋靠在软枕上。 “快了,约有三天路程。”青霜笑着回答,拨弄着车内暖炉,缓缓为主子斟上一杯热茶。 “父亲,京城好玩吗?”秦澈眨巴着大眼,闪烁着兴奋的色彩。 秦子臻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秦澈一脸失望:“父亲也没去过京城啊。” 秦子臻点头,看见儿子失望的表情,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笑着说:“不过,京城肯定比西北繁华。” “京城有雪吗?” “有。” “京城有狮子吗?” “有。” “京城可以下河玩吗?” “不可。” 秦澈撅着小嘴:“京城有小伙伴吗?” 秦子臻有些头痛,儿子十万个为什么,实在令人难以招架,从前安安静静的乖孩子跑儿去了,真是宠不得! 不过,抱怨归抱怨,秦子臻必须承认,这个软软的一团,确实走进了他心里,该宠的时候,一样要宠。 ☆、 第031章 眼见京城越来越近,这一日,天气正好,初冬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秦子臻弃了马车,改骑高头大马。 秦澈眼巴巴地看着他,心里好不倾羡,只恨不得快点长大,父亲答应过他,等他六岁以后送给他一匹小马驹。 秦子臻好笑的看着儿子,犹记得刚刚启程那几天,小家伙天天闹着要骑马,如今却是学乖了,他现在的年纪太小,骑马玩玩还可以,赶路只会颠簸的难受。 秦子臻瞭望远方,精神力不自觉地张开,京城已经遥遥在望,不多时,前方迎来一支人马,领头人正是周瑜安。 秦子臻心情愉悦,说实话,尽管一路游山玩水,但是赶了两个月的路,他还真有些腻味了,古人的交通实在麻烦,马车坐的他浑身都不舒坦。 人的惰性果然难以理解,上辈子比这幸苦的事情多了去,如今环境安逸,他反而变得挑剔。 前方人马很快临近,周瑜安隐隐有些吃惊,虽然早就听见传信的下人汇报世子此次来京声势不小,然而亲眼看见面前的阵仗,他还是吓了一跳。 做为世子爷的猪朋狗友,他自然清楚秦子臻的处境,没想到平西王居然大方了一回,浩浩荡荡的马车,训练有素的亲卫,他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天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等的有多心焦。 各地藩王世子早已经抵达京城,唯有平西王世子姗姗来迟,关于秦子臻的各种流言猜测纷纷四起,你说他能不急吗? “世子。”周瑜安策马上前,拱手行礼,身后领着一干身强力壮的侍卫。 “辛苦周兄了。”秦子臻笑着招呼。 周瑜安道:“辛苦谈不上,你可总算来京了,差点没把我急死。” 秦子臻明白他意有所指,笑着说:“我知周兄有本事,放心得很。” 周瑜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交代的事情办好了,你是大爷。” 秦子臻轻笑了一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周兄跟我说说京里的情况。” “好。” 两人一边骑马前行,一边叙话,钦差看见有人前来迎接世子爷,脸上的表情很淡定,心里对平西王疼爱世子的概念,理解的更深一层。 他们这一路行来亲眼所见,世子爷花钱就跟流水一样,一路上,吃的、住的、用的、极尽奢侈,简直令人大开眼界。挥挥手万儿八千两银子就没了,更别提他还养着一帮人。 陈大人心里总有些疑惑,这位平西王世子,到底是真蠢假蠢? 说他真蠢,至今为止,他对平西王世子敬畏居多,居然没有任何怨恨,不是不怨,而是不敢怨,他怕,他怕怨恨的后果是这位世子更加惹是生非,然后惹下给他惹下一堆麻烦。 说他假蠢,陈大人自己都要嗤之以鼻,他还真的看不出,这位世子爷究竟精明在哪里,根本就是一个败家子。 不过无论如何,陈大人心里打定主意,回京后,一定要对这位世子敬而远之。 不得不说,陈大人的直觉很准,未来很多年,他对这个决定庆幸过,然而,更多年以后,他后悔的无以复加……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周瑜安正跟秦子臻说着闲话,提醒他道:“到了京城你仔细些,藩王世子的处境不大好。” 秦子臻心里了然,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笑眯眯地说:“周兄放心。” 周瑜安怀疑地打量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个笑容不对劲:“你别不当一回事,这里不是西北,小心驶得万年船,京里有几个纨绔不好惹,你们若是遇见,尽量不要对上。” 秦子臻眉梢一挑,来了兴致:“噢?哪几个纨绔,跟我比如何?” 周瑜安道:“有过之而无不及。”世子虽然嚣张跋扈,却没有干过什么真正的坏事,那几位就不同了,新科进士说打就打,说废就废,就在上个月,长公主的二公子,还把刘御史的嫡长子给打残了,结果确是以刘御史罢官为告终。 秦子臻一脸兴奋“那敢情好,以后有的玩了。” 周瑜安无语,仔细想了想,秦子臻原本就是一个纨绔,若能跟他们结交,倒也不失为上上之策,点头道:“也可,世子注意分寸便是。” 秦子臻眼神闪烁,笑着说:“放心,我不会惹出大麻烦。” 周瑜安心中一松,想起世子改变了不少,他心里凭添了几分信任,这时候他还没想到,自己放心的实在太早…… 还不等周瑜安解释京中哪些权贵不能惹,哪些权贵要结交。一行人正好路过官道上的一间客栈,楼上突然传来喧哗的声音。 由于跟周瑜安闲聊,秦子臻并没有打开精神力,毕竟那也是需要耗费心神的。 客栈二楼,突然飞出一个人,眼见就要砸到路过的马车,秦子臻目光一凝,顺手抽出腰间的蓝鳞蛇鞭,飞快地甩了过去,到不是他善心大发要救人,而是那人摔死没关系,但是砸到马车,伤到儿子可不行。 秦子臻面色一冷,身上的气势一变,虽然只是无妄之灾,但他还是很不高兴,正欲将人给扔了……一张熟悉的脸孔,倏然出现在他的视线。 怎么是他? 秦子臻微微蹙眉,想起那人似乎腿脚不便,手中的鞭子用力一扯,卷起人稳稳当当落在他的马上。 一切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 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周瑜安张大的嘴巴,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秦子臻何时学会这一手? 谢九思以为自己死定了,心里唯有苦笑,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这样一种死法,直到身体飞出去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很眷恋,从前所有的淡定,面对生死的无所谓,全是假的。 如果能好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他还没有踏遍大好山河,还没有肆意享受过人生…… 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他不甘心自己的一生这样短暂,他还没有来得及报复,还没有看到那些人的下场,还有推他飞下二楼的人,是谁给他的狗胆,真以为仗着家里颜面就可以横行无忌,居然敢对他下手。 不过,谢九思更加明白,只有自己还活着,才有机会报复回去,如果他死了,那群人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不定还会得到不少补偿。 谢九思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他对那些人,原来是恨的。 仔细回顾他的一生,居然没有发现任何价值! 爹不疼,娘不爱,比起那位平西王世子更加不如,至少,那位平西王世子活的肆意潇洒。 怎么想起他来了,谢九思自嘲的笑了,原来他也开始自哀自怨了吗? 人们都说生死之间,总会大彻大悟,谢九思突然恐惧起来,脑子里乱七八糟,他很惊讶自己居然会害怕,但他不是怕死,尽管他对这个世界很留恋,但他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不怕就此死去,哪怕死相难看了一点,死了就一了百了,万事皆休。他只怕自己半身不遂的活着,他的腿脚已经不能行走,如果身体再受到什么创伤,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谢九思目光冷凝,心中一沉,难道这才是那人的目的? 强所未有的求生欲控制着他,如果这次可以活着回去,他想…… 正在思考当中,他的腰间突然一紧,整个身子飞了出去,落在一个宽广的怀里。 “是你?”谢九思眼神诧异,劫后余生的喜悦只在他脸上停留了半秒,瞬间换成一抹温和的浅笑。 秦子臻挑了挑眉,搂着怀里软玉温香,突然觉得很有意思,第一次见面,他记得这人眼中的淡漠,那是一种超然世外的的冷酷,漠视周遭的一切,仿佛什么也不在意,包括他自己。 但是刚才,秦子臻明明看见这人眼中的不甘,浓浓的怨恨,还有极其强烈的求生欲,只一眨眼,把人救下来,死里逃生这样的大事,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动容,该夸他演技好吗?还是赞扬他临危不乱。 秦子臻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你的下人,似乎不怎么尽责。” 谢九思微微有些不适,他的腿脚不便,下身使不上力,只能靠在秦子臻身上,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令他觉得有些尴尬:“多谢世子搭救,可以放我下去了。” 秦子臻笑了笑,反问他:“现在?” 谢九思哑然,脸上的笑意不变,没有任何不好意思,改口道:“烦劳平西王世子。”若不是云霄陈浩不在,他又岂会大意被人暗算。 秦子臻低低笑了:“你得罪了谁?需不需要爷帮忙?” 谢九思轻轻摇头:“多谢世子好意,此乃在下私事,不易牵扯到你。”他虽然向来没什么良心,但是恩怨分明,对于救命恩人却是不愿连累。 秦子臻颇为意外,他本以为这人会顺水推舟。 说话间,客栈二楼传来嘲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