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暮色渐暗。 途经鎏年村的清凌河下游三里处,便是清岗县与凌水县的交汇地段。这里河面宽敞,视野开阔,河边儿比人还高的芦苇一簇一簇,在寒风中摇弋着白如棉絮的芦花,一直延伸到了河心。 夏初七脑袋浮出水面,吐掉一直叼在嘴里换气儿使用的空心芦苇,吐了一口浊气,捏紧了那一面随了她的灵魂一同穿越过来的桃木雕花小镜——要知道,这面古董镜子可是占色的心肝宝贝。它的镜柄就是刀梢,抽开镜柄,里头其实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宝刀,割个竹编猪笼粗麻绳子,简直太容易了。 “嘁!敢沉老子?走着瞧!” 哆嗦着低骂一句,她眼风刚转开,眼睛便亮了起来。 岸上,一个男人在静坐垂钓。 极品啊!那小样儿,长得可真好看。 眉、眼、鼻、唇,姿容英威,仅仅一个侧面轮廓就勾魂夺魄。宽肩、窄腰、均匀骨架,外形昂藏,更是引人垂涎。天老爷,这古代男人怎么敢长得这么销魂?看来老天果然够公平,差了她踏时空前来,就是为了拯救孤傲美男的! 唾液分泌着,她几乎忘了还在水里。 突地,那男人侧过身,动手除去披肩的大氅,完全赤裸了精壮的上身。 阿唷! 帅是帅,健是健,性感还是性感…… 只可惜…… 下一瞬她瞳孔微缩,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她离那岸边儿也不过六七米,能清楚地看见那家伙肩背上纵横交错的大小伤口。其中最为吓人的一条刀伤,从他结实的肩膀下延到了后腰,伤口周围早已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让身为医生的她都下意识眉心一跳。 刀伤、箭伤、鲜血、坏疽…… 她仿佛嗅到了一种属于杀戮和战场的血腥味儿。 原来不仅是冰山美男,还是铁血硬汉? “爷,老朽先替您清洗了患处,再以利刃除掉坏疽。这儿没有麻沸散,您且……且多忍着点儿。”一个胖老头半跪在他脚边,双手哆嗦得厉害。 “无妨。” 黑红色的血液,在挤压下带着血痂不停涌出…… “爷,您咬着这个。老朽要下刀了!” 老头儿燃蜡燎刀,喷上一口烈酒,递给他一块干净的麻布。 “不必。” 河风送来的男声,低沉性感,平静得好像伤口不在他身上。 这样的伤势,没有麻醉剂,是个正常人都该哭天喊地了,他却纹丝不动。挺直的身姿、漠然的眼神、没有表情的僵尸脸,孤冷高贵得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够爷们儿啊! 军人出身的夏初七,不由对他多了一丝敬意。 “呀?” 她正瞧得起劲儿,没想到那男人身形儿猛地掠起,手中鱼竿竟直接冲她而来。不等她做出反应,一只棕麻鞋就被鱼钩扯到了空中,鞋里脏水甩了她一脸。 “老子……真服了!” 呸着脏水,不等她喘口气,鱼钩再次逼近了脸。 混蛋!他不知道穿越女也是要靠脸吃饭的吗? 侧头躲过那毁容的一击,夏初七舌头打滑地大叫,“过路的喂,不杀!” 那家伙根本不理,鱼竿鱼线像鞭子一般左突右攻,搅得河浪翻飞,啪啪作响,次次都是要命的阴狠杀招。 先人板板! 赤脚的逐鹿,穿靴的吃肉,她怕个卵! 既然逃不过,那就上! 牙齿一咬,夏初七握紧桃木镜的小刀,索性随了他的勾缠扑过去“投怀送抱”,还状若无害地柔声细语。 “大爷,惜香怜玉你懂不懂?阿嚏——!” 大概没想到她会是个年龄不大的小丫头,对方略愣一下。 抓住机会,夏初七借力使力,脚丫子一蹬,手中尖刀直取他脐下三寸的男性要害…… “断子绝孙吧你——” 论武力值她不如他,可要论收拾人的阴招?她夏初七若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很明显,对方没料到她会有这么不要脸的杀着。虽勉强避开了断子绝孙的危险,可锋利的刀刃也恰到好处地贴着他腰窝儿划过。绣了金线的裤腰带刹那断裂,本就裸着上身的他,绸裤哗的滑落,露出里面大红色的亵裤来。 娘也! 红的?红的!红的…… 夏初七傻眼儿了! 冰山、美男、僵尸脸、铁血、硬汉……再加上一个闷骚,这些个词儿组合出来的男人,性格上会不会有逻辑问题? 她眼神儿上下打着滑,不经意又落在他精赤健硕的上身。 肩膀厚实健硕,手臂刚健有力,一片麦色的胸膛被她衣裳上的水渍摩擦过,看起来湿湿的…… 如同受到了伊甸园里毒蛇的诱惑,她情不自禁伸出舌头舔了下唇。 “不知廉耻!” 平静而冷漠的一声低喝,让她激灵灵打个冷战,从意淫状态中拉回了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直勾勾看着人家眼睛都没有舍得转一下。咳!太丢人了。被口水呛一下,她没敢与他满带杀气的黑眸对视,为了不被杀人灭口,脑子里就一个念头——逃! “扑通——!” 脚还没有迈出去,人就被他掀翻在地。 冷漠高大的身影城墙一般压下来,死死扼住她的脖子,一双利刃似的眼睛盯住她像在看一头待宰的猎物。 “说!你是谁的人?” “我……?”她表情好不纠结,干咳了两声,语速极快,“大哥,不,大爷,我不是谁的人。我也没有成心脱您的裤子。真的,我发誓,我这个人是很纯洁的……我只是仰慕您大冬天赤身疗伤的精神,有汉武天人之姿,禀周成睿哲之德,风月霜雪一般凛然坚韧,这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马屁拍得‘啪啪’直响,那厮却眉头都不皱一下。 “不说实话,割你舌头喂马!” 马还会吃人的舌头? 夏初七顾不得疼痛,笑得特别乖巧。 “说了实话呢?你会放了我吗?” “会……”他拖长了嗓音。 “呵呵呵呵,真好,没想到你为人这么善良……” “会赐你死个痛快。” 赐你个头啊?当你是皇子皇孙?横竖都是死,她夏初七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几乎是突然间,她心里横生一计,狡黠地扯下嘴角,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来。 “喂,信不信,你今儿要杀了我,你也必死无疑?” 他静静看过来,未动声色。 夏初七心道有戏,嘴角上翘出一个更加灿烂的弧度来,“别怪小神医我没有提醒你,你的伤深及内腑,血气凝结,再耗下去,等伤口发炎感染,又没有消炎药,那就离死不远了!” “发炎、感染、消炎药”这样的词儿,他显然闻所未闻,脸上终于有了点反应。 “继续!” “继续什么?”夏初七微微一愕。 “继续编!” 嗤!以为她是骗子?看来得给他来点狠招儿了! “咳!俗话说,刀伤易治,内伤难医。你的病气已行入五脏六腑,导致膻中气血瘀滞,甚至影响到了你的……”说到这里,她奸笑两声,微微抬头,用小得用只他才能听见的声音,低低说了几个字。 “怎么样,没骗你吧?” “有意思。”他忽然压低头,垂下的黑发刚好贴着她的脸。 脸上痒痒的,像有小猫的爪子在挠着心尖儿。混合了中药味的男性气息在鼻端轻绕,那不是她嗅过的任何一种味道,她也无法准确描绘出来,只觉得不同,不同,非常不同…… 轻咳下,她一脸幽怨后仰几分,半眯着眼儿扮媚。 “连那老头儿都不知道吧?相信我,除了我,没人能够治你!” 他突然一扬眉,就在夏初七被这难得一见的惑人表情给电住时,腰上突然一紧,整个人便被他拎小鸡仔似的拎了起来,往芦苇深处走几个大步,又重重甩在了芦苇秆上。 “治不好,要你小命!” ☆、第003章 一针扎下去! 眼看没有可逃之机,夏初七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笑眯眯地戏谑。 “我的小命,不就相当于大爷您的小命?不要忘了,我两个现在可是合体的……咳,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娇软,可从嘴边滚出的话,哪像个姑娘家说得? “抬头!” 男人无动于衷地看着她,使用的全是命令式的霸道冷语。 夏初七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握紧双拳与他对视。 他有一双冰冷如同古井的黑眸。天生就高人一等似的,眼神儿里好像随时都会会射出细密的暴雨梨花针,钻入骨头缝儿里,排不了,化不开,拎不出,摸不着——可以说,在姑娘主动调戏时还能绷着脸装冷酷装孤傲装正经的男人,普天之下都找不出几个! “干……干什么?” “过来!” 大概审视够了,他突然解开披风,转身坐下将背上伤口露了出来。 夏初七紧绷的心脏落回了实处,直叹好险。正庆幸捡回了一条小命,不料那旁观许久的老头儿却涮下袖子,‘扑通’给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