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初春的温度依旧那般严寒，寒风呼呼地从身后刮来，生冷的感觉刺痛了全身的神经。苏安泠无力地坐在阳台上，身后靠着栏杆，周围的盆栽刚刚冒出新芽，与她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愣愣的睁着眼睛，透过落地窗，眼里映入房间内的布景，但脑海已经无法去思考，就连所有的画面都只是在视网膜上停留，传达不入脑海中。 此刻的大脑好像锈掉了般，闭眼就浮现出那些令她想呕吐的画面，毒瘾发作、情绪颓废、发狂发怒、暴力打人……种种丑态全然呈现，那种仿佛陷入了地狱般的景象，灰心，绝望，被黑色笼盖的绝望，阳光无法照射到的地方，惨绝人寰。 每个染上毒瘾的人，几乎都是这样的，人生只剩下绝望。戒毒是个很艰难的过程，他们会承受心理和生理的重重压力，坚持不下去的太多了，所以他们几乎没有获得新生的希望。 而他们的种种画面，足够让人铭记许久。 苏安泠之所以将有关毒品的视频调出来查看，主要是因为在《绝地战警》中有她吸毒的情节，想进行具体的了解。当然，那位警官的毒瘾并不大，而且在这个理想化的剧本里，最后是顺利戒掉了的。因为组里人的隐瞒，这件事也没有暴露出去，自然对她的职业也没有任何影响。 只是…… 里面有个她暗自戒毒的情节，需要表现出真正犯毒瘾的样子。或许在整个剧中都不算多重要，可苏安泠习惯性的去将每个情节都掌控好…… 她不是没有接触过毒品，曾经在学校里就看过这方面的视频，老师们还特地将真正的样品来给他们识别，但她在cx7资料库上调出来的更深刻，从头到尾地将犯毒瘾的人如何熬完自己最后旅程的画面记录下来，无疑给了苏安泠很大的冲击。 急促的呼吸，让有些难以承受的情绪渐渐地平息下来，苏安泠闭了闭眼，努力地让自己去接受那样黑暗的画面，然后…… 冷静，冷静，再冷静。 手机铃声响的不是时候，放在卧室床上的手机飘来悠扬的音乐声，同时还有音乐的震动声。 视线透过玻璃窗往床上看过去，苏安泠抿了抿唇没有及时作出反应，直到过了会儿，她才揉了揉额心，从地上爬起来，进了房间去接电话。 上面显示的是串陌生的数字，善于记住这些连串号码的苏安泠也没有任何的印象，倒是可以从排列顺序中看出是b大的校园卡，而且还是高他们一届的，跟黎明的号码很相似。 犹豫了下，苏安泠拉了接听，将手机放到了耳边，“你好。” “阿泠，”温润悦耳的声线立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宁远的声音很是诚恳而关心，“你今天来学校吗？” 微微皱了下眉头，苏安泠虽是不知道对方为何打自己的电话，但想过之后也没有直接挂断电话，而是迟疑着道，“去。” 虽然最近拍摄《绝地战警》很忙，但这几天有关她的戏份并不多，再者课也不能缺的太多，所以基本上只要她有时间，就绝对会去上课。 “哦，”宁远的语气似乎是染上了几分喜悦，愈发地温柔起来，“那好，我在校门口等你。” “诶……” 苏安泠张了张口，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对方就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直截了当地挂断了电话。 看着手中再无动静的手机，苏安泠脸上浮现出沉思之色。 这人，难不成……还对她有心思？ 没来由地感觉到阵阵头疼，紧紧地握住手机，苏安泠犹豫了会儿，然后果断地找出黎明的电话，拨通了过去…… 今天的课安排在下午，苏安泠是有充沛的时间的，她静下心来将那段长达三个小时的视频给删除之后，才上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妆容和书籍出门。 天气还有些冷，她在里面的长款毛衣上加了件外套，同时还带了条色彩偏暗的围巾，下面是黑色打底裤和黑色短裙，外加双长筒靴，跟当下大学生的流行装扮不无两样，只是穿在她身上就多出几分的清纯气质。 提前去的学校，在常去的校门口瞥见守候在外的宁远时，苏安泠立即招手让计程车的司机转到了学校的南门，然后顺利的下车。 “搞什么，让我来接你？” 才刚刚走进校门没多久，黎明大帅哥就跨着慵懒散漫的步伐，展示着自己优雅修长的双腿，不紧不慢地朝他走了过来，只是话语中的困倦却分外明显。 “熬夜了？”苏安泠随手将自己做好的点心递了过去，有些好奇地问道。 她是知道今天下午黎明有课，才把他叫过来的，免得跟宁远撞上难以脱身。当然，她倒是没有料到，黎明是副“被你打扰了”的模样。 听到问话，黎明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这家伙当着他的面表明跟靳斯宸的爱意，他会连续失眠到现在么？ 可她这家伙倒是心安理得的，什么事都没有不说，还敢在这种时候把他给叫出来。特别是……瞥了眼手中装好的点心，还有些热乎乎的，黎明就只能咬咬牙，把胸口的怒气藏在心底了。 “嗯。”淡淡地应了声，黎明晃了晃点心，转身就走。 苏安泠加快脚步跟上，由于心里装着早上那视频的事，倒也没有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而是徒自皱着眉思考着表演的问题，倒是将黎明的存在给彻底地抛在脑后了。 殊不知，紧随着她沉默的黎明，时不时地打量了她几眼，每每看着她那低头沉思的模样，都恨不得敲敲她的榆木脑袋，把她的神智给敲回来。 这家伙…… 把他喊过来，就是专门给他这些点心的？ “喂，你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近乎走了大半的路程，黎明终究是忍受不住了，开口将两人间诡异的沉默给打破。 “哈？”苏安泠稍稍抬头，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不过很快就心领神会，“你是说追殿下的事情？” 殿下殿下……黎明在心中默默吐槽着，随即僵硬地点了下头，“嗯。” “还好吧，暂时没发现他对我有什么反感的。”苏安泠很认真地回答着，眼睛里倏地闪烁着灿烂的光芒，难掩其中喜悦，“我打算过阵子就告白。” 呃……黎明狠狠地唾弃了把自己，他到底干嘛要这么没事找事？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难道你不打算在今天告白吗？”刚刚问完，见到苏安泠疑惑的眼神，黎明又忍不住唾弃自己，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今天情人节。” 下意识地抬起手指算了算，苏安泠这才恍然大悟道：“哦，对哦……” 黎明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不过我打算愚人节保险些。”苏安泠脸上扬起动人的笑容，双眼眯成了月牙，闪亮如星辰的眸子里盛满了笑意，不知有多干净可爱。 “嗯，也好。”再三地经过心理斗争，黎明总算是强加着让自己点头。 之后的黎明很顺利地绕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将其转向了最近苏安泠要拍摄的警匪片上面，同时也聊了聊自己的近况。公司早就给他准备专辑了，虽然一拖再拖的，但专辑也是精益求精，再过些日子就可以顺利发行。 “你要不要过来扮演女主角？”黎明似是忽然兴起了般，带着笑意问着苏安泠，脸上的笑容见不得丝毫的做作僵硬。 猛地一阵风席卷而来，吹起他单薄的上衣，清瘦的身子忽然就变得明显起来，但那张以俊美为标志的脸上，夹杂着几分轻松愉快的笑容，很容易就让人的心沦陷。 苏安泠看的有些愣神，同时也在思考着他专辑mv的事情，她最近是很忙的，不过专辑也不需要拍摄多长的时间……总而言之，对她来说并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甚至还可以还黎明上次的人情。 可，答应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阵呼喊声打断了，“阿泠——” 颇为熟悉的声音，习惯性地让苏安泠头皮发麻，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看招手满怀笑容走过来的少年，只觉得全身都有些不自在。 来者自是原本在北门校门口等待的宁远，只是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到的消息，也不清楚他如何有这般的毅力，竟然特地跟着她来了这边。 作为时常在大众面前出现的明星，虽然名气不高，但宁远还是很会打扮自己的，不过于做作，都是普通的服装，比如衬衫配休闲外套，再加紧身的休闲裤，骨架本来就够高，基本上可以任意搭配服装，所以无论如何都挺养眼的。 只是，他走近后，站在黎明面前时，苏安泠特地地打量了两人一眼，却还是觉得黎明的身材比例好些。同样的衣服，穿在黎明身上，定是会多出不同的气质。 “有事吗？”苏安泠站在他们中间，面朝宁远的方向，带有几分疑惑地问道。 “你看你，穿得那么少，脸都冻红了。”宁远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注意力放到苏安泠微红的脸上，无形中流露出的关怀和真切，似乎没有任何作假的意思。 黎明在旁边挑了挑眉，有个靳斯宸就算了，毕竟是苏安泠自己承认喜欢的，他也左右不了苏安泠的想法。但眼前这位混蛋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让苏安泠追了整整半年，虽然不清楚苏安泠是怎么眼瞎才会看上他，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他人的生死，在杨莲莲身上就可以见得他恶劣本性，绝对不会是个善良之辈。 眼看着宁远的咸猪手就要触及到苏安泠的脸蛋，黎明算是忍无可忍，抬手就将一拳狠狠地揍了过去，直冲宁远最在乎的面颊，将人揍得直往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倒。 苏安泠诧异地张了张嘴，这一切的变化实在是来的太快了，感觉到耳边刮过来的风之后，她就惊得将本来想打开宁远的动作给顿住，还没来得及去制止，那带足了劲道的拳头就已经将宁远给打到了。 “等等。”苏安泠抬手挡住黎明再欲上前的动作，眼底的怒意猛地爆发出来，“别打了！” 从未见过苏安泠发火的样子，黎明仔细看了她几眼，最后也只是紧紧地握住拳头，没再出手。 可他不清楚，苏安泠之所以生气，只是为了他的名声。毕竟是个即将出道的明星，在这种时候出手打人，没准真的会断送前途。苏安泠或许可以接受黎明自己断送前途，可她却接受不了他为了她而断送前途。 “你！”对于无缘无故被揍的宁远来说，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这口怨气，咬牙切齿地吐出了口中的鲜血，怒火在胸口始终憋不住而爆发！ 下一刻，他像是发了狂般冲过来，积聚力量的拳头对准黎明就冲了过去！ 但是…… 拳头才抵达中途，苏安泠就已经闪身来到他身边，抬掌拦截住他的手臂，狠狠地扫下去，立即将他半途的攻击给制止住，强烈的疼痛感令他几乎使不上力气。 “操！” 宁远下意识地去抓住自己无力的手臂，脏话也忍不住吼了出来。 不就是想让苏安泠回心转意吗，他明明都从公司里调查出黎明跟苏安泠并非情侣关系了，所以才忽视黎明的存在的，可……真特么的！ 每次见到他们在一起就没有好事！ 被个男人给揍了，还是在他没防备的情况下，算是理所当然，而如今他的攻击去被苏安泠如此巧妙的化解了。 无端的屈辱感席卷而来，甚至压盖了先前的愤怒，宁远才不管苏安泠是不是个女生呢，反正他也可以肯定他们是再没有可能的了。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面色冷静的女生，他紧握着拳，直接朝苏安泠的脑袋挥了过去。 而，下个瞬间…… “小心！” 站于身后的黎明忽然略带焦急的喊道，苏安泠率先听到了身后不寻常的声响，独属于发动机和摩擦碰撞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偏过头想看黎明的情况，与此同时，宁远的拳头撞在了她的肩膀上，力道推着她直往后退，但在中途却被黎明从身后推了把，往旁边直接推开了出去。 以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黎明的情况，偏离了位置的跑车摇晃着，直接撞到了黎明的身上，只是她没有看清黎明的情况就摔倒在地，地上的碎石毫不留情地刺破她的血肉，疼痛感猛地席卷而来，痛得她恨不得将全身的痛觉全部消失。 可她却无暇顾及那么多，没有任何的停顿地支撑着爬起身，撞到坚硬石路的腿有些提醒着她疼痛的感觉，她咬了咬牙，满是担忧地撑着身子去看黎明的情况，视线被车头挡住，明显的往前前移了好长才停住，最后撞在了花坛上，大半个车灯都被挤压了进去。 无法想象黎明此刻的状况，苏安泠的脑海近乎成了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有些无法叫出对方的名字，莫名的哽咽梗在咽喉，她从没那么急切地想要听到黎明的声音，牙齿似乎刺入了肉中，满口的血腥味在蔓延。苏安泠蹒跚着拖着脚跑了过去，每一步的疼痛足以钻心，才刚刚跑到车头就泪汗如雨下。 看到倒在车轮下的黎明，大滩的鲜血已经在地上蔓延，染红了双目。苏安泠猛地跪了下去，匆匆忙忙地俯下身去探黎明的鼻息和心跳。 还有……还有心跳……还有气息…… 很微弱，但还活着，还活着。 这样的意识让苏安泠稍稍安心点，总算是勉强的稳住了心智。 “黎明，黎明！”苏安泠手触着那温热的血液，强烈的恐慌将她全身淹没，可她偏偏哭不出来，只能一遍一遍的喊着对方的名字，“黎明，你醒醒，醒醒……” “快快快，拨打救护车！”旁边不知有什么人围了过来，慌张的朝周围的人吼着。 宁远呆滞地站在原地，他的大脑近乎转不过弯来，完全没法想象刚刚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唯一有一点的意识是——他的人生被毁了！ 而那个刚刚学着开车的少年，手脚发麻地待在驾驶位置上，甚至连动都难以动弹，吓得几乎气息都换不过来。 “救护车，救护车。”苏安泠喃喃的说着这三个字，紧随着没有任何迟疑地按下了一连串的电话号码。 等待拨通的时间是极受折磨的，好在对方接听的时间并不长。 “喂？”好听的声音才刚刚从耳边响起，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就直接道，“封，快过来，帮忙……” “冷静点，深呼吸，”带着安抚魔力的声音缓缓而来，楚风连沉稳道，“慢慢说，你现在在哪儿？” “b大。”苏安泠张望着附近的建筑，静了静心神，才尽量描述道，“在美术楼附近，不，就在美术楼前面，大概一百米的地方。” “等着。” 简短的字说完，对方就立即挂断了电话。 与这位的对话刚刚结束，苏安泠的心情才算平稳不少，她开始发挥专业知识，循循诱导地去叫醒黎明，问对于他来说比较重要的问题，比如他的家人，勾起他的求生欲。 然后，才匆匆忙忙的检查他的伤势。 额头上有撞伤，伤口应该不重；肩膀有刮痕，很深的口子，几乎可以见到骨头；身上深深浅浅的擦伤无数，但重要的应该是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