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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未曾打理过了。”庄肃郎说道,声音不复先前的清朗,带了些许的嘶哑,“伺候的人都走了,我也没什么时间。” 屋中传来连声咳嗽。庄肃郎焦急地紧赶着走了几步,忽地驻了步子回头看杜九娘。 杜九娘忙道:“你去吧,我自己过去就行。” 庄肃郎“嗯”了声匆匆进屋。 “你这孩子,怎么能把客人丢在外面自己进来?我没事的。” “您胸口还疼得厉害吗?娘!你别下来,我去喊她过来就是了。” 杜九娘在灵堂上了香,听到旁边屋里母子俩的对话声,便转去了那儿。 床边坐着个衣着朴素的美貌妇人,只是她脸色灰败唇色发白,显然是病得极重了。 杜九娘忙过去同庄肃郎一起扶了她靠坐到榻上,唤了声庄伯母说道:“您好好歇着。故人已去,还请保重身体。先前跟着肃郎一起研习佛法,肃郎帮我良多,伯母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庄太太微笑道:“我听肃郎提起过你,果然是温和良慧的孩子。” 杜九娘闻言,默默地看了庄肃郎一眼。庄肃郎正给庄太太整理靠背,并未留意到。 庄太太在枕下摸了片刻,最终拿出一个绣了花草的荷包,搁到杜九娘手里,“听说你先前帮过肃郎一次,伯母也没什么能谢你的,这荷包是我亲手绣的,你拿着顽吧。” 庄肃郎看这荷包未曾见过,登时有些急了,“娘,你又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绣东西了?你身子禁不得累,怎能再……” 庄太太微恼,斥道:“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的,你全忘了?” 庄肃郎别过头,一言不发。 杜九娘见状,将荷包收好后寻了个借口退了出来去到书房。 说实话,庄家的书着实不少,在外间的架子上搁着,摞得整整齐齐。架子旁的案上摊开放着一本,纸张泛黄颇有些年头了。杜九娘拿起来翻了翻,上面的注解有两人的笔迹,一个方正苍劲,另一个挺拔隽秀。 不知何时庄肃郎已经转来此处。他立在杜九娘旁边,说道:“这是爹爹留下的。” 杜九娘颔首,“庄伯父的字很漂亮,你的也不错。伯母可是睡下了?” “嗯,”庄肃郎担忧道:“方才你来的时候,本也是睡着的。” 杜九娘听闻,也有些担心。 她听林妈妈讲,庄太太如今一天中大半时间都是睡着的,偶尔醒来,也基本是咳着度过。这可着实不是好现象。 庄肃郎有话要对她讲,生怕吵到庄太太休息,二人一同去了院中。 “前几天我听书墨说,你向他打听过杜三太太的事情?” 书墨便是先前去当铺的庄肃郎的小厮,只是如今他已离了庄家,在一家酒楼当伙计了。杜九娘没想到吃顿饭还会遇到他,想起雨儿说杜三太太在当铺里和书墨说过话,就问了书墨那时的事情。 杜九娘没想到庄肃郎会说起这个,惊讶之余颔首承认。 “那你知道三太太放利钱的事情吗?” “放利钱?有这种事情?” “嗯。往日我去别人家的时候,见到过她,隐约听闻此事。没过多久她像是又欠了人许多钱,急着将药材出手……”庄肃郎顿了顿,显然不想多谈,简略说道:“后来我就问她要了些药。至于其他的那些,许是被她卖掉了。” 庄肃郎说了几个名字,“这些人与她都有些联系,只是具体如何,你须得再费些力气查查。” 他这几句话信息量极大,杜九娘忙道了谢。 难怪杜三太太惹恼了忠武伯。杜三老爷好赌已经让忠武伯懊恼至极,杜三太太又来这么一出,忠武伯只收了铺子和庄子算是轻的了。 见杜九娘着实为了这个消息而欣喜,庄肃郎稍稍松了口气,便也笑了。 杜九娘看着他光洁的额间,不由地朝里屋的方向望了望。 说实话,庄太太当真是个很厉害的人。会调香,会做胭脂。庄肃郎所用熏香和眉间朱砂,都是出自庄太太的手笔。只是她没想到庄肃郎会利用这些做了些顺手推舟的事情,一气之下,病情又重了些。 如今庄知州病故,庄太太的身子更是大不如前。 杜九娘叹息着正欲告辞离去,院外传来吵嚷之声。 庄肃郎的脸顿时黑了,还不等杜九娘呵斥家丁,他已走到门口说道:“母亲需要静养,你们又来作甚?” 杜九娘紧跟过去,这才发现家丁们扣住了三个中年男子。 他们本在高声嚎叫着,口中嚷嚷着什么“有人要杀人了”“忘恩负义”“不顾亲情礼法只顾着自己快活”,甚至还有“小兔崽子”之类不干不净的话。 见庄肃郎出来,他们叫道:“你爹死了你就不顾这些叔叔们了不是?当年是谁供了你爹读书的?是咱们庄家人!你这小子,得了势就不顾族亲死活,有钱给你娘吃人参没钱给叔叔们吃口粥!” “庄家人?族亲?先前爹爹无钱下葬时你们又去了哪儿?当年出手相助的也不过堂叔祖一人,他老人家已过世多年。你们哪就……”庄肃郎此时方才意识到杜九娘还在,话到一半就卡在了那里。 杜九娘看那几人气焰嚣张本想叫人将他们丢出三条街外,此时见他们是庄家族亲,倒也不好那么做了,只问庄肃郎的意思。 庄肃郎紧了紧拳头恨恨咬着牙,微微偏过头去,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些个腌臜事儿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