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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梦境里头的故事脉络,渐渐与阿笙的噩梦重叠起来,她毛骨悚然:“然后公子就杀了我,是吗?” 始料未及的是,崔珩晏并没有露出被戳穿的恼羞成怒,反而比她还迷茫:“谁杀了谁?” 他小声道:“倒过来还差不多。” 阿笙没有听到崔珩晏的私语,还当他依旧在装模作样,简直是气得头脑发昏:“公子不必装相。实话说,我也做过一样的梦。接下来,你会请我一杯雨过天青的毒茶,或者用你的琳琅剑直接抹断我的喉咙,是也不是?” 崔珩晏这下不依了,他反而比当事人还恼,“阿笙你气归气,可怎么能这样说自己?” 明明就是你干出来的事。这位道貌岸然、卑鄙无耻的公子,居然还好意思装无辜! 阿笙脖子都染上浅绯色,正待怒声反驳,却被梅和杏子丢了满怀。 旁边戴着帷帽的女子们捧了满手的果子,笑逐颜开道:“今天寒食节,我们就不掷你香囊了。快哄哄你的阿妹吧,公子。” 谁是崔珩晏阿妹了? 还别说,因着为与那嫁人的梦魇彻底隔离开,阿笙还梳了个好久没编的双丫髻,戴上两朵乳白茉莉珠花,脖子上还套个玲珑璎珞,本来面容就稚嫩,这下倒是更像个小孩子了。 许是因为重新装扮得分外清爽的原因,阿笙纵然依旧在生气,可是那声音不像是发火,不如说是孩童闹脾气更贴切一些。 阿笙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鼓鼓嘴,满肚子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崔珩晏眼角眉梢也染上笑意,靠近过来就是幽深杜蘅香气。 “别气了,阿妹?” 阿笙恨不得拿果子砸他:“谁是你阿妹!” 公子从阿笙怀里拾个杏子,指甲沾染上汁水,从谏如流:“小师父,有什么气都请往徒儿身上撒。” 他声音清靡:“若是气坏了自己身子,徒儿可是会心疼的。” 真是不能好了。脸颊耳朵皆烧成粉色的阿笙,一把将果子全揣他怀里:“我不问了,还不成吗?” 崔珩晏揽过满兜的果子,不但不显难堪,反而更有种写意风流的糜艳气质,倒是与之前在那戏楼里看过的驸马“小柳永”重合,教人面红耳赤不能呼吸,他轻挑薄唇:“这可是小师父你自己说的。” 阿笙不敢再看,转过头自暴自弃:“我说的,我再不问了。” 公子璜阖上眸子:那梦里的情状,可比阿笙嫁人要可怖得多。 足以让他辗转不安、夜不成寐。那般深深的无力感,他便是舍了这条命,也决计不会让那梦成真。 阿笙不知道这些。 扭头的时候,她倒看到个没预料的人。那背着个藤篓喜眉笑眼的,不正是当初看戏时候送香囊的釉梅吗? 釉梅面色红润,显然也非常开心,“没想到居然还能再见到你们,果然是千里有缘来相会。” 可不是有缘吗。 阿笙眉眼弯起来,“今天你也是来卖香囊吗?” “不是的,”摇着头的釉梅从篓里取出来个青色的团子。 不用送到嘴里咀嚼,都能猜出它必然糯韧清香,肥而不腻。 这青团子,又称春团,是把初春的艾草捣碎成汁后,搅拌着糯米粉,再包馅上蒸笼,最是清新甘甜不过。 今天被公子闹得,还真没来得及吃这款传统的团子呢,阿笙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馅料的?” 釉梅:“你要不要猜猜看?” 阿笙挨个把吃过的馅料念过去,“冬笋丁,芝麻蓉,香菇丁,豆沙?” 没想到釉梅全部都摇头,居然是一个都没对。 这倒是真的令阿笙感到新奇了,“还有什么味道,这我可真的猜不出了。” 绿而软糯的青团子从中掰开,里面是喷香咸酥的肉松,这便罢了,还有油汪汪的味道扑鼻而来。看到阿笙目瞪口呆的神情,釉梅得意道:“是肉松蛋黄馅的。” 这将豕肉烹煮撇油后,再搅碎炒松的肉蓉阿笙吃过。 将青白色的皮剥开后,一筷间捅下去就流出黄油的鸭蛋阿笙也尝过。 可是这把两者组合在一起,是个什么操作? 釉梅递过来那青团子,催促道:“你尝尝看,不就知道了。” 两个人聊的热火朝天,唯有崔珩晏被彻底撂在一旁,无人问津。他纳闷不已:所以,这个陌生的女人到底是谁啊? 忽的,有只手拍拍他的肩,“真想不到,众星捧月的公子璜还有这么吃瘪的一天?” 崔珩晏都不用回头,从袖子里滑出把折扇,反手敲在那不老实的手上,森凉道:“你讨要这劳什子的肉松蛋黄方子,就是为了讨人家小娘子的欢心吗?” 鲍二少爷几乎是嗷的一声把手放下来,却不敢呼痛,小心觑他眼色:“你都知道啦?” 微嗤出声,崔珩晏收起扇子,警告道:“鲍上达,你再手脚不老实,就把你贷戏楼的还款时间缩短。要是逾期还不上来,别说娶媳妇了,你就跑南疆去给我卖身抵债吧。” 抵给谁,蜘蛛还是蛇鼠蚊虫? 想到那些可怖的画面,鲍上达赶紧甩甩头,把这些惊悚的画面甩出去。 这绝对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借了前期崔珩晏监理的功劳,这戏楼现在是日进斗金,财源滚滚,把他鲍上达赚的是盆满钵满,眼看距离赚够娶媳妇儿的彩礼钱就不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