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背水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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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习习。 贺子谦将身上的西装脱下,披在孟水芸的身上。 仰头看着眼前这个庞大的百货大楼,孟水芸心下感慨。 自己曾被贺子谦拥在怀中,抓着绳索飘荡过,贺子谦顺手偷盗了这百货大楼橱窗里的一件胸罩和一件小内裤。 也曾记得一天夜里,贺子谦带着自己站在这栋百货大楼前,贺子谦举起一块大石头将橱窗砸开,将里面那件精美的白色婚纱拿了出来,骑着摩托车的警察大叫着朝自己和贺子谦冲了过来。 犹记那个月光烂漫的夜里,褐发的他在巨大的十字架前等待着身穿婚纱的自己,更记得两人骑在摩托车上,冲破枪林弹雨。 这样一个默默爱着自己,呵护着自己的男子,陪伴着自己所爱的男人,千里奔波,只为寻到自己。 他是待自己如亲闺女的师傅的儿子,他是自己最真挚的朋友,他是自己的兄弟。 “保罗——”孟水芸看着清瘦许多的贺子谦柔声说道。 低头看着自己深爱的女子,贺子谦伸手握住了孟水芸的肩膀,道“哎——” 炙热的目光令孟水芸不敢直视。 平复了一下心情,孟水芸将西装上衣裹紧,道“你何时成了金诚银行的总经理?” 见贺子谦不肯回答,孟水芸继续道“上海爱薇公司是一家小公司,顶多算个中等公司,完全符合你们公司的借贷资质,为何不能顺利借贷呢? 若说在其他银行,我借贷的数额巨大,被拒绝,但在金诚银行,我借贷的数额并不是非常巨大。” 转过身来,孟水芸仰头看着贺子谦那双深邃的褐色的眼眸,道“你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贺子谦痛苦地说道“我很想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是那只会害了你。我不能和我的母亲相认,我不可以和你们接近,一切皆是因为我想保护你们。我怕你们会被他们抓去,做为人质——” “人质?你怕被胁迫?被谁胁迫?你究竟在为谁做事?是大国民政府吗?还是——” 颤抖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正想抽出一根点燃,突然想起自己心爱的女子正有孕在身,贺子谦将香烟又塞进裤兜里。 痛苦的他坐在地上,道“一言难尽。” 猛然抓住贺子谦的衣服领子,孟水芸用不容辩驳的口吻道“带我去教堂——” “教堂?”贺子谦诧异道。 “对,教堂,那个你犹如婴儿一般坦白,纯洁无暇的教堂,那个月色中的教堂。” 贺子谦犹豫着。 压抑许久的自己真的要对自己深爱的女子坦白自己的身份吗?坦白自己一个人这许多年的默默承受吗? “起来——”孟水芸再次命令道。 冥冥中,似乎有人指引一般,贺子谦站起身来,孟水芸将汽车车门拽开,命令道“上去——” …… 荒草萋萋,在贺子谦的搀扶下,孟水芸朝那座破败不堪的教堂走去。 黑漆漆的教堂里落满了灰尘。 贺子谦点燃打火机走到巨大的十字架前,寻了一根白色蜡烛。 点燃的白色蜡烛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十字架下。 摇曳的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拖得很长。 孟水芸仰头看着贺子谦,道“保罗,你是我师傅的亲儿子,我的师傅待我犹如亲闺女。在我心中,你是我的亲兄弟,我最真挚的朋友。” 这一刻,一直独自战斗,与凶残的日本间谍组织虚与委蛇,鏖战的贺子谦,犹如一个小小婴孩一般,崩溃了。 眼泪簌簌而下。 常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此时的贺子谦是坦荡的,是伤心的,只因面前的是自己深爱的女子。 犹如山一样沉重的心事缓缓地叙述着。 只是为了保密原则,贺子谦隐去了大量的重要信息,例如那个神秘上级的代号,例如日本间谍组织的具体联络人,等等。 当一切讲述完,孟水芸险些跌倒,在自己的心里,贺子谦是一个受雇佣于国民政府的神偷,却完全没有想到这背后有着错综复杂的组织关系,更没有想到贺子谦有着多重身份。 潜伏在日本间谍组织里的中国人,金诚银行的总经理,国民政府的不受法律约束的神偷,神秘组织的特工。 更没有想到金诚银行的大资本的背后竟然是凶残的日本间谍,如果日本间谍的资金压制住柳初阳的资本,则金诚银行将完全被日本间谍所控制。 心疼地看着贺子谦,孟水芸拿出丝巾仔细地将贺子谦眼眸中的泪水擦去。 为了不让日本间谍的资本渗透到中国民族工商业,贺子谦将“三叔黑金”大部分借贷给了中小公司,确切的说,是借贷给了小公司。 万千的小公司,日本间谍要想彻底控制住,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这相当于贺子谦对日本间谍使了一记“化骨绵掌”,将“三叔黑金”的资本力量化解于无形。 中国的工商业万万千,不可能始终都是小公司借贷,如何帮助贺子谦摆脱“三叔”的怀疑? 良久,孟水芸道“将‘三叔黑金’借贷给我们上海爱薇公司,我要利用‘三叔黑金’将我的爱薇公司做大做强。” 贺子谦难以置信地看着孟水芸,道“你疯了?” 紧紧抓着贺子谦的胳膊,孟水芸道“你是我师傅的儿子,你是我的兄弟,我不可能看着你被日本间谍怀疑,我要利用这笔资金帮助你摆脱日本间谍的怀疑,我要利用这笔资金将我的上海爱薇公司做大做强,我要利用这笔资金获得大利润,进而获取更大的利润。” “你疯了吗?万一,不能按期将这笔资金归还,你和林家人将彻底受制于他们。” 孟水芸语气坚定地说道“没有万一,我必须确保这笔资金按期归还,即使这笔资金不是日本间谍的,我也会按期归还,因为我是一个商人,商人要信守承诺,要秉持契约精神。” …… 十六铺。 林桐卓和众人站在院门外焦急地等待着,周狗子只说“孟经理让我先回来了,只说她要去见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她自会回来。” 正在众人焦急时,一辆黑色汽车开了过来,嘎然停在众人面前。 孟水芸从车里走下。 林桐卓焦急地走上前,握住孟水芸的手,问道“你去了哪里?” 回头看着汽车里那个戴着贝雷帽的青年,孟水芸道“我去见了我们共同的兄弟。” 当林桐卓的目光与贺子谦的目光相碰触时,两个青年男子皆是心下一痛。 林桐卓感慨自己的妻子有这么执着的,坚定的爱慕者,也深深感受到了“雄*性威胁”,深爱孟水芸的他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妻子拥得更紧了,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令妻子失望。 贺子谦则羡慕地看着林桐卓,心中自嘲道:林桐卓,你这个混蛋,便宜你了。 老画师萧竹颤颤歪歪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边走边道“水芸,你去了哪里?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不等老画师萧竹走到院门口,贺子谦猛踩一脚油门,汽车疾驰而去。 老画师萧竹一下抓住院门的栏杆,道“为什么我的心脏突然跳的这么厉害?” …… 一九二九年一月末,八十万大洋的资金被金诚银行借贷给上海爱薇公司。 业内震惊。 “这,这怎么可能?那丫头的公司有什么能力和资格可以借贷到这样一笔天大的资金?这,这,这完全不符合银行的借贷原则——”许明嵩张大了嘴巴。 拳头狠狠砸在紫色檀香木的茶几上,许茹宝的眉毛拧在一起,道“我们错过了太多时机,这丫头这次借贷了这么一大笔资金,明显是背水一战,风险与利润并存,我们必须击败她于无形中,让她无可翻身的资本和能力。” 刺绣行业内的人们奔走相告。 人人睁大了眼睛,更有大当家的跌坐在椅子上。有人道“孟水芸疯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是在做死的路上一路奔跑啊——” 也有人道“也许是她有着必胜的信心?十拿九稳?” “啪——”鞋底子扣在那人的脑袋上。 有人斥责道“做生意,从来都是有风险的,哪里来得十拿九稳?” 林纪香等人,双手颤抖地看着账目,语无伦次地说道“这,这,这借得也太,太多了——” 得到消息的单凯,林桐卓匆忙赶到上海爱薇公司总部。 “你说的大消息公布就是这笔资金?”林桐卓声音颤抖地说道。 “不错——”孟水芸道。 “我们是不是疯了?这不符合银行借贷原则,你为何能借到如此多的资金?”林桐卓问道。 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桐卓,孟水芸意味深长地说道“这笔资金,我们必须按期连本带利地归还,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护住我们共同的兄弟。” 环视着众多跟随自己打拼的亲人和朋友,孟水芸声音哽咽道“这是我们所有人的背水一战,成了,则更上一层楼,若是失败,我们会永无翻身的可能,林家再无崛起的可能。具体的我不能说得太清楚,但,这次,真的是性命攸关,牵扯的人太多。” 虽然不明白孟水芸话中所指的是什么,但众人皆明白上海爱薇公司即将面对一场生死攸关的“战役”。 …… 上海泖岛。 身穿和服的老男人黑泽坐在塌塌米上,惬意地品着茶叶水。 井上和彦俯身,恭敬地说道“将军,冥冥中,有如神助,这次竟然借贷给了孟水芸的公司,通过这笔资金,我们可以彻底控制住她,进而威逼她破解宝藏的秘密。” 不等井上和彦把话说完,一杯茶叶水泼来。 被泼湿衣服的井上和彦胆怯地弯腰,道“将军——” 重重地将茶杯放下,老男人黑泽站起身来,道“我若要通过威胁的方式,随时都可以控制住那丫头。井上君,你要首先想到的是,她是一个艺术家,一个中国人,而不是一个普通的百姓。 通过她的绣品,画作,我们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坚定的爱国者,对于一个爱国的艺术家,我们是万不可能用威胁的手段令她为我们做事的。 还记得她的手吗? 她是一个宁可玉碎也不肯瓦全的有骨气的人。 这次我破例允许通过金诚银行将资金借贷给她,是因为我要看看这样一个女子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我要的只是她好好活着,活到我们打响圣战的那一枪。” “将军,那小子——” 老男人黑泽摸了摸头发,道“继续观察,不可放松——支那人,不,法国人并不都是猪,也有聪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