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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 去古顺坊。”男子的语气冷冷很是不悦。 最近形势紧张, 他们理应避免跟更多人接触,尤其是跟林家有关系的人, 可是方才自己那样,明知还故犯, 所以他不悦应该是因为这样吧, 臻娘在他身后惶惶开口:“世子爷, 我只想……” 她的话还说完,便被男人被打断,“我说过了这事你不用管……”男子也压低了声音。 臻娘捏了捏袖口心底叹气, 她知道他们在查什么,她这样不过是想帮忙搭上陈府这条线而已。 两人的声音在这喧嚣的街中似掷入大海的石子,一丝涟漪都不曾漾起,男人的眉宇拧起一道无法遏制的皱褶, 二年前太子一案,相关的人早已经被他们处理得干净,而唯一与其擦边的宫女就在古顺坊, 再加上最近又查到先帝的死似乎没表面上那么简单,他的情绪就有了波动。 如果等到宫里那个女人有查觉,那么他们现在的日子将如履薄冰,所以他必须要早些查出事实。 “我现在去一趟济春堂, 你先回去等我。”男人顿足转身对臻娘道。 臻娘一顿,表情微敛,道一声:“好。” 她目送男人的身影走远,想起了早前他得胜归来的的画面,马蹄哒哒,铁甲铮铮气势如虹的的队伍,他穿着铁甲,肩挂精弩,身姿挺拔如苍松似的骑在马背上,在众人的欢呼中缓缓穿过闹市,那慷慨激昂的场面似沸腾了的水,四溢蔓延。 “徐萧年。”她目光迟疑,喃喃自语。 喧嚣的街,缀了落英枯叶,璀璨的光透过如盖的虬枝,在底下投下了细碎的疏影,东风微拂,卷起行人的衣摆,缱绻翻飞。 雕花古楼缀彩,灯笼摇曳生海,临街窗台,衣香人影卓卓,她们嗤声笑语,尽显妩媚妖柔。 古楼三间一启门上一扁,上书红袖绾鎏金三字,檐边垂着粉色纱绢,异样的暧昧,门前两个妖娆妩媚女子,眸中媚色尽转,樱唇微启娇滴滴的招呼着,惹得过往的男人心里一阵阵酥麻,移不开脚步。 冬灵跟着臻娘走进古楼,雕梁画栋的大厅,莲花瓣盆式柱础上面巨大的暗红檀木柱,柱子边各置两个散尾葵大景盆栽,十几张檀木雕花圆形桌,当中一座楼梯在平台处分为两座各连接着二楼,整体简洁却不失典雅。 厅内有欢客在用膳,小斯正来回行走伺候,见到来人后纷纷打了招呼,臻娘笑着应着上了二楼,走到一扇门前驻足,门扁上印着沁月阁。 房门紧闭,冬灵抬手敲了敲门,过了半响屋内的丫鬟将门打开,瞬间一股淡淡的香味充斥着鼻尖,一扇六曲百花争放彩绘屏风尽在眼前,那丫鬟将二人请入室内,迎面的墙上挂了几幅名诗图画,诗画下的桌子摆放着一把古琴。 “姐姐。”林敏夕从西次间走出来,梨木雕花鸟纹落地罩上的珍珠绸帘被她掀得“哗啦”作响。 “她是不是好了?”她的声音急切又带着几分紧张。 臻娘看着她点了点头,“我看着样子,是真的好了。” “太好了,这下祖父……再也不会自责了。”林敏夕眼角湿濡,抓住臻娘的手,“姐姐那,那我能去看她吗?” “不可以。”臻娘冷冷的拒绝,“爷保你不容易,你不要生事,给他们惹了麻烦。” 林葛弋的弑君之罪,就算开了恩不诛九族,林氏一房也得全部身首异处,若不是林敏夕去了庄子,爷赶他们之前救下,只怕她现在也是身首异处。 “既然救了我,那为什么还要送我来这种地方……”林敏夕喃喃低语,抓着臻娘的手松了劲,“为什么救了我,又把推到这个火坑里。” 她抬头看着臻娘,眼泪顺着面颊滚了下来,梨花带雨的脸添了怜意。 “火坑?”臻娘看着她,挣脱她的手,“火坑又如何,为了林家就算是火海你也得往里跳。” “莫非你现在得了活命,连林家的事了也不想理会?”臻娘反问道。 “不,不是的,我……”林敏夕哽咽,想到林家她的眸底染了坚毅之色,“姐姐,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还怨什么?你以为救你容易吗?死人跟官妓,你只能选其一。”臻娘在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祖父他那么清誉的一个人,死后却扣上了弑君的罪名,要被世代后人戳着脊梁骨,遗臭万年。” “你若是明白,就要活得干脆些,忘记自己以前的身份,隐忍的活下去。”臻娘持起茶蛊送至嘴边顿了顿,“不要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惹人厌恶。” 她饮完茶看着眼前的人,十四岁的孩子,从云端跌入泥潭,难免恐惧、不安、彷惶和迷茫,她能够理解,可是日子还要继续,这些情绪终究会让人乱了方寸甚是还会失了心智。 深坐妆台巧画眉,弄梳云鬓绾青丝,玉指捻金针,窗前俯首描刺绣,这样的日子自己也曾经拥有过,只是自二年前就戛然而止。 林敏夕失怔一瞬,她抹了眼泪缓步行至桌边坐下,蟹壳青色的桌毡上绣了栩栩如生的繁花,“果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锤……” 她的声音变得失落:“连姐姐你也这样想我,我果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臻娘轻轻就笑了笑,安慰道:“怎么会,你不是还有命吗?眼下活着可比什么都好。” “放心吧,爷把你送到这自然是已经周全好的,你就安心呆着别生旁的心思。”臻娘起身看着她,“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