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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妇人赶忙上前一步,抢着道了个万福,嘴里说道:“禀告大奶奶,我们虽则是外头堂上的,但里外哪分的这么清楚,里面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些。奶奶要问什么,小的必然知无不言。” 姜红菱这才笑了笑,看了如素一眼。 如素会意,将那手帕包的茶碗拿了出来,呈到两人跟前。 但听姜红菱问道:“你们可认得此物?” 那两个妇人只看了一眼,便齐声说道:“认得,这是二太太平日里吃水用的。”中有一个就说道:“太太病没前一日,还在用这茶碗喝水。碧月端着茶碗出来倒水时,还同廊下的月霞吵了几句。故此,我记得深刻。”另一个就说道:“这也怪了,自打二太太病故。西府那边听了二爷的吩咐,将太太用过的器具烧的烧,埋的埋。这杯子是入口的东西,却怎么还在?” 姜红菱脸色更如冷霜一般,一时没有言语。 如雪趁这空子,插口道:“二太太病故那日,四姑娘还问起如月,说是不是病人用过的东西,给了人用,病就要传人的。如月告诉了,回来还同我说笑,四姑娘吃了这十来年的药,竟还不知这个理。转头,四姑娘就要人去淘换二太太身旁的东西去了。” 姜红菱沉默不言,过了片刻,方才开口:“叫他们暂且下去罢,别走远了,听候传唤。” 如素知局,引了这三人出去。 如锦在旁听了半日,也大约明白过来,甚为震惊,上前低声道:“奶奶,这四姑娘竟敢害你?” 姜红菱看着门外,长叹道:“我也不知什么仇怨,她竟然想要我死。” 如锦咬嘴道:“奶奶要如何是好?四姑娘竟生了这个歹念,怕是不能轻易饶了她。” 姜红菱面色沉沉:“她是二爷的嫡亲妹妹,还是交给二爷处置罢。” 如锦却有些急了:“若是二爷轻纵了她呢?岂不是后患无穷?” 姜红菱起身,走到窗畔。 窗前放着一盆白梅盆栽,是日前顾思杳送来的。盆栽被照料的极是精心,枝干横斜,绿叶满枝。顾思杳知晓她素来喜爱白梅,特特寻了来送她。 两人相处至今,同吃同住,彼此相依,也就和夫妇差不离了。 重生之初,她便在心底发过毒誓,今生必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意图害她之人。 然而现下,为着顾思杳,这份心念却有几分动摇了。 若然顾思杳当真因着兄妹情分,要轻饶了顾妩,她又当如何?虽则往日瞧来,顾思杳同顾妩仿佛并无几分兄妹情分,但逢到事上到底如何,她心中并没什么底。 她自认自己是个果决利落之人,却在碰上顾思杳之后,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到底,心里是有了这么让她牵挂看重的人。 这情爱滋味,大约也包括如此。 姜红菱出了会儿神,执起剪子,将白梅一根横生出来的枝丫剪掉,眉眼间微带了几分惆怅。 到了晚间时分,顾思杳回府,照例进了她的院子。如今他那个坤元堂,倒是空置了,十天半月不见他回去一次。 顾思杳进门,换了家常衣裳,将外衣递与如锦收了,随手便把姜红菱揽在了怀中,问道:“在家做些什么?”言语着,就低头要去啄吻那桃腮。 姜红菱却将头一转,躲了开去,没有言语。略顿了顿,竟挣脱出去。 顾思杳碰了个软钉子,微有不解,追问了几句,姜红菱却只是不说话。无奈之下,他转而问如锦道:“你们奶奶怎么了?” 如锦看了姜红菱一眼,不敢言语,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顾思杳便拉着姜红菱在榻边坐了,握了她的手,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姜红菱穿着一件熟罗单衫,下头没穿裙子,湖绿色绸缎裤子下,露出一截白腻的脚踝,一双小巧秀美的双足就踩在绣花拖鞋之中。 她面上无喜无怒,只是淡淡的。 顾思杳心中越发慌了,搂紧了她的腰肢,低声问道:“若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便告诉我。别这样默不作声,我心中没底。” 姜红菱这才说道:“二爷,不是我要调唆你们兄妹关系,只是今日这件事……”话至此处,她却又住了,停了停转而问道:“四姑娘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 顾思杳顿时脸色一凛,沉声问道:“她做了什么?” 姜红菱双眸下垂,面淡如水,将今日秫香楼中发生之事娓娓讲来,临末又说道:“我也不想说什么四姑娘年纪小,不懂事之类没意思的话。凭如雪招认的供词,她是蓄意如此。她也深知这般作为的后果。她是你的妹妹,如何处置我不去管你,我也不逼你。只是我不明白,四姑娘到底为何这般憎恶于我?竟恨不得要我死?二爷,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看着姜红菱双眸中清澈明亮,顾思杳竟生出了几分躲闪之意。 他万般没有想到,顾妩竟然能生出这般毒计。幸而红菱机敏,并不曾着道,不然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这场疫病,来的甚是凶猛。城里诸多名医,也都束手无策。 侯府是因姜红菱事先有所防备,严加盘查进出人口、食水,宅邸各处每日熏烧草药,方才无人染病。西府那边,连着程氏在内,病倒了七八个,最终各个都送了性命。江州城左近的几个村落,更是到了十室九空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