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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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年轻时,李隆基曾有意将她许配给张果,这位“张果”是大唐著名的道家隐士,八仙里面张果老的原型,据说已有半仙之体。玉真公主当真好运气,差点吃到长生不老肉,可惜张果大抵也是一位钢铁直男,竟然拒绝了这门婚事,可能觉得人间的情情爱爱会打扰他飞升。 后来玉真公主出家后,她的道观宾客来往络绎不绝,与之交往的皆是大唐才俊,甚至连李白和王维都与玉真公主传过绯闻,两人还为玉真公主作过马屁诗,至于玉真公主究竟有没有与李白和王维发生点什么,真相已湮没在历史的烟尘中。 玉真公主旁边的万春公主是李隆基的女儿,大约十五六岁,有趣的是,她竟然长着一张类似混血儿的面容,高高的鼻梁,深邃的双眸,薄薄的红唇,相貌可谓绝色倾城。 万春公主的母亲受封昭仪,是土生土长的大唐土著,父亲是李隆基,夫妻二人为何生下一个长相混血的女儿,这实在是个千古未解的谜题。不敢想,不敢想。 但是李隆基却对这个女儿特别疼爱,万春公主从小长得伶俐可爱,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李隆基经常将她带在身边,常以“洋乖囡”称之,在李隆基诸多子女中,万春公主算是很被宠爱的。 顾青上次在长安街头时匆匆见过她一面,那时只是惊鸿一瞥,来不及看清,然而今日此刻,顾青终于看清了万春公主的面容,不由呼吸一窒,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几拍,随即顾青深呼吸,压下胸中这股莫名其妙的心动。 以顾青这种直男审美来看,都觉得她与杨贵妃的美貌竟不相上下,各分秋色。当初顾青第一眼见到杨贵妃时,也有过短暂的心跳加速,由此看来,检验大唐美人的标准与顾青的心率有关。 两位公主与李亨见礼后,分别在太子左右落座,盛宴歌舞继续。 接下来便是群臣单独向太子敬酒了,这也是宫廷宴会的礼数。首先由爵位最高的国公或是国侯上前敬酒,然后便是官职品阶排序,但向太子敬酒并非铁定的规矩,看你会不会做人,不敬也没关系,上百人轮番向太子敬一次,太子能记住的人其实并不多。 群臣陆陆续续上前,趁着太子饮宴的空档,端杯先行礼,然后说一番马屁,最后一饮而尽,太子举杯象征性地用酒水沾了沾唇,微笑勉励几句后,臣子再老老实实退下,留给下一位。 顾青仍坐在桌边与李泌等人谈笑,待到颜真卿和李泌都向太子敬过酒后,颜真卿示意顾青也上去敬酒,顾青想了想,觉得确实应该敬酒,他做不到像李白那样狂放不羁,无视世间礼数,李白头铁,喝醉了什么都不管,顾青不同,他的头不铁。 于是顾青斟满了酒,执杯走向高台中央,朝太子走去,离太子尚有十步时,顾青站定,双手捧杯先朝李亨长揖一礼,道:“臣,左卫长史顾青,为太子殿下寿,为大唐社稷万代,饮胜。” 说完顾青满饮而尽,捧杯继续躬身不动。 李亨看着顾青,眼中露出笑意,温和道:“你便是左卫长史顾青?” “回太子殿下,臣正是。” 李亨扭头朝玉真公主笑道:“此少年不凡,近日在长安风头颇盛,作了不少绝妙好诗,去年的中秋词,还有为父皇和太真妃作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一句,已为长安文人争相颂唱的妙句,后来的观李十二娘舞剑器行更是脍炙人口,人人皆赞。” 玉真公主含笑注视顾青,点头笑道:“顾青之名,修道方外之人亦有耳闻,这几日来道观拜访本宫的才俊,对顾青亦多有赞誉之辞,今日亲见,却是好一位少年才子。” 顾青垂头道:“臣谢太子殿下,谢公主殿下谬赞。臣惶恐,不敢当。” 李亨眼睛忽然眯了一下,面容依旧亲切和善:“顾青,往后若有佳作,不妨抄录后送来东宫,孤对诗文亦有几分浅薄之知,与你这位才子自然比不得,但至少懂得鉴赏,旁人不明其意之处,或许孤能成为你的知己。” 顾青眼皮跳了一下,这位真会说话,太子拉拢人都这么含蓄的吗? 脑海中飞快转动,顾青不敢迟疑,道:“臣谢太子殿下抬爱,臣学识浅薄,陋作疏狂,不堪方家一笑,以往之作皆是酒后胡言,酒醒后悔恨万分,回想醉酒时写下那么多羞耻的诗句,臣此刻脸上都是火辣辣的,惭愧得无地自容。” 李亨与两位公主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顾青居然能把自己贬低到这般程度,适当的谦逊自然是应该的,可你也不能把自己当死仇一般往死里贬,过分了啊。 “羞……羞耻的诗句?”李亨结结巴巴重复了一遍,接着玉真公主忽然大笑起来,掩着小嘴笑得花枝乱颤,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笑起来竟是十足的成熟风韵,丰腴的身子笑得一抖一抖的,颇具前世广场舞的节奏韵律。 太子左边的万春公主也在笑,笑起来根本连掩嘴的动作都懒得做,根本就是张嘴大笑,顾青隔着老远都能看见她的后槽牙。 顾青垂头,嘴角一勾。看来这位年轻的万春公主性情颇为直爽活泼。 李亨也笑,边笑边摇头:“顾卿真是……太狠了。你若欲自谦,亦不必用力过猛,适度便可。” 顾青认真脸:“是,臣记住了。” 玉真公主瞥了他一眼,笑道:“天下才俊皆是本宫道观的座上宾,顾长史之才,本宫岂可错过?说出去未免有人说本宫沽名钓誉矣,顾长史,本宫稍停遣人送你一面玉牌,尔以后若有闲暇,可来终南山下的都灵观,凭此玉牌可在观内畅通无阻,扈随不敢相阻。” 顾青一愣,但还是想也不想便道:“臣谢公主殿下隆恩。” 李亨笑道:“能入玉真公主慧眼的才俊可不多,顾卿,尔当珍惜皇姑送你的玉牌,这可是天下才俊无比向往的荣耀呢。” “是,臣记住了。” 旁边没出声的万春公主一直在打量顾青,看了他许久后,万春公主忽然娇声道:“顾青,你会去皇姑的道观么?” 顾青心头一紧,急忙道:“臣定然会去拜访公主殿下的。” 万春公主嘻嘻一笑,道:“我也经常去皇姑的道观玩耍,你何时去道观,我与你同去呀。” “臣若闲暇时一定去。” 万春公主哦了一声,道:“那么你‘闲暇’之时究竟是何时呢?” 顾青额头微微渗出了汗,这位公主似乎比他还不会聊天,你听不出我说的是客气话吗?非要追根究底,天还怎么聊下去? “呃,臣在左卫当差,实在不知何时有休沐之期,所以臣无法给公主殿下准确的答复……” 万春公主又哦了一声,道:“那我去给你们左卫大将军说一声,让他给你休沐好不好?郭大将军很和蔼的,我小时候还揪过他的胡子呢。” 顾青飞快抬头扫了一眼李亨和玉真公主的表情,见二人一直含笑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和万春公主的对话,看热闹的姿态很明显。 顾青暗叹口气,无奈地道:“不必劳烦公主殿下,臣自去向郭大将军请休沐之期。” 万春公主满意地笑道:“好极了,待你确定了时日,我们便同行。” 说着万春公主认真地道:“我见你一脸忧郁之色,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却老是板着脸,不知有何心事。你若去皇姑的道观住几日,想必定能释怀忧思,放开郁结,你那张脸或许能变得喜庆一点。皇姑的道观里有一片竹林,很适合修养心性呢,你若住久了,定能作出许多绝妙的诗句。” 顾青无奈道:“臣谢公主殿下抬爱,只是臣的面相天生如此,不管在道观住多久,恐怕都无法喜庆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采办清单 颜值被封印是怎样一种体验? 谢邀。人在大唐,刚被嫌弃。 官居六品,年入千贯,官职与收入妥妥的上流社会精英,然而一山还比一山高,朝堂里仍处于食物链底端,上位者一句话便能轻松将奋斗来的官职和收入拿走。 所以,被公主嫌弃颜值怎么办? 除了忍着,还能怎么办? 顾青有时候也很嫌弃自己这张不高兴的脸,不能说丑陋,五官分开看都是很端正的,若放到一千多年以后,绝对是非常有魅力的帅哥,妥妥的颓废系男主,天生的生无可恋表情不知能引来多少少女少妇们的母爱泛滥,一见到他便忍不住把他搂在怀里逗他开心,直到他高兴为止。 可惜这张脸活在这个时代,委实生不逢时,大唐的审美与一千多年后不一样,大唐的人喜欢看的是端正的五官,或者飘逸如仙的形象,顾青这张脸实在长得有些丧气,可以说十分的非主流了。 这张脸唯一能适用的地方就是在别人的葬礼上吹唢呐,那才叫相得益彰。 看得出万春公主是个很率性很耿直的姑娘,也看得出她颇为重视顾青的才华,一根筋似的追问顾青去道观的具体日期,令顾青敷衍起来很为难。 最后顾青不得不认真考虑去玉真公主道观的事,定下五日后的日期,万春公主这才满意地笑了。 太子李亨和玉真公主在旁边含笑看完这一幕,最后李亨命宫人给顾青斟酒,顾青再次敬太子,李亨这次竟与顾青满饮了一盏,令在座的朝臣权贵们颇为惊诧,太子与别人饮酒都是象征性沾沾唇,与顾青却痛快地满饮,这面子可够大了。 敬酒之后,顾青行礼,转身退下。 万春公主一直盯着顾青的背影,直到他坐回了位置,她才收回了目光。 玉真公主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噗嗤一笑,道:“睫儿,可是看上了这位才俊?” 万春公主也不见羞涩,嘻嘻一笑道:“皇姑莫乱讲,我可没看上他,只是觉得此人少年而居六品,有才又有圣眷,却不曾在他身上看出半点骄纵之态,为人沉稳老练,与长安那些纨绔子弟们完全不同,我只是对他有些好奇罢了。” 玉真公主时年已近五十,一生情路坎坷,自是过来人,闻言笑道:“男女之情,往往便从‘好奇’二字而始,你今年不小了,皇兄曾为你物色了几次长安功勋子弟,你皆坚辞,难不成一生不嫁人了?我倒觉得那顾青不错,有才情又儒雅,风度翩翩又不张扬,听说尚未娶妻。如此美玉般的少年郎,你若不出手,恐怕会被别的女子拿下了。” 万春公主嘟嘴道:“皇姑,侄女真的只是对他好奇,并无半点男女之情,皇姑可莫乱牵红线呀。” 玉真公主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笑道:“好好,我倒要看看,未来究竟何方才俊英雄能被你万春公主看中,自己的亲事你可要上心了,皇兄虽说极为宠你,也说过让你自己挑选夫婿的话,不过红颜易老,岁月无情,女子年岁越老,越难寻真心。” 万春公主高傲地仰起小鼻孔:“哼,若男子只看重女子的容貌而心许,又算得什么真心?就算恩爱数年,女子终究有年老色衰的那天,那时岂不是会被他嫌弃死?这样的薄幸男子我不屑要,若世上的男子皆薄幸,我便一生不嫁孤独终老又如何?” 玉真公主仿佛被戳中了痛处,神情怔忪起来,半晌,幽幽地道:“你呀,终归是仗着年轻貌美,这番话才敢说得如此有底气,再过十年,你若还能如此骄傲,那才令人佩服,我只希望不要有那么一天,多年孤独的代价换得一时的骄傲,不值得。” …… 曲终人散,徒增寂寥。 时近傍晚,重阳酒宴终于散去,宾主尽兴而归,纷纷上了马车回长安城。 顾青已有些微醺,其实如此重大的场合顾青不大愿意喝酒的,大唐的酒再淡也有酒精度,喝得醉醺醺的若说错了话,很有可能便是掉脑袋的后果。 在这方面,李白是个很好的反面教材,这货在宫里喝醉了居然敢叫高力士给他脱靴,还叫杨贵妃给他磨墨,若不是李隆基欣赏他的诗才,若不是李白自己在诗坛拥有极高的声望和诸多粉丝,恐怕当场就被李隆基剁了。 顾青不愿喝多,无奈旁边的李泌似乎对他特别投缘,不停与他干杯,喝起酒来特别嚣张,诸如“你还行不行了”“是男人就干了”“剩那么多你养鱼呢”之类的不绝于耳,劝酒太频繁,顾青饶是左推右搪,仍旧被他灌了个七分醉。 顾青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他属于慢热型,与人结识来往笃信的是日久见人心,从来不会做“倾盖如故”的蠢事,与他一同患难过的人,才会被他真正视为朋友,否则一切豪言壮语不过是酒桌上的虚妄之辞,下了酒桌便不能当真了。 而李泌却仅仅一顿酒的功夫便与他称兄道弟,这让顾青很不习惯。后来一想到李泌的东宫谋臣的身份,顾青大抵明白了一些。 看来那位太子殿下拉拢自己果真有诚意,而且拉拢得很含蓄,今日仅仅一面之交,李亨便对他赞誉有加,刻意当着群臣的面与顾青满饮了一盏酒,而东宫谋臣李泌更是以投缘为理由,与顾青一杯接一杯喝得痛快,聊得酣畅。 这些若看在外人眼里,顾青属于哪一个阵营呢? 马车颠簸,车外秋风掀开帘子,微微带着凉意的风拂过顾青的脸庞,顾青的酒意顿时醒了三分,接着露出苦笑。 这些人啊,一个个都是人精啊。往后身在朝堂,还须更小心才是。 回到长安已是深夜,到了家门口,许管家披衣而出,见顾青有醉意,许管家一脚踹出来一个杂役,命他将顾青送回后院歇下。 第二天一早,顾青伸着懒腰起床,丫鬟为他穿戴好官服,打水给他洗漱,顾青睡眼惺忪,半眯着眼任由丫鬟在他脸上擦来擦去,然后张开嘴,丫鬟用木炭和细盐抹在柳条枝上,轻轻地为他刷牙。 顾青露出满足的微笑。 这腐朽堕落的封建主义生活啊,何其之爽…… 出门上马车,到左卫亲府应卯。顾青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左卫长史要负责的事务实在太繁杂,应该是左卫所有文官武将里面唯一一个工作最多的人,举凡名册,财政,纠察,调任等等,下面的属官将所有的事务全部集中到长史手中,由长史进行筛选审批,而左卫大将军做什么呢?大将军要做的,便是等长史将所有工作汇总后,压缩到几张纸的范围内,大将军看完几张纸,这个可准,那个驳回,最后一锤定音。 没有老黄牛般吃苦耐劳的心性,长史这个官职是干不长久的。 顾青有种强烈的预感,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已快到临界点了,如果再这么干一个月的话,他一定会在长安闯个不大不小的祸,逼得李隆基不得不罢免他。 一上午便在各种名册调拨名单审批中度过,顾青累得不行,又有了翘班的冲动,眨眼的功夫,这种冲动已经变成了决定。 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外。 顾青眯了眯眼,认出了门外的人。名叫朱佺,是左卫亲府的仓曹参军,与顾青的老熟人周仓曹平级,左卫亲府的编制里,仓曹有两人,周仓曹管武官兵员名册,这位朱仓曹管物质。前些日子顾青无所事事在左卫府里四处溜达时,彼此混了个脸熟,最近几日在公务上来往也比较多,算是熟人了。 朱佺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脸上挂满了职业性假笑,对顾青的态度很恭敬,进门便行礼,然后顺势坐下来寒暄。 顾青比较反感工作时间扯七扯八,尤其是还有一堆工作等着他处理,莫名其妙来了个人跟他闲聊,完全不顾对方是不是有空闲,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杀的话,这位朱仓曹此刻已经算是砍了他好几刀了。 见朱佺聊天时神色闪烁,顾青皱眉,沉声道:“朱仓曹是有事要说吧?快点说正事,眼看快中午,本官要去用饭了。” 朱佺讨好地笑了笑,道:“下官不敢耽误顾长史用饭,确实有件事要说,若顾长史有闲暇的话……” 顾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你大概还能说三句废话,三句以后我便锁门走人了。” 朱佺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公函,点明了来意道:“下官不敢说废话了,主要是想请顾长史处置一下这件事……” 顾青接过公函,仔细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是今年左卫向长安商贾采办的冬衣,以及向军器监置办淘换的兵器盾牌弓弩箭的清单……有何不对么?” 朱佺陪笑道:“当然没什么不对,此事有些紧急,所以想请顾长史快些批复下来,下官要赶在入冬之前办好。” 顾青瞥了他一眼,道:“知道事情紧急你还跟我说了半天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