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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舒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惊愕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秦道川,后者则继续轻声念道:“岳母在上,罪婿弥留之时,仍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岳母毋需担忧,此事并无第二人知晓,全是梓皓这些日子在陈府苦思所得。肖家主母陈氏,寡廉鲜耻,鸠占鹊巢,逼长姐至绝路,乃始作俑者,死有余辜;郑家主母肖氏,效仿其母,却手段毒辣,害死人命,又害岳母永坠商贾;陈家当初将卢夫人逐出族内,更败坏其名声,而今更是令岳母忠仆身死,敲诈岳母的钱财。故而岳母新仇旧怨,一日齐发。那几个毒妇身死数日,仍僵而不腐,实因中毒日深,只待最后一阵秋风即可吹落。其余的,因有人需要事先从地道撤离,故而下了砒霜,可惜,百密一疏,几个粗使的伙计,如何受得起鹤顶红这般名贵的毒。其余的必死之人,才是鹤顶红最适合之人。梓皓最佩服那几个留到最后的陈氏旁支,称他们为最顶尖的细作也不为过,无数次我经过他们面前,却丝毫没有怀疑,最后再想起,仍只记得他们眼中的惊恐和彷徨。他们居所有地道通往后山是么?然后再脚不沾地,只在树上跳跃,便能踪迹全无。想必陈家宅院中也有地道通往他们的居所,走时仍能有条不紊地将地道回填,真令梓皓大开眼界。 太子如今可还安好?若还活着,是东渡了,还是北去了?不过怎样都好,他的身下之物,我亲眼见过,活死人罢了。 第374章 秋后 宁王之事,应是皇上与岳母合作,先用火攻,迷惑众人,只为将他二人掳至天际岭凌迟,为尽忠的杜首领报仇,想必禁军中的内应是皇上的人手,郑智勇的刚愎自用终于害人害己。岳母这些年的所做所为,一向严谨的皇上却视若无睹,如今想来,世上皆是瞎子。 岳父生来磊落,这两件事应与他无关,故而梓皓用红漆封住,岳母阅后即焚,再无人知。 明日即是阿筠盖棺之日,我再不去,来生她若比我年长,怕又会失去她。 那些人害阿筠永无子嗣,岳母既已为我寻了仇,梓皓在此谢过。 梓皓仍有一心结,想问岳母,若梓皓只是一介白丁,因仰慕阿筠,前来求娶,岳母会肯么? 梓皓一生以信诺立身,如今却要在岳母面前失信了,前次答应的万两黄金,实难凑齐,只能人死债消,被岳母鄙视。 欠条已随信还给了岳父,免得他这个中人难为。 这几日常常在想,若当日岳母一直困着阿筠到如今该有多好,如此,她便会仍旧活着,一直念我,而我也会一直念她,矢志不渝,一直到老。 我要去寻阿筠了。 陈梓皓绝笔。” 秦道川念完最后一字,便沉默了,直到忠清和娴苔睡了又醒,才令枯坐的两人重又有了动静,秦道川起身唤了奶娘进来,将两个小儿抱出去喂奶。 坐回若舒身边,轻声说道:“筠风散馀清,苔雨含微绿。所以我给他们取名为忠清、娴苔。希望阿筠能重回我的怀抱,让我再好好待她,日后无论她让我如何的伤心,我都不会现她计较,又或者听之任之,皆会笑着坦然受之。” 若舒听了,依旧觉得无言以对,又望向了窗外,外面寒风凛冽,已然严冬矣。 秦道川也没多话,像她一般望着窗外,院中那棵银杏树光秃秃的枝干,一如他的心境。 良久,若舒开口问道:“大家都知道了么?” 秦道川回道:“嗯,陈梓皓在阿筠盖棺当日,身着锦衣,爬入棺内,紧抱着她,直至毒发身亡,众目睽睽之下,不多时,便天下皆闻。” 若舒良久之后,才长舒一口气,“也是个有执念的人。” 秦道川接道:“与其独活,生不如死,不如同去,了无牵挂。他对阿筠的心,素来无人疑过。” “你怨我么?”若舒轻声问道。 “我有资格么?”秦道川回道。 又是长久的沉默。 此日后,秦道川再未与若舒提起,可是,不过短短数日,两个人皆添了些许白发。 因阿筠随陈梓皓葬入了中州陈家祖坟,当时若舒正怀着双胎,秦道川又无诏不能出京,便由秦南和秦西陪着忠湛去了中州吊唁。 回来时说道:“陈家如今只剩下镇上那座宅院还依旧,其他的都已物是人非,陈梓皓一死,人人都只求自保,人人都想在剩下的产业中分一杯羹,连我们去了,都无一人接待。” 秦道川难得的沉默了,只听不说。 年节时,走亲访友的人说得最多的传言,便是中州陈家祖宅,因三十晚上燃迎新年火堆时不慎走了水,一时竟没有扑灭,让火势越烧越旺,最后连烧了三天三夜,整个镇子皆化为灰烬,连带附近的村镇都能闻到焦糊味。 四大世家在东方大陆已屹立三百年,其间虽此消彼长,但从未真正消亡过一家。 就连没落了的卢氏,也在卢夫人和若舒手中重新崛起。 陈家虽不外显,却一直是世家中的主心骨,却在现在的皇上,当初的七皇子的蛊惑之下,违了祖制,嫁了女儿,还出了仕,最后甚至参与了宁王夺位之乱,跳上了前台,并为此不遗余力。 眼看大事初定,却被若舒两个狠手动摇了根本,接下来皇上暗地里的打压,让他们毫无喘息之机。现在,更因着这场火,就这样随着最后一个宗子陈梓皓殉情亡妻而宣告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