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困顿的牢笼
宋荷坐在床边很久都没有动,她那双从前看起来晶亮灵动的眼镜,现在就好像古井一般,死气沉沉,没有一点波动,如果不是胸膛还有起伏呼吸,殷郑简直就会以为现在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个雕塑罢了。 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殷郑承认自己确实是想到了宋荷会激烈的反抗,或者对殷郑破口大骂,甚至绝食这件事情,殷郑也想到了,但是当殷郑看见面前这个毫无生气的女人,一点都没有办法把她和自己之前那个温柔灵动的妻子联系在一起。 但是殷郑并不想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已经超过了殷郑的预期,殷郑也不能就此收手。 所以殷郑对宋荷说出厌烦自己的那句话也并无所谓,宋荷正是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殷郑知道现在宋荷说的话自己都不应该相信。 男人就像是压根没听到宋荷说的话一样,这仿佛若无其事一般的,再一次从托盘里面取出了一个备用勺子,然后再一次重复的刚刚的动作,舀了一勺粥吹的温热。 但是这回殷郑伟了防止宋荷再一次打翻汤勺,殷郑在将那一匙粥送到宋荷嘴边的时候,还提前开口说了一句:“喝粥吧,你已经好几餐没有吃了,就算你不吃,孩子也是要饿的。” “孩子也是要饿的?”宋荷就像是听见了一个多么好笑的话一样,阴阳怪气的重复了一遍殷郑最后说的那句话。 殷郑只见宋荷唇边慢慢溢出了一个冰冷而又古怪的笑容,然后在宋荷抬起头直视殷郑的时候,男人更是清楚的看见了宋荷眼睛中闪烁的挑衅的目光。 宋荷唇边那个古怪的笑容一直都在,让殷郑心中不由得忽然烦躁起来,紧接着对宋荷说道:“张嘴。” 宋荷就像是刚刚的殷郑一样,对他说的话完全置若罔闻,并且她眼中的挑衅光芒愈加明显,在殷郑话音刚落之后,宋荷开口毫不在意的说:“饿就饿着吧,现在嘴还在我身上,我说不吃就不吃,它饿,那就最好饿死,也省的你整日委曲求全来伺候我。” 接着,宋荷的笑容中,除了那抹古怪之外,又夹杂了怜悯,刺灼的殷郑双眼酸疼。 宋荷像是故意就要激怒殷郑一般,又问道:“殷郑,你不累吗?一个孩子而已,你去找别的女人,她们都会心甘情愿给你生的。” 这句话就像是给殷郑心上扎了无数根针似的,让殷郑在听见的瞬间,只觉得整颗心脏上开始泛起无数绵密的疼痛,那疼并不是尖锐的一下扎过,而是蛮长的绵痛,让殷郑那双端着粥碗拿着汤勺的手都不由得在微微颤抖。 殷郑的脸上骤然变了表情,那双幽沉的双眼中也激烈的闪烁着恼怒,男人明显的在克制自己,他知道宋荷就是为了挑衅自己,让自己对她厌倦、厌烦,这样才好能从自己的掌控下逃脱。 他几乎是用了全部的自制力,告诉自己不能伤害宋荷。 男人的胸膛深深起伏了好几次,才克制住自己心里的怒火,当殷郑眼中的怒火衰退下去的时候,宋荷却为此而恼怒起来。 毫无疑问,宋荷就是为了激怒殷郑。 于是宋荷干脆拧着眉头,脸上显露出分明的不痛快的表情,在殷郑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宋荷忽然毫无预兆的抬手掀翻了殷郑手上的那碗粥。 宋荷知道粥很烫,而且宋荷完全就是在知道的前提下这么做的,她就是不想让殷郑这么平静,甚至是带着一种报复一般的心理,将殷郑手中的粥碗打翻掉。 随后,宋荷就看见殷郑先是目光有些着急的往宋荷身上去看,在彻底确认了宋荷没有被热粥烫到之后,殷郑眼中的那种惊乱才平静了下来。 将殷郑这一点小小的举动看进眼中的宋荷,心中忽然牵扯出密密麻麻的疼痛,就像是被千万只小虫子啃咬在心上似的,让宋荷甚至有一瞬间感觉,自己没办法这样对殷郑狠心了。 她的眼睛落在殷郑被热粥烫到的手背和手臂上面,尽管殷郑觉得手臂上面火辣辣的烧疼,但是男人还是首先蹲下身,试图将地上打碎的碗摔开的瓷器碎片捡干净,他害怕宋荷被这些碎片伤到。 面对殷郑这种几乎是要为了自己将他向来高高在上的自尊低到尘埃中去的样子,宋荷心中在觉得酸楚的同时,更多更猛烈的,还是愤怒的感情。 “殷郑!”宋荷就像是自己才是被热粥烫到似的,跳起来,以站着的姿势居高临下的看着殷郑,但是却无法控制自己眼中的泪水往外冒:“你不要再把你这一套做给我看了,没用的!” 印证并不理会宋荷的话,仍旧是执着的将地上的碎片一个一个仔仔细细的捡起来,房子里面现在没有下人在,殷郑很少处理这些事情,所以尽管做的仔细,但是也还是很轻易的就能看出他动作中的生疏。 宋荷当然是知道为什么殷郑要这么做了,但是宋荷不知道的是,殷郑这样做是为了谁,为她?还是为了她肚子里面这个孩子的安全着想? “殷郑,你这幅深情的样子,我真的……看了就觉得恶心。” 殷郑听见自己的头顶上盘旋着宋荷的声音,他分明的听见了当中的厌恶和嫌恶。 而宋荷今天似乎就是要让殷郑不痛快,要把自己的愤怒发泄出来,所以她冷眼看着为她做这一切的殷郑,一点都不领情,甚至还用冷嘲热讽的语气,对着殷郑继续说道:“滚出去,别让我看见你。” 殷郑显然被宋荷这种明显的态度改变而有些难以适应,但多少也是在预计之中,因此,殷郑面对宋荷极度的排斥,也只能一句话都没说的,小心翼翼的先用自己的衣服把手背上,已经将皮肤烫出燎泡的粥擦擦干净,然后才从床边站起来。 殷郑一言不发,直到走到床边,殷郑才开口说道:“托盘里面还有些别的吃的,你一会儿记得吃一点。” 回应她的,是宋荷用几乎失声的声带,发出近乎声嘶力竭的喊声:“滚——!!!” 对于宋荷的怒火,殷郑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关上门,然后照旧是上锁的声音。 宋荷已经不愿意再去反抗了,也不愿意让自己再对殷郑浪费口舌,这种近乎折磨的囚禁,让宋荷整个人都像是没有了灵魂一样空洞麻木,只愿意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什么都没有的空旷天空,期待着或许偶尔能有一两只鸟飞过去。 宋荷甚至打不开窗户,殷郑没有给她留一条能够逃开的路。 渐渐的,宋荷竟然也就习惯了这种似乎时间被拉长的一天,有时候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宋荷都分辨不出来,这究竟是今天还是第二天。 封闭的环境里,宋荷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在明显的崩坏——最明显的一个情况就是,她开始不断的想象,有时候是想起以前的事情,有时候就是天马行空的随便想象了。 随着窗外的太阳升高,然后降落,宋荷甚至渐渐的找到了能够让自己尽量过的舒服一点的方法,那就是闭上眼睛,躲进被窝里面,然后假装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 殷郑当中送过来一顿午饭,还是没有例外的被宋荷全部掀翻了。 于是到了晚上的时候,殷郑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开锁进来,把晚饭放在桌上,然后就又一声不吭的走出去。 关门,钥匙插进锁芯里面,扭转两圈,上锁,离开。 宋荷对殷郑离开之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已然无比熟稔了,就像是她曾经亲手做过这些,每一个步骤,都是她一遍一遍完成的一样。 照旧是没有合眼的一夜,宋荷的精神仿佛一根紧绷到了极限的弦似的,只要殷郑随随便便再轻轻的拨弄一下,这根弦就会立即断裂了。 但是殷郑偏偏就能和她保持着一个距离,任由宋荷如何吵闹,如何不讲道理的摔东西,甚至把殷郑端进来的饭菜再全部的掀翻。 殷郑始终是没有一点怨言的替宋荷清理干净。 但是,他们两个人,始终不肯和对方多说一句话,仿佛毫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殷郑不过就是执行着他的看守命令,而宋荷就是殷郑需要监管的犯人。 ‘真讽刺,真可笑。’ 宋荷在心中乱七八糟的想着,并且也真的随着她这样想,而发出凄厉古怪的笑声。 现在的宋荷,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头发和衣衫都凌乱不堪,原本精致好看的脸庞也已经被泪水泡的又红又肿,并且还因为几乎已经两夜一天没吃东西,而低血糖的散发出青白的颜色。 她应该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好,为了能够维持最低的生存能力,宋荷总是只吃一点殷郑送来的饭菜,甚至说白了,就是为了孩子。 尽管宋荷对殷郑冷言冷语,说着要将孩子弄死,但是宋荷的心中还是记得,自己已经答应了孩子,要学着做一个好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