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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兰庭俯身,凑近,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轻声耳语:“记得回家,我很想你。” 陈竹偏过头,垂眼沉默片刻。 最终,他还是低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远在京城的小破房子,成了陈竹的“家”。 或许,是房子里多了一个日日夜夜盼着他回去的人吧。 陈竹的假很快就批了下来。 一来,贫困县的工作进展顺利;二来陈竹几乎没怎么休息过。上头的领导很快就答应了陈竹的请假要求,还额外批示,要他好好休息,陪伴家人。 陈竹并没有急着回京城,而是先在贵州陪了爷爷几天。 临上京城的那一晚,陈文国罕见地沉默。 陈文国什么都没说,但陈竹心里都懂。 他俯身跪在爷爷身边,眼里流淌的光一如当年。 “爷爷,我知道您担心我。”陈竹扶着陈文国的膝头,郑重地说,“这一次,我不会再让您失望。” 二十岁的陈竹一无所有,可二十五岁的陈竹拥有一切。 他不再畏惧那份炽热的爱,也不再是那个轻易被粉碎的少年。 陈文国皱眉,“你从未让爷爷失望。”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陈竹永远是他的骄傲。 “竹儿,爷爷跟你说实话。”陈文国叹了口气,“直到现如今,我还是恨那个毁了你前途的混账东西。” “我是老了,不能看着你一辈子,”陈文国摇摇头,叹气,“说实话,把你交给谁爷爷心里都不踏实。好在,我们竹儿长大咯,往后好好走自己的路。” 陈文国语重心长:“爷爷还是那句话,爱情无非锦上添花,理想才值得用一生去追求。” “我知道。”陈竹明白陈文国的意思,陈文国无法原谅徐兰庭,却也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不会阻住陈竹跟自己爱的在一起。 陈竹:“谢谢爷爷。”他说,“我不会让您失望,从前不会,往后也不会。” 年迈的老人依旧坐得笔直,沟壑横生的脸上,却流露一丝软弱。 陈文国要强了一世,此刻,却抬手摸了摸陈竹的头。 “咱们竹儿,从来都是爷爷的骄傲。” 车子稳稳地驶入郊区,车上的人闭着眼,唇边一道残留的吻痕。 徐兰庭揽过人,将陈竹轻轻抱在怀里,“累得厉害?” 说来,陈竹身形高挑,肩背宽直,可每每都能被徐兰庭轻易抱在怀里。 陈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徐兰庭,忽然问他:“我明明长个儿了。” 怎么还被徐兰庭按着、抱着,生生把他这一米八/七的高挑个子,衬得跟一米六似的。 男人看着陈竹迷迷糊糊的样子,笑说:“你在我这儿,永远是个小孩儿。” 说着,徐兰庭还抱着他晃了晃,眼底满是宠溺,“叫声哥哥来听听。” 陈竹闭上眼,专心休息,“闭嘴。” 原以为徐兰庭要带他去紫玉山庄,可车子却驶向了平安巷。 陈竹睡了一路,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那条熟悉的小巷子。 细看却又有些不同。 街道两旁的店铺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回到了陈竹上高中的那个夏天。 永远在打折的运动器材店,橱窗里的篮球摆放得整齐,老板坐在空调底下抱着半块儿西瓜。 菜市场不像从前那样脏兮兮,却依旧让人熟悉。 就连街头卖糖果的店铺,都重新出现在眼前。亮晶晶的糖纸包裹着一颗颗甜蜜,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色彩。 恍然间,时光仿佛从未离去,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离家的少年归来。 就连…陈竹望着身边的男人,站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当年的模样。 眉眼英俊漂亮,脸上的笑意温柔深情。 男人仿佛站在原地等了好多年,如今,终于等到了他的少年回头看他一眼。 徐兰庭朝陈竹伸出手,说:“阿竹,欢迎回家。” 陈竹看着徐兰庭残留着伤痕的掌心,那是当初在灾区救他时,落下的伤疤。 他缓缓伸出手,两人掌心触碰的那一刻,他们都感受到了对方灵魂的颤动。 陈竹垂眸,看着徐兰庭的手,不知是感慨还是叹息,“好多年啊。” 他隐去了眼里的水色,轻轻说:“徐兰庭,我们,错过了好多年。” 徐兰庭执起陈竹的手,缓缓吻在他的指尖,“不怕,我们还有好多年。” 足以弥补所有的遗憾和空缺。 陈竹吸吸鼻子,轻声应了。 他看了看街道两旁的店铺,笑着说:“你盘下这条街,就是为了这个?” 为了,将那个充满泪水和甜蜜的夏天留住; 为了弥补二十岁那年吃不到蛋糕的少年; 为了,让陈竹灵魂中那道淡淡的伤痕彻底消失。 徐兰庭没有回答,他牵着陈竹,缓步走在属于他们的回忆里。 陈竹忍不住打量着四周的一切,他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时光的温柔,触摸到了光阴的脉络。 他能感觉到,自己心头那道细小的口子,正缓缓地、轻轻地愈合。 “嗯?”陈竹驻足在篮球橱窗前,他不再是那个买不起篮球的少年,却依旧在那么多篮球里,看见了一个特殊的、甚至有些破旧的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