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在山里，平安姑父就问宋大刚了，道：“大哥，你知道这些猎物哪里有销路吗？” 现在对做生意的抓得很紧，一般人都没办法获得做生意的许可。所以他们卖也只能偷偷卖。 宋大刚早就和兄弟几个说好了，统一了口径，道：“没有，我们也是拿出去碰运气，如果卖不完，就留着自家过年好了，反正有总比没有好。” 平安姑父很是失望，他本来还以为岳家大哥有门路呢！ 宋大刚也不管他如何失望，继续去捉那些野鸡和野兔之类的了。 他们经过多次实战，已经掌握了一些要领，甚至自己想出了一些战术，省力不少，而且捕捉到的猎物也更多了。 宋慕雯在一旁擦了擦汗，空间里自己卯足了劲养的鸡兔子鹌鹑斑鸠等东西终于可以缓解一些饲养的压力了。 可是大姑父两个弟弟的做法实在让宋慕雯看不过眼，他们总是一阵哄抢，生怕其他人把野鸡什么的抢走了，这样一抢，不仅没把野鸡之类的抓着，反而把它们吓跑了，损失了不少。平安姑父看不下去了，把他们两个说了一通，他们才收敛一点儿。 这一次因为人多，也更加混乱，所以宋慕雯是趁乱放出去了不少，所有的人都是满载而归的，当然又是在傍晚的时候往回赶，到了漆黑的夜里才赶到家里。 听说宋家这边没有销路，平安姑父被他两个弟弟撺掇着直接回去了，只有余二猛跟着宋家四兄弟回了宋家。 平安姑父三兄弟一走，余二猛也松了一口气，道：“真是可怕。” 宋大刚也觉得脸上很没面子，道：“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余二猛摇摇头道：“才没有呢，我看大刚叔的那个妹婿还好，另外两个，我就不想说了，作为晚辈说长一辈的人不好。” 没说比说了还狠，宋慕雯暗暗咋舌。 余二猛和宋大刚等人商议干脆今晚直接送到县里尚老板那里去。 第21章试新衣 虽然这样子时间有些赶，但是不耽搁以后的事儿，也免得这样总进进出出反而惹人怀疑。 宋大刚兄弟几个将猎物分好了，让宋老四带着一部分受了伤或者死了的猎物先回去，顺便把宋慕雯也带回去，而他们四个人则先去城里找尚老板把东西送过去。 对于宋大刚这个大哥的分工，其他的人一般都没有疑虑的。 宋慕雯已经在外面跑了一天了，已经累得不行了，宋大刚把她塞到宋老四怀里，她便靠着宋老四的肩膀打瞌睡了。 回到家里，宋家人询问了一番，见没什么事儿，又分头洗脚去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宋慕雯醒来的时候，宋大刚等人早就回来了，虽然才睡了不多会儿，却已经是精神抖擞了。宋慕雯很是赞叹年轻的汉子们的精力之旺盛。 更大的惊喜还在等着，原来尚老板有门道，所以买了不少花生瓜子茶叶豆子鞭炮香之类的东西，尚老板买那么多，本来是为了向县里那些有钱却没有什么门道的大户人家出售的，结果宋家兄弟几个赶过去了，既然遇上了，就不会错过，宋大刚拍板买了好些东西，尚老板又给面子，所以才花了二十块钱，买来的东西却有三篓子。 宋老太看着一大堆东西，真的是眼睛在放光。 “赶紧，赶紧先收起来，别让别人看见了。” 这年头讲究的就是财不外露，所以宋老太也顾不上现在就清点，直接先把东西先放进了房子里，生怕哪个豪放的老姐们直接冲进来就看到了。 宋大刚又悄悄地将几张票子塞进宋老太的手里，道：“娘，您给收好啊！别让人看见了！这可是咱们家的家底呢，过两年，就给老四找个媳妇。” 宋老太接过钱，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一看，天哪，真的是十多张十块钱，一百多块呢！宋老太激动得都哆嗦起来了，这辈子摸过几次这么多的大钱啊？好像还没有过！这辈子摸过的最多的钱才几十块钱，这是第一次摸到这么多钱！还是崭新的，揉一揉，还能够听见声响！ 宋大刚见宋老太这样子，顿时觉得有些歉疚了。家里穷，自己的娘是想方设法节约，抠门，要不是有宋老太，一家人恐怕都没办法平平安安度过这个荒年呢！ “好，那我就收着了。这个都是卖给尚老板赚的？” 宋大刚点头道：“是的呢，都卖给尚老板了，不然别人谁有这么厉害，一次性能出这么多钱？” 这一次，宋大刚是对尚老板有了一层新的认识，真是财大气粗啊，算好账之后，一出手就是这么多张钞票，这钞票还是刚发行没多久的，崭新的钱啊！ 宋老太道：“这尚老板咋这么有钱？为什么愿意花那么多钱买咱们的东西？” 宋大刚道：“现在城里什么都紧俏，什么都要用那个什么粮票之类的换呢，有钱的人家想吃好吃的都没地儿买去，尚老板有路子，能够把咱们捉的东西卖出去，所以就愿意出高价买了，反正买那些东西的人花的价钱更高呢！娘您别担心尚老板会吃亏，他那么精明的人，肯定不会做赔本生意就是了。” 宋老太道：“你说的是，倒是我瞎操心了。眼看着要过年了，咱们送点什么给尚老板好？这一年托了他的福，咱们家日子过得比别人好多了。” 看这过年的东西，宋老太心里就满足得很。 这农村老太都是一个松鼠心理，一定要在家里屯满了东西，才觉得安心，这荒年饿肚子饿了那么久，都饿怕了。 宋大刚道：“这个我已经想好了，咱们家不是熏了好几只兔子和鸡吗？到时候送一只鸡和一只兔子给尚老板过年好了，反正这个是别家没有的。” 宋老太想了想，道：“也好，挺合适的，只怕尚老板看不上。” 宋大刚道：“尚老板那样有见识的人，才知道咱们这个是好东西呢！娘别想那么多。” 那些鸡和兔子什么的已经被熏得开始泛黄了，如果洗干净了，放了辣辣的辣椒和大葱一爆炒一炸，那真是能馋死神仙。 宋老太听了心里有了一番打算不提。 不一会儿，宋老太突然想起余二猛，道：“二猛子咋样？”提起余二猛，宋大刚也乐了，道：“那小子还真是不能小看了，他一个人就弄了不少东西呢！一晚上就倒腾了几十块钱，还真是不赖。” 宋老太道：“那小子我是知道的，能干的不得了，以前还有点混，这些年倒是没有混了，听说干活很卖力呢！” 宋大刚道：“那孩子本来就不缺能耐，以前是不懂事，现在懂事了，当然能干的很。” 母子两个说了一会儿，宋大刚还要去做一下过年前的收尾工作，便又去上工了。 宋老太就将几个媳妇叫来帮着收拾东西。 几个媳妇也很高兴，虽然没有每个人都能够做件新衣裳，但是因为宋老太惦记这个事儿，所以宋大刚给家里的每个人都买了做鞋子用的，平时的时候李桂芬就纳了不少的鞋底儿，现在有了鞋面子，正好做上一些新鞋，虽然不是新衣裳，但是也穿着舒服，穿着高兴啊，也符合宋老太不打眼的要求。 宋老太板着脸教训几个儿媳妇说东西来之不易，要好生珍惜，儿媳妇和三媳妇要跟大媳妇学习，好好走针线，不要把鞋子做坏了之类的。几个媳妇都高兴得应了，有新鞋子穿，宋老太的那些唠叨就不放在心上了。 而且尚老板还记得宋慕雯这个小女孩，还让宋大刚给宋慕雯送了一包糖，宋大刚也有心，把糖分成了两半，一半先让孩子们吃个尽兴，另一半留着慢慢吃。 宋慕雯拿着糖一看，原来是酥糖，很粘牙但是很甜，小孩子很喜欢。宋慕雯记得上一世的时候，是有人担着担子走街串巷地敲着铁板，发出叮叮叮的声音，大人和孩子听到了就知道是收荒货的人来了，然后拿着家里的破铜烂铁，用完了的牙膏皮，还有骨头牙齿之类的东西去跟收荒货的换糖吃。 不过这酥糖倒是做的很好，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又白又香甜，对于现在这些常年吃不到糖的孩子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诱惑。 宋慕雯也不小气，将糖跟几个哥哥姐姐都分了，自己只吃了几小块。 宋老太见了很安慰，逗弄宋慕雯道：“囡囡都给哥哥姐姐吃了也不心疼？” 宋慕雯道：“吃多了牙疼，粘着牙齿疼。” 宋老太不免笑起来，道：“别个都巴不得牙疼也要多吃一点呢，你这丫头倒是不贪心的。” 宋慕雯当然不贪心了，空间里好多好多糖果呢，要是她愿意，可以将摘下来的水果塞进工厂区里的机器里，然后就有漂亮美味的水果糖出来了，有那么多糖，哪里还会惦记这些酥糖。 过了没几天，村里的活儿也差不多做完了，宋大刚兄弟几个又闲了下来。 只是今年的冬天较往年要干一些，但是暖和一些，除了有时候不见太阳，大多数时候还能够见着太阳，所以宋大刚兄弟几个又开始忙着疏浚屋前屋后的阴沟、去山上将死了的树砍了拖回来、将屋前面的空地清理干净……这样的琐事儿很多。屋顶又被加了一层稻草，倒是显得没有那么漏风了。 宋慕雯仰着头看着叔叔在屋顶忙碌，一边跟在旁边洗萝卜的宋老太道：“奶，我们以后做个大房子吧，要用瓦做屋顶的。” 宋老太听了不回头，嘴上却是道：“要多大的房子啊？你知道什么是瓦房吗？” 宋慕雯撅了撅嘴巴，没办法，自己的年纪太小了，所以这些大人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呢！ “大房子就是我们家每个人都有一个屋子！瓦房子就是尚老板家那样的房子！又大又宽敞，还亮堂！” 宋老太顿时笑得不行，道：“你这妮子贼精贼精的，做那样的房子要好多钱的呢！一般人家做不起来！” 宋慕雯道：“咱们家肯定做得起来的。” 宋老太只当她是小孩子不懂事说的，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其实这是宋慕雯奋斗的目标啊！努力长大，努力让家里多赚钱，努力奔小康！ 到了快过年的时候，经过家里几个媳妇的日夜赶工，不仅孩子们的衣裳做好了，鞋子也都做好了，在一个晚上，大家都坐在一起试着新衣服新鞋子，趁着过年还有几天，赶紧先试试，不合适的还可以改。 两个女孩的衣服都是红色的，配了一条蓝色的棉裤子，而宋慕雯的衣裳上还绣了几朵花，宋慕雯穿在身上的时候不仅觉得温暖，又觉得漂亮，那上面的绣花真的很精美。宋慕雯小心地摸了摸，一旁的人看了忍不住一起笑了，小姑娘都爱俏，别看囡囡才两岁多，却已经知道爱美了。 二婶道：“大嫂确实做得好，我们都不敢跟大嫂比了。” 第22章过大年 李桂芬谦虚道：“只是多花了点时间而已，你们要绣也绣得出来的。” 宋老太道：“你们几个少呱呱,大嫂手巧,不是你们几句话夸出来的，是全村人都知道的,要不是这样,我哪会花那么大的力气给你们大哥娶回来？” 根据中国的传统思想,这大嫂是家里最重要的一个媳妇,大儿媳妇是将来家里的半边天，要是大儿媳不好,家里就惨了,所以农村的老太在给家里找媳妇的时候很注意媳妇的人品和能耐,要贤惠又能干,这是最基本的,还要好生养。在寻摸大儿媳的时候比找其他的媳妇的时候话的心思要多一些。 二婶和三婶顿时说不出话来了，李桂芬的能干在这村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两个人拍马难及，不然李桂芬也不会是妇女生产队的小队长了。 宋慕雯的衣服很合身，宋慕雯穿着都不愿意脱下来了。 鞋子也是，厚厚的鞋底，红色的灯芯绒的鞋面，上面绣着不知名的花儿，又因为宋慕雯年纪小，不好直接做整个鞋面，所以还做了一个布带子扣着，小小的鞋子拿在手里，跟工艺品似得，宋慕雯都舍不得穿了。 宋慕雯赞叹自己老妈手巧的同时，又心有戚戚焉，以后自己可学不来这么好的手艺啊，会不会被嫌弃？ 李桂芬又拿着宋老太给买的红头绳给宋慕雯扎了两个辫子，这个时候宋慕雯比半年前要漂亮多了，脸上有了肉，一双杏眼圆圆的，乌溜溜的，看着就很机灵，头发也养黑了许多，穿上了新衣服就跟年画里的小童子一般，宋老太看了就喜欢的不行。 宋慕雯的衣服很合身，宋慕武的也是，上半身蓝色下半身黑色，再加上一双黑色的布鞋，倒也显得精神十足。可是两个堂哥和堂姐就不一定了，他们三个的衣服都长了。 宋老太顿时就不高兴了。 二婶急忙解释道：“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快，所以我们把衣服做的大意了一些，可以穿久一点。” 都说这个时候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可是孩子在九年里面得长多少啊，所以很多家长为了省钱，就在给孩子买衣服的时候把衣服买大一点，可是从衣服大了一直穿到衣服小了，等穿不了了，又可以给下面的弟弟妹妹穿。 而二婶这么说，不仅仅是这么想，更想着是占便宜了，孩子衣服多做一点，就可以多用点布和棉花，而且孩子的衣服也穿的久一点。 宋老太翻了个白眼，道：“那倒是，你们没有桂芬的本事，也就只能这样了。” 二婶和三婶顿时说不出话来了，李桂芬的手艺她们是知道的，她能够将一个洞补成看不出来的样子，衣服也是，可以加上去，看不出加了一节，李桂芬也不藏私，认真地教过她们，可是她们不是手笨，就是没有耐心，所以每次说到这个就气短得很。 宋慕雯一拍额头，这奶奶是故意给自己的妈妈拉仇恨么？不过婆婆骂媳妇，倒是很正常的事情，刚开始新媳妇可能还觉得委屈，慢慢地就都成了老油条，当成耳旁风了。 这些比较在宋家很常见，所以过去了就很快烟消云散了，大家都忙着过年的事儿。 越接近过年，大家就越高兴，因为好多好吃的都是留在过年的。其他的东西大家都不期待，就期待过年能够吃好吃的了。 大年三十前一天，宋老太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这鸡肉该怎么弄，这兔肉该怎么弄，这鱼是怎么蒸，这萝卜怎么和肉炖，都计划好了，而这天晚上，宋家的火寮里就开始大火烧，宋大刚在烧猪蹄子，将猪蹄子上的毛烧干净，然后剁好，这天晚上就挂在这里炖着，炖一个晚上，等到明天吃的时候，就已经炖烂了，好吃又不费力。宋老太和几个媳妇将炒菜的锅、煮饭的锅、炖菜的锅都一一用热水泡干净，等着明天直接全力开火做菜了。 几个娃儿被拘在火燎旁边烤火，不准出去跑，而宋老头也在火里面烧了两个橘子，据说烧橘子可以治疗多痰症，而宋老头因为抽烟叶子抽多了，现在喉咙不行了。火寮里面还架了一个铁丝弯成的架子，架子上面放了三块小小的糍粑，这是村里面分糍粑的时候分的，也不多，多的每户一二十块，少的每户只有几块，而宋老太贼精贼精的，将一块块大的拿回来，又掰成小块用水浸着，孩子们馋了就拿一两块出来，或者蒸在饭里面，或者放在火寮里烤着，等到烤着肿起来了，就可以吃了。要是宋老太心情好，还能够给几个娃的“胖猪”里倒一点白糖，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者忙碌的时候，就不肯了。 这次过年，尚老板送了一点礼，里面就有两斤白糖，把宋老太稀罕的跟什么似得，急忙拿到屋子里藏好了，这年头白糖比粮食还金贵啊！又因为要过年了，宋老太手上也大方一点，挖了一大勺白糖在旁边放着，只等着糍粑熟了就放糖。 几个馋猫早就馋的不行了，偏宋老头还在慢悠悠地翻着糍粑，道：“别急别急，还是硬的呢，再等会啊，吃生的要拉肚子了，拉出去了多可惜啊！” 然后宋老头又开始讲故事啦，都是经年的故事，田螺姑娘什么的都是老掉牙的了，宋老头经历过抗日战争、内战，还经历过抗美援朝的热潮，说起那些年的事情，真是满面红光，精神头儿十足。 宋慕雯听得很入迷，后世听说的，要么是经过艺术加工的，要么是经历了太久有些失真了的，而宋老头这样的第一手资料，又是第一人称，听着就很吸引人，宋老头演说的能力又很强，宋慕雯听得都忘了糍粑的事儿了。 还是宋慕武大叫：“糊了糊了！” 宋老头急忙把糍粑夹起来放在一边，嘴里道：“快别叫了，等会你奶听到了，又要骂人了，说咱们浪费。” 宋慕武几个急忙闭紧了嘴巴，紧紧地盯着几个糍粑慢慢地瘪了，宋老头儿慢悠悠地将几块糍粑掰成两半，然后给每一半里头放上糖，然后按照年纪大小分了，最后那糊了的一小块被他自己吃了。 吃完了糍粑，几个孩子又盯着他的烧橘子，这次宋老头更不心急了，仿佛忘了自己还有橘子埋在灰堆里一样。 “等来年，咱们家中上一片地的红苕，到时候可以埋在这火堆里，烧熟了扒出来，又香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