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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过朝父后坦白,但又不敢面对,总归我是罪人之子……”十方苦笑道。 “他是他,你是你。”柳临溪道:“他做过的事情和你无关。” 十方点头道:“我知道,若父后和父皇介意我的出身,又怎会如此待我。” “你要你不胡思乱想,我便放心了。”柳临溪道:“今日朝你提起董归,是因为天牢里的人来报,说他性命垂危,我想你或许想去见他一面。” 十方闻言怔了怔,开口道:“我到底是他生的,他虽罪大恶极,可我却也未曾尽过奉养之责,我理应去见他。多谢父后成全。” 柳临溪见十方神情坦然,心下稍安,亲自带人陪着十方去了天牢。 董归强撑着在天牢苟活了这么多年,须发已经全白,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苍老。 他看到十方的时候,几乎认不出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少年是谁。 十八岁的十方,眉眼与他年轻时很像,高挺的鼻梁倒是有些像周回,但比周回看起来更秀气。而他这些年长在柳临溪身边久了,身上那副淡然的气质倒是更像柳临溪。 “他们把你……抚养的很好……”董归颤颤巍巍的道。 十方与他隔着几步的距离,开口问道:“你后悔过吗?” “后悔?”董归闻言神情有些恍惚,而后有些癫狂地笑了笑,开口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后悔又有何用……” “你安心的去吧,我会为你诵经五年,忏悔你曾经的罪过。”十方淡淡的开口道。 董归闻言面色一变,开口道:“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好好去做你的小王爷,忘了我,我哪怕是下十八层地狱……也是自找的……不必你为我吃斋念佛……” 十方一脸悲悯地看着他,双手合十,却不再说话。 董归看着他,眼中终于露出了悲伤和悔恨,可他如今已经如同朽木,便是想要忏悔也再求告无门……看着眼前干净俊逸的少年,那一刻他终于肯承认了他的懊悔…… 若他从来没有做过那一切,该多好…… 董归当日便咽了气。 十方从天牢出来,面色十分坦然。 柳临溪起先还怕他过于伤心,如今见他神色没有异样,这才安心了些。 没想到十方却开口朝柳临溪说,自己要回清音寺修行。 “你这是何苦?”柳临溪道。 “心中畏惧太多,才会裹足不前。”十方道:“数年前我便因为畏惧,一直不肯说出我早已想起了往事……我怕面对他,也怕失去你们,怕失去熠儿……” “你不会失去我们。”柳临溪道:“没有人会在意是谁生了你。” “我在意。”十方道:“若我无法面对他,他就会成为我的心魔。我想去修行,并非只是为了替他恕罪,也是为了让我自己能坦然接受自己。” 柳临溪又道:“你在宫里也可以修行,何苦非要跑到寺里?” “在宫里,我心不净,心不净如何修行?”十方朝柳临溪躬了躬身,开口道:“请父后不要将此事告诉熠儿,我不想让他知道生我的人是个背叛了大宴的罪人。” 十方到底当过和尚,在这方面柳临溪说不过他,但他自然不肯放十方离开。他心想少年多半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过些时日便也该想开了,却没想到十方心意已决,在一念堂跪了三日三夜,水米未进。 最后是李熠先急了,跪着去求柳临溪,让他放十方回清音寺。 几日后,十方离开皇宫,李熠没去送他。 临走前十方托柳临溪给他带了一句话。 十方说:那日熠儿病中求我的事情,我答应了…… 李熠闻言愣怔了许久,他记得自己那日提的那个可笑的要求: 他求十方不要同旁人成亲…… 十方倒是真答应了他,人都去了寺庙清修,自然成不了亲了。 【十六岁——重逢】 李熠十六岁这一年,十方二十一岁。 十六岁的李熠已经是个成熟的少年人模样,他的长相随了李熠,长大后的性子也随了李熠,平日里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样子,活脱脱就是李堰二十年前的样子。 算起来十方去清音寺已经三年了。 这三年里,十方没有下过山。 柳临溪每年的腊月和七月都会带着孩子们去清音寺参拜,但不知为何,李熠一直不愿去。所以三年来,他成了整个家里唯一没见过十方的人。 他也从来不问十方的事情,别人若是说起,他就不动声色的听着,听完了也不做评价。柳临溪不知这少年究竟存了怎样的心事,倒也问过十方,十方只是轻笑一声,说几句禅语,柳临溪听不懂,便也不问了。 但每年从清音寺回来,柳临溪都会刻意安排苏恒去李熠面前说一说在清音寺的见闻,诸如第一年他们去的时候,看到十方剃了光头,光头的十方看上去也十分英俊,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心如止水的,倒真像个出家人一般。 有一年他们腊月里上山,十方染了风寒,柳临溪见他被子薄,便想给寺里所有僧人赠新的棉被,却被拒绝了。清音寺的出家人例来艰苦惯了,衣食住行都是靠着自己,便是这棉被也是自己种的棉花。 这一年腊月,众人从寺里回来之后,苏恒又去找李熠,这回不止说了在寺里的见闻,临走前还给了李熠一个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