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血色地狱
大地上再次响起了人类军团进攻的号角，只是片刻前还杀红了眼的仇敌们却变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这未免有些讽刺意味。不过这些鼓起勇气向神使挑战的战士们却根本没有心思考虑那么多，在他们眼中生与死虽然都如此微不足道，但是铭刻在灵魂深处对神的敬畏却让他们在此刻心底有一些不敢去面对的惶恐。 那白虎骑士的首领并不惊慌，甚至连一点意外的神色也没有，只是从背后缓缓抽出那把巨大的阔剑，冰蓝色的眼眸颜色却逐渐黯淡，最后竟变成嗜血般的腥红，连带那原本冷漠的表情也有些妖异。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还一脸茫然的大皇子，语气中说不出的傲慢：“尊敬的坎拉陛下，遵照约定，我们将为您送上一顶高贵的皇冠，而您，要将整个世界奉献在伟大的创世神宝座之前。” 大皇子脸上的肥肉一阵抽搐，忽然发出声嘶力竭的大喊：“是的，只有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我一定会用鲜血来清洗奥斯大陆的罪孽，奉献给创世神一个真正的信仰之国。” 安卡魔导师的眼珠转来转去，似乎想在这看上去很难抉择的双方中抉择出一个自己能够依附的对象。或许是德嘉溟眼中的讥嘲和其他人目光中的鄙夷提醒了他，让他终于明白，即使此时自己倒戈，也不一定能得到应有的重视和尊重，倒不如孤注一掷地跟随在大皇子身边，这样如果最后是白虎骑士这边取胜，那么自己必将成为开国元勋，自己的名字也能流芳百世、声名远扬。打定了主意，安卡魔导师立刻站在风狂的身侧，并且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颜色古朴而怪异的魔法卷宗来，并且开始在身边被血染红的地面上描绘着羿风等人从未见过的古怪符号。 进攻是从人类这方最先开始的，不知道是不是白虎骑士们那不屑的眼神刺激了他们，还是内心深处对神的敬畏让他们反倒失去了理智，马休斯男爵和他身边杀红了眼的地龙骑士们朝着附近的白虎骑士冲了过去，刀剑的碰撞声、呼喝声再次在已经被鲜血和碎肉覆盖的战场上响起。 与此同时，在战场正中间的十八位白虎骑士却迅速跑动了起来，随着那些白色身形敏捷的动作，被他们围住的羿风等人感觉似乎陷入了一张无形的网中，四面八方都是无声无息的攻击。而风狂却带着它的龙骑士冲向了外围那些可怜的地龙骑士，在风狂那狂暴的龙威逼迫下，就连神经最迟钝的地龙也开始颤抖起来，坎拉的龙枪过处，被挑飞的骑士们喷洒着用生命燃烧的花朵。大皇子虽然身形臃肿笨拙，但是却一身蛮力，配合着风狂的气势与进攻，虽然对上羿风只能束手束脚、甚至成为累赘，但是对付这些还没从他往日淫威中挣脱出来的地龙骑士却游刃有余。 塞摩领主虽然也位于白虎骑士的包围之中，但是身受重伤的他仍然精神十足，他看出眼前这些神使虽然也许没有龙骑士的实力，但是布下的阵法却很玄妙，于是站在杀场之中仍然大声下达自己的命令：“各军团指挥官现在集中攻击白虎骑士，用龙潜阵包围，以鹰袭阵进攻。第三军团负责空中警戒，天空大队立刻来塞加喀陛下这里进行外围骚扰。” 天空大队其实就是刚刚带给众人很多震撼的那些黄金天空战士，他们有些是从战场上退役的老兵，因为各种原因不愿在帝国任职，有些是虎魄城用尽各种手段培训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塞摩伯爵从各地用各种方法请来的高手，又或者是由努迪拉皇帝派来保护塞加喀的宫廷卫士。这些清一色的黄金天空战士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绝对是一支带给敌人无限震撼的力量，可是此时在龙骑士和神使白虎的面前却只能作为一支额外的单兵力量。可是即便这样，有了这数百位天空战士，就算面对整个兽族的侵袭，统领者也会有必胜的信心，何况只是扰乱敌人的战阵，借机保全被困的新帝。 羿风此时带着饕餮和光焱迎上了那位白虎骑士的首领，奇怪的是那位骑士虽然在最初并不能占到上风，但是随着战局的发展，这十八位白虎骑士之间竟然像连成一体似的，那阔剑每一次挥下的力量都在不断增加。仿佛在他们身后有一个无穷无尽的力量之源，越是战争却是能引发出他们更多的潜力，甚至连每一道伤口都能使得他们眼中红芒更盛的同时，激发出他们更凶猛的杀气。原本紧紧护在塞摩领主和塞加喀身边的那些护卫已经有多半数倒在血泊之中，饶是安一向身形灵敏，亦被在身后砍出一道狭长的血痕。反倒是看似弱不禁风的嫚，紧随在羿风身侧，细剑如同一只无声的毒蛇，总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向敌人的要害处发出阴险的攻击。 新月在全心应战的时刻，却很敏锐地发现了这一切，对于这个‘嫚’是不是另外一个‘嫚’不禁有些动摇。因为在前世，嫚是个温柔乖巧的女孩子，虽然在魔法造诣方面有着一种旁人难以比拟的天然优势，可是在武技方面却很薄弱，更不要说能这样眼也不眨的痛下毒手了。新月如此一分心却差点被从身旁掠过的一道白影刺中，幸好绿云在关键时刻飞快地避开，只是它自己那雪白的兽毛上渗出点点艳丽的血色。 羿风自从战局开始，就并不因为自己这方人数众多而有什么必胜的信心，这不仅因为那位白虎骑士流露出强烈的自信，而且也是他对战局的整体考虑。诚然若论人数和整体的战斗力量，已经得到天龙王国所有军团支持的己方优势是大皇子一方难以战胜的，可是偏偏这些白虎骑士不仅代表着神的意旨，而且有一种能通过某种战阵将所有力量叠加甚至倍增的能力，只是这十八位白虎骑士居然就能困住自己的新月等人——虽然要分心照顾包围圈中一些弱势力量也是他们不能全力战斗的一个原因。但是从此时四面八方传来的厮杀声判断，白虎骑士此次来的人数竟然还不少，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许多年他们是怎样避人耳目地生存并且如此强大。 “好多啊……好多……”独傲在战局开始不久就丢下自己的龙骑士飞上了天空，要知道虽然它是一只‘神圣’的巨龙，奈何那些白虎却并没有一点敬重或爱护之意，偏偏它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招术，所以为了不‘连累’自己的龙骑士，它索性飞出去侦察敌情了。 看着小龙难得紧张的表情，羿风的心微微一沉，手中的龙枪却毫不放松，紧紧咬住拿白虎首领的喉颈。他已经注意到，这位如同杀神般的血眼白虎和他的骑士所过之处，断没有留下活口的习惯，而且也是整个战阵中气势最汹涌的一处，此时塞加喀和塞摩领主身旁倒下的那一片尸骸有百分之八十都是他俩的杰作。 “好多是多少？”德嘉溟躲在新月身后一边施放魔法一边大声喝问，作为一个极有身份的魔导师，他实在不喜欢现在的战斗方法。眼前这些窜来窜去的身影根本不给他一个准确的进攻目标，而那些大规模的集体攻击方法更是不适宜现在这种情况，让他有种有力无处使的郁闷感，只好接过身在外围的玫妮的职责，偷空给场中苦苦支持的那些人类骑士们送去一些治疗魔法。也幸好有这样大师级别的治疗师在场，否则塞加喀身边早就没有一个活人了，至少那个马休斯男爵不可能满身是血还能兴奋地挥舞自己那把兽面双刃斧。 “好多就是好多，就是数不清楚。”小龙不负责任地大喊着，看到新月抽空飞来的凶恶眼神，立刻改口：“大概有好几百吧，不过它们在外围也布下了一个奇怪的大阵，那些人类战士好像打得很艰难。还有啊，再外边还有很多凶猛的魔兽，虽然身上没有骑士，但是进攻时也很有章法，像是被人指挥着似的。” 小龙带回来的情报让羿风等人恍然大悟，为何面对数以万计的敌人，这些白虎骑士仍然自信满满。 ――――――――――――――――――――――――― 玫妮此时站在遍地的残肢断体之间，任由鲜血凝成的滑腻沾染在自己那浅绿色的头发上，身体里那原本仿佛源源不断的魔力似乎也感觉有些枯竭，附近那些细弱的呻吟和压制不住的哀嚎让她更是感觉自己在无法控制的颤抖。每当一个人无助的倒下去，每当一张痛苦的脸挣扎着对她微笑致谢，每当天空中飞洒的鲜血如同红色的血雨飘落在她的脸上，她就仿佛回到了记忆深处的那个地狱里。她命令自己不去想，什么也不想，只是机械地不断抬起法杖，不断施展着高阶的治疗魔法，甚至不去理会身边那些早已灯枯油竭的魔法师诧异而敬佩的眼神，只是麻木地救助每一个还有最后生息的伤者，泪水却在不知不觉间混杂着脸上的血迹流下来…… “我们不要做奴隶，我们要自己的土地。”那是无数愤怒的咆哮。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我们？”那是嬴弱的女人最后的呻吟。 “妈妈，妈妈……”这是那个地狱里最后的声音，然后随着一声惨叫，那个地狱终于安静了，令人窒息的静寂，然后是那个带着威迫的冷酷笑声。 “玫妮，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了。” “玫妮，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了……” “玫妮，这个世界终于是我们的了……” 苦涩的泪流进嘴里，带着血腥的味道，带着心碎的味道，她觉得自己的世界也是一片血红：战魂，你知道么？其实我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不要——除了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