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梅亭嘉还没开口,太后便说话了:“宜婉,你说什么呢?那谢四小姐与你庆王弟可半分关系都没有。” 宜婉闻言,忙对着梅亭嘉笑道:“瞧我这口无遮拦的,跟庆王弟可没什么关系,亭嘉你可别生气。” 梅亭嘉笑了笑:“我怎么会那么小气呢?” 太后笑眯眯地道:“行啦,不说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了,今日宜婉和亭嘉都早些休息,明儿白天可是得问话看人忙上一整日呢!” 宜婉与梅亭嘉都起身向太后行礼,然后各自回了在慈安宫暂住的厢房。 梅亭嘉刚刚坐定,秦嬷嬷便走了过来,脸上的神情很是难看。 “嬷嬷,有话就直说吧!” 秦嬷嬷便开口道:“王妃,姜姑娘求见您。” 比起梅亭嘉与宜婉,秀女们自然是早早住进了储秀宫以理清皇亲关系学习皇家规矩,于是梅亭嘉很快便反应过来这姜姑娘是何许人也,随即便是一声冷笑。 “嬷嬷,你帮我出去告诉她,秀女岂能随处乱走?看在我与她有亲的份儿上,这次便不予计较,若有下次,我也救不了她!” 秦嬷嬷应了一声是,紧接着便出去见姜婉。 比起梅亭嘉的话,嬷嬷说得更加严厉骇人:“姜姑娘,您学了这么久规矩,不会不知道秀女在宫中胡乱行走可是要重打二十大板再扔出宫的吧?” 此话一出,秦嬷嬷满意地瞧见姜婉的脸色白了好几分。 随即她又开口道:“王妃娘娘好心,念在姜姑娘与王妃有亲便帮姑娘一次,今日之罪她不予计较,倘若他日姜姑娘再犯宫规,那王妃娘娘也无能为力了!” 姜婉顿时惊呆了,她此次冒险前来就是为了求得梅亭嘉的帮助,可是她说什么?居然帮助就只是饶了她这一次的不守宫规? 回过神来的姜婉立马就想吵闹,不过很快就被秦嬷嬷那阴冷的目光吓得闭起了嘴巴。 “姜姑娘,请回吧!”扔下这一句话后,秦嬷嬷便转身回了慈安宫。 望着秦嬷嬷的背影,姜婉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在心中暗暗发誓,倘若自己入选一定不会放过梅亭嘉! 然而待得她回到秀女们住的储秀宫时,还是得温声细语地与自己同屋的人道:“是我思虑不周,梅表妹她已然睡下了,不过她身边的嬷嬷还是对我很客气的。” 同屋的秀女表面上艳羡,心中却哂笑不已,现在才什么时辰,秀女们大多都没入睡,王妃娘娘岂会睡得这么早? 无论选秀前一晚众人如何心思各异,这一夜还是很快过去,次日一早,秀女们便早早起身恭候在元德殿外。 太后倒是精神,许是因着年纪大一些的人习惯早起,她笑眯眯地看着宜婉与梅亭嘉:“昨夜睡得可好?现在困不困?” 梅亭嘉摇了摇头,倒是宜婉叹道:“的确是许久不曾起得这样早了。” 时辰一到,秀女们就六个一队地进到大殿里给太后相看。 元德殿是专为选秀而设的宫殿,大殿非常宽敞,上首的座位也设置得非常高,总之秀女们一进来面对的便是这样的景象——四处空荡无依,而负责选秀的主子们高高在上,任是秀女心性如何坚韧,在这一刻总会难免生出些畏惧。 更有那心理承受弱的甚至会当场失态,所以这部分人会被直接筛选出去。 关于这场选秀,孝统帝是半点交代都没有,只嘱咐一切随太后心意,因此并没有什么需要关照着的人。 太后起初还兴致勃勃地一一看着,梅亭嘉与宜婉时不时地补充一下关于秀女的身世,后来已然上了年纪的太后就有些乏了。 “成国公府四小姐谢瑜——” 太监倒是深谙主子们的心理,恰在此时叫了这位。 果不其然,显露疲态的太后来了精神,看向了下首的谢瑜。 皇后失宠外加与庆王彻底失去可能,让曾经娇贵美丽的谢瑜憔悴了不少,眼下要来参与姐夫的选妃更是让她觉得有些羞耻。 然而情绪再不好,她也得恭敬有礼地向太后行礼。 上首这三位见到谢瑜便没有不烦她的——太后是因着她是皇后之妹,梅亭嘉自然是因为谢瑜对庆王的穷追猛打以及对自己的敌意,而宜婉则是因着谢家提出让宜淑去南商和亲迁怒谢瑜。 总之谢瑜一经行礼并没有被立刻叫起,使得旁人一下便体会出上位者们为难的意味来。 梅亭嘉看了看脸色有些苍白的谢四小姐,轻轻地闭起了眼睛。 在成国公府提出要让宜淑和亲后,明眼人应当看得出来,谢家再想得孝统帝的看重怕是难了,这时候被送进宫里来的谢瑜看着风光,其实也就是个弃子而已。 太后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因而饶是对谢瑜不满,她也没难为她太多,只是让她多行了一会儿礼后便将其叫起,不轻不重地问了几个问题便让她退在了一旁。 谢瑜难堪地咬了咬嘴唇,等在了一边,心中想的却是来之前她的父亲成国公对她说的话。 “瑜儿,虽说你大哥向皇上进言令宜淑长公主和亲,看着像是绝了你的路,但是这是一步险棋,皇上许是会打着牵制谢家的想法将你留下。 只要你能顺利进入宫中,利用你姐姐的余威,定然也能在皇上的心中留下地位。” 任是哪个心高气傲的贵女听了这近似于要她为人替身的话都会觉得恼怒,谢瑜也不例外,可是她反抗不了谢家,十几年来她的荣华富贵都是谢家给的,与谢家翻脸她根本没有一点活路。 于是谢瑜只得捏着鼻子认下父亲这个设想。 现在她忍着其他秀女嘲讽的目光站回去,心里却希望父亲的话能够成真好让她一雪前耻。 谢四小姐过后许久都没有能让太后精神一震的女子,直到太监尖着嗓子道:“顺毅侯府表小姐姜婉。” 这个身份都足以引起一阵议论,毕竟在场的秀女们都是自家的亲生女儿,鲜少跳出来一个表姑娘,自然是突兀得很。 不过窃窃私语也只是那么一瞬,众人很快便想起这顺毅侯府是庆王妃的娘家,而庆王妃此刻还在上面坐着呢! 姜婉盈盈下拜,对身后秀女一概不理,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借上梅亭嘉的东风,无论她愿意与否。 “小女顺毅侯府姜婉给太后请安,给宜婉长公主请安,给庆王妃表妹请安。” 她十分讨巧地这样称呼梅亭嘉,笃定她不会大庭广众之下翻脸。 梅亭嘉的确是没准备跟姜婉计较这个称呼的问题,毕竟她与她的确是表姐妹关系,过于纠结显得她十分小气。 可是今日在场的太后与宜婉都不是那种与家中媳妇儿为难的婆婆与小姑子,她二人对视一眼,宜婉便先笑着开口道:“表妹?亭嘉,原来这位是你娘家的表姐啊!” 梅亭嘉看了一眼一脸得色的姜婉,也笑着回宜婉道:“不错。” 这时,姜婉还不忘插嘴道:“启禀长公主殿下,小女与表妹的关系十分亲密呢!” 她现在是什么话都敢说,反正梅亭嘉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与自己关系不好。 梅亭嘉淡淡地看了姜婉一眼,的确也如姜婉设想的那样没说出什么否认的话。 倒是太后和蔼地道:“原来是嘉儿的表姐啊,既然是这样的亲戚关系,进宫服侍皇帝也不像样子,来人,把姜姑娘礼送出宫。” 姜婉起初听见太后也同自己说话,脸上的神色当真是眉飞色舞,可是听到后来她如同变脸一般面色如土:“太后娘娘,小女,小女冤枉!” 她只知道被遣送出宫不得入选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是想来想去却发觉自己着实没什么话好说,只得不伦不类地喊了一声冤枉。 太后一脸惊奇地道:“这孩子莫不是开心糊涂了?哀家这是恩典,可不是惩罚你呀!” 宜婉也笑着附和:“的确如此,亭嘉是庆王弟的正妃,怎好叫她关系不错的表姐来进宫做宫女呢?” 按说皇宫内的一切都要比外面尊贵许多,不过这话是宜婉长公主说的,太后也深以为然,谁也没办法说皇家人是妄自菲薄。 姜婉几乎要瘫倒在地,她十分不明白为何三言两语之间自己便再没了一丝机会,明明梅亭嘉并没有出言拆台啊! 想到这儿,她满是希冀地看向梅亭嘉,希望她能为自己说上一句话。 梅亭嘉与姜婉那满是哀求的眼睛对上后,她温婉一笑,看着像是要如姜婉意的模样,可是说出的话却让姜姑娘完全绝望:“还是母后思虑周全,多谢母后为儿媳考虑。” 姜婉顿时泄了劲儿,而这时来“礼送”她出宫的宫人也到了,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这位表小姐架了出去。 在场的秀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姜婉的表现自然也让她们觉得不适,可是现下她们更为不适的是太后与宜婉长公主为庆王妃出头的态度! 试问哪个女子不想要这样的婆婆与小姑子呢? 除开姜婉这一遭插曲,剩下的便更加顺利了,太后并没有当堂宣布谁入选,而是留着秀女们用了一顿晚膳。 几十个莺莺燕燕聚在一起,饶是都是世家贵女并不吵闹,那声音也不小,好在宫中地方不小,完全容纳得下这些人的身影与声音。 御膳房精心制作的菜肴一道道地被呈上来,紧接着梅亭嘉便瞧见了无味斋的点心,这是作为饭后的小点,她心中猛然揪紧,怎么无味斋的点心还是被端了上来么? 宴会很快开始,一群年轻的姑娘说说笑笑,连带着表演些拿手的节目,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梅亭嘉只有一双眼睛,自然看顾不过来这许多人,只能在太后与宜婉长公主试图将筷子伸向点心时出言打断。 可是这毕竟不是个长久的法子,她垂眸思索片刻,索性自己夹了一块点心,假作放在嘴里后很快又呕了出去。 “这,这是什么怪东西?怎么这么难吃?”梅亭嘉这一声动静不小,底下的秀女们立刻停了手上的动作恭敬地望过来。 宜婉长公主大大咧咧,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竟伸出筷子准备尝一口:“这点心怎么了?” 梅亭嘉心跳如雷,忙伸出手去摁住了长公主的手道:“皇姐还是莫要尝试了,味道奇怪得很,我现在还——呕!” 为了阻止宜婉,她还又作呕几声。 太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梅亭嘉,突然眉宇间就多了几分喜意,她连忙吩咐道:“既然庆王妃用不得这道点心,来人,都撤掉吧!” 太后的懿旨秀女们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的,不过在心里更加羡慕梅亭嘉。 按说庆王妃不爱吃只需撤掉她自己那一桌不就好了?她们这些秀女桌子离得那么远,这点心又没有刺鼻的味道会飘到庆王妃那里,何必需要一起撤掉呢? 可是太后就是这么看重这个儿媳的感受,她一觉得不舒服,太后立刻便让这道点心在这大殿内绝迹,总之想来更是令人眼热! 梅亭嘉松了一口气,宴席刚开不久,按照用餐顺序吃了那道点心的怕是不多,这个时间撤去估计也能保全大多数人。 宴席终于再无波澜,秀女们又回到了储秀宫等待结果。 梅亭嘉与宜婉本来准备今日离宫回府,但是太后娘娘却笑眯眯地叫来了太医。 宜婉一惊,顿时担心地问道:“母后为何叫了太医?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梅亭嘉也担忧地道:“想来是一日选秀下来让母后有些劳神了。” 太后朗声一笑,随即道:“你们别紧张,哀家叫徐太医来是为嘉儿诊脉的。” 梅亭嘉一愣:“我?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宜婉便笑着拍了拍手道:“我知道了,亭嘉,你今日席上见呕,是不是有了喜事?” 梅亭嘉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愕,随即她便尴尬起来,自己那呕吐也是装出来的啊,怎么可能会是有喜呢?“不是啊,我,我前几日刚来过了月事。” 太后与宜婉脸上的喜色一僵,想来梅亭嘉自己说的应当不会有错,那今日还真只是一桩乌龙! 不过太后的郁闷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笑着拍了拍梅亭嘉的手道:“无妨,这事儿也不必着急,反正你今日也不太舒坦,让徐太医给你瞧瞧。” 头发花白的老太医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慈安宫的太监去请他的时候就说明了是为庆王妃诊脉,人精似的太医当场便猜测了原因,结果一上手后,他都跟着失望起来。 “启禀太后,王妃她只是饮食不善,有些不适罢了,待得微臣开上几粒开胃的丸药给王妃服用几日便可痊愈。” 此话一出,太后与宜婉的脸上都是一阵失望,原来梅亭嘉并不是有喜了。 梅亭嘉被这气氛弄得都有些微微歉疚了,太后却拍了拍她的手道:“罢了,是哀家太过紧张,你也不必着急,你与荀臻都还年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