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会故人，赴皇陵
处理完了赵俞的后事，慕容皓就准备开始着手清理长安朝廷中的败类了。毕竟他也不是慈善家，不养废物。你要是什么本事都没有、屁事还贼多，那就趁早收拾被褥滚蛋。 老的得清理，新的也得进来。大战过后，朝廷、地方都缺人，急需新鲜血液的输入。于是，慕容皓便将考核官员和选取新官的权力交给了袁载和黄满二人。这一老一少是个很有意思的组合，其中袁载凭借自己的努力，已经升级成了慕容皓的心腹，得到了慕容皓的完全信任；而黄满，虽说是个降臣，但官坐久了，阅历多了，多多少少也是有点真本事的。更为重要的是，随着赵家跌下政治神坛后，汉朝廷中和慕容皓不对口味的官员们早已下架回家，唯独黄满还挺在那，屹立不倒只不过他摇身一变，从前朝太傅变成了关中世家在世国朝廷里的代言人。分些权力给他，也算是慕容皓对关中世家们的一个友好表态。 说到底，慕容皓还是想和这些人友好共处的。 而黄满本人也没想到，自己一个降臣，寸功未建（挟汉帝投降应该算个大功），居然还能受到如此重视。感激涕零之下，黄满开始尽心尽力的去准备科举，并在原来的朝廷官员中择其优者上报给朝廷，以供慕容皓暂解燃眉之急。其工作之认真、态度之诚恳，就连与他一同办公的袁载都无法赶上。 长安需要官员，朝廷需要官员，司隶、西北登新下之地也需要官员。面对如此大的需求，纵使慕容皓紧急从北平调了一波候补官员来，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官职似乎在一夜间就变得不值钱了，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天下间有学之士纷纷前来投效，准备在科举中夺得一个好名次，光宗耀祖。此时，世国的科举制已经闻名天下，四海八荒的学子中，不论是寒门还是世家，在这里都是一视同仁——只有你有本事，你就有官做。 很快，黄满和袁载就将初步拟定的一百二十四名新晋官员，以及他们的考核分数整理成疏，上报给了慕容皓。慕容皓起初还很高兴，连连夸他们的工作效率高。但等他翻开来看到第一页的名字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 在上报的名册中，为了让皇帝陛下不认错人，黄满和袁载着实下了不少功夫。这次他们不仅将考生们的排名和成绩给列了出来，还贴心的备注上了他是哪里人士。例如同一个考场中，有两个人都叫张三，为了区别，考官就会按照他们的籍贯来区分，你是长安本地的，你就叫“长安张三”，他是云阳的，他就叫“云阳张三”。如果这个人出自世家，且家族势力还不小，那就给点面子，再加一笔以示区别“长安某某处张氏张三”。毕竟天下之大，重名重姓者也不在少数，考官那里有档案，可以分辨谁是谁。但最后这名册是要交给天子的，没有备注，你总不能扛着一摞档案上殿，皇帝看到哪个人，你就现场把那个人的档案给翻出来指给皇帝看吧？所以这个备注的主要用途，就是方便皇帝陛下阅读用的。 按说这也没什么，黄满和袁载也是出于好心。但慕容皓之所以愤怒，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他在第一页上，看到的全是世家子弟，所谓什么“云阳张三”，一个也没瞅见。 这就有意思了，黄满是关中世家代表，袁载虽然不属于关中一脉，但也是世家出身。这两个世家中人凑在一起，再联合手上这份名单，实在是容易让人想歪。别的事慕容皓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事关国家选才，他不能不管。于是，他连夜派人把袁载叫进了宫，当场把这份名单拍在他的面前，让他现场就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袁载很委屈“回陛下，臣真的没有偏私。您听我” “没有偏私？那为何名单中尽是世家子弟，寒门之士一个也没有？”慕容皓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科举初衷，就是为了让那些胸怀抱负的寒门学子真正可以凭才为官，不再受到身份的约束。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臣万不敢忘！” “那这又作何解释？莫非这天下间，只有世家子弟才胸怀学识吗？”慕容皓盯着袁载，厉声质问到。 “回陛下，您要这么以为，那其实也没错。”袁载涨红着脸在原地憋了半天，良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让慕容皓大跌眼镜的话。 “此话何意？”慕容皓深呼了一口气，强压着心底的怒火问道。 面对天子之怒，袁载不慌不忙，仅用了八个字，就打消了慕容皓的愤怒 “寒门学子，无书可读！” 慕容皓愣了愣，他突然醒悟了过来，或许，袁载真的没有在骗他。 所谓无书可读，大概是所有寒门学子心中共有的隐痛。世家在垄断财富、利益、官位等资源的同时，还将一个重要东西牢牢抓在了手里——书籍。 寒门子弟想要做官，想要出人头地，文化基础是第一步。而想要有文化，就得读书。但以他们的家庭条件，大多是念不起私塾的。这世道人人都得吃饭，教书先生也不例外。你要是没钱，连大门都别想进。如果遇上心眼好的先生，也许会默准你在角落里旁听，末了不收你一份一毫，但也不会管你学了多少。但这可是在乱世中啊，真正心眼好的人又有几个呢？你说善心？不好意思，它值几个钱？ 不去找先生教，那就只能自学了。但除了个别的天才，少有人能自学出一番天地的。这就和练武差不多，一个有宗师大家指导的人，和另一个拿本秘籍自己躲起来瞎练的（抛开主角奇遇不论），最后完全是天壤之别。 同理，世家控制了书籍，就等于控制了官运。寒门子弟想要读书，那真的是比登天还难。没有先生教，又没有书读，自然也就鲜有人才。而世家却不同，他们的青年后辈有着良师倾囊相授，教师资源丰富，甚至还可以一对一辅导，又有较好的环境得以安心学习。最后除了个别生出来就是极品或人渣的，大多都是很有本事的。 慕容皓听完袁载的解释，虽然心有无奈，但也不得不承认袁载说得在理。没办法，这个现象已经变成了世间公认的潜规则，想要改变他，很有可能就会激起世家们的不满。眼下朝局初定，国家稳当运转才是最重要的。慕容皓重新拾起那份名单，思考了好一阵子，才当着袁载的面提起笔，全部予以批准。 除了这件小插曲，其余的一切都还算在正轨上。新下的地方逐渐平静，百姓们也开始去试着习惯世国的统治，关中世家们因为慕容皓在人事任免以及其它一些方面上的妥协和示好，也十分给面子，至少表面上很乖很听话。边关无战事，内廷无乱政，在经历了数年的穷兵黩武后，世国第一次进入了全面修养的阶段。 而慕容皓，也得以偷得半日闲情，去陪伴刚刚赶到长安不久的赵清，以及她肚子里自己的骨血。 “来，清儿，慢点。”长安皇宫中，慕容皓正陪着大肚子的赵清散步。这已经成为了他每次下朝后必做的一件事。 “陛下，咱们什么时候回北平啊？“赵清很享受这段时光，这是她以前嫁入高家的时候，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幸福。尽管她很清楚，自己绝不会在这里呆上一辈子。 ”怎么，这里的环境不好吗？“慕容皓满脸宠溺的搂着赵清，”北平的气候和这里可差太多了，我不是怕你身子受不了嘛。等以后有机会了，自然会带你去的。“ ”臣妾时常听您说起皇后姐姐，还有另外两位姐姐如何如何的好，说得臣妾都想快点和她们相见了，“赵清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不过臣妾倒真怕到时候水土不服，闹出笑话来。陛下，您可不可以在长安多呆几天，或者或者您就别走了？“ ”别瞎说，“慕容皓轻轻拿手刮了下赵清的鼻子，责备道，”这些话就此打住，要是让别人听了去，指不定还会搞出什么麻烦事来，知道了没？“ ”哦，知道了“赵清摆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满眼委屈的看着慕容皓。慕容皓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话有些过了，当下又是安慰，又是讲笑话，才终于把赵清给重新逗乐了。 ”启禀陛下，“就在这时，一个宫娥迈着小碎步从后方赶到慕容皓身边，低声道，”有一位客人想要见您。“ ”客人？“慕容皓皱了皱眉头，”什么客人？没看见孤现在没空吗？“ ”陛下还是见一见吧，那位客人说，她是来赴约的，“宫娥慢慢抬起头来，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特来赴霸陵之约。“ ”那位客人在哪？“慕容皓望着这双熟悉的眼眸，顿时明白了过来。但却并没有惊讶，似乎这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了。 ”正在御书房等待。“ ”前方带路吧，“慕容皓拍了拍赵清的手，将她交给身旁的宫娥，“清儿，我去处理点事情，你再逛一会就直接回宫吧，身子要紧。” ”喏。“ 来到御书房内，慕容皓先是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再将门窗都关严后，才意味深长的对前方带路的宫娥说道”云使阁下，现在可以现形了吗？“ ”陛下好眼力，“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眼前的宫娥头一低，随手在脸上一抹，便又变回了昔日大帐中那个神秘莫测的云使。看着慕容皓惊诧的目光，云使轻笑道，”怎么，陛下认不出在下来了？“ ”非也，孤只是突然想起，咱们应该也算朋友了吧，“慕容皓咳了一声，转身坐在了上首处，俯视着云使，“既然算朋友，为何不光明正大的走进来？难不成孤长得很像食言之人吗？” ”还是先兑现您的诺言吧，然后，咱们有的是时间闲聊。“云使也不废话，直接伸出了右手，对慕容皓做了个东西拿来的手势。 ”就摆在这儿呢。你有本事混进宫来，就没本事直接拿了去吗？“慕容皓拿起摆在龙案左上方的玉玺，亲自走下来放在了云使手上。 ”哼，谁知道你会不会摆个假的在这儿引我上钩？以防万一，我只能让陛下亲自交给我了，“云使颠了颠手里玉玺的分量，确定无误后，才慢慢地揭开了盖在玉玺上的宝函。云使翻过宝函，盯着内部的八方奔云图足足看了一炷香的时间，最后终于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自由了！我终于自由了！！“ ”喝！“大笑几声后，云使猛地把宝函往地上一摔，随即一脚将其踩得粉碎。末了，还不顾形象的狠狠在上面跳了几下，彷佛这个宝函和她有多大仇似的。 慕容皓就这么站在旁边看着她毁了宝函，并未上前阻止。反正摔得又不是玉玺，随她高兴呗。 ”发泄够了吗？“慕容皓看着瘫倒在地，彷佛被抽尽所有力气的云使，上前好心的将其扶了起来，”发泄够了，就回答几个孤的问题吧。“ ”问吧。“ ”你究竟听命于谁？之前在霸陵，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要助孤？还有，“慕容皓指了指地上已经粉粉碎的宝函，”这件东西和你有什么关联吗？“ ”问了三个问题，两个都是废话，“云使白了慕容皓一眼，”不过，难得你守信用，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吧。你当初知道我叫什么，那想必你也清楚，我们从未真正的效忠过谁。谁掌握着命令我们的法器，我们就会听从他的差遣。哪怕他只是个平民百姓，哪怕他的命令有多荒诞。” “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我自己”云使眼中透出了一丝哀怨和愤恨，“我已经受够了这种生活！被人呼之则来驱之则去的生活。只有毁了我自己的法器，我才真正的成为自由人。但赵俞赵俞不止一次的答应我，只要我帮他做事，就将我的本命法器还给我。但却又一次次的食言而肥。最后，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找到了你，想请你帮我这个忙。” “最后一个问题告诉你也无妨，这个宝函，就是可以让我效劳的法器，”云使指了指地上的碎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只不过，它现在已经被我毁了！从现在开始，我不听命于任何人！包括你！” “哦，那真是恭喜了，”慕容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你现在自由了，那就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吧。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你你不生气？”云使有些惊讶的望着慕容皓，“你说你要让我过正常人的生活？” “孤为何要生气啊？” “我我毁了这个东西啊！当着你的面啊！”云使有点懵了，不敢置信的指着地上的碎片，“你就不后悔吗？你明明有机会以此控制我为你效力的！现在这个东西被我毁了，毁了你懂不懂？” “那又如何，”慕容皓平静的看着云使，“一件物品罢了，栓得住人，拴不住人心。既然人心留不住，那孤要他还有何用呢？” “孤不屑如此，也不愿如此。” 云使愣住了，她现在才开始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的人。她突然发现，这个人虽然没有赵俞的锋芒，没有赵德的老成，却拥有着一股常人所不及的自信。也正是因为这股自信，才使得慕容皓从天下枭雄中脱颖而出。 他不是枭雄，他是帝王！ 云使的心中此时正在天人交战，眼前这个人说不定真的值得托付那个秘密。 “陛下如果愿意，今夜可以随我出趟城吗？”似乎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云使先前孤傲的神色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尊敬和严肃，“我想要带您去见一个人。请放心，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会保证您的生命安全。” “孤为何要听你的？”慕容皓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饶有兴趣的反问到。 “来不来在您，不在我，”云使站起身子，冲慕容皓微微一躬，“如果您想来，请务必一个人前来。如果您不想来，那也没什么。不过我只等到丑时，丑时一过，我们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可以先告诉孤，你要带孤去做什么吗？” “机缘造化，是福是祸，我也不好说，全看陛下如何抉择了。” ”所去何处？“ ”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