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发怒
阿蛮小跑几步尚未来得及走进正厅进去通传,便被武丁身边的禁卫军拦住了去路,武丁双手背后大步凛然踏进厅门,听得从卧房那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武丁神色一凛快了脚步,一把掀开正厅与卧房之间的珠帘,便见得卧榻前早已围满的下人与医师。 两侧的下人低低唤了一声“大王”,胥莞便最先反应过来,方才揪心的紧张神色仍是惨白的,她转头见到武丁快步走上前请安,轻轻道,“大王。” 轻如飘雪的一声,似是一击暴雨雷鸣一般劈进了整个卧房,所有人皆从方才的慌乱中反应过来,皆匐身叩拜在武丁面前,一时间那层匆忙慌乱的人墙均数匐在武丁脚下,他才见得卧榻之上脸色极度苍白,仿若下一秒便会昏死过去的妇好。 武丁大步走上前去,瞧着妇好自额头而下的汗水咽湿了大片床褥,妇好整个人好似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她见到武丁先是一惊,见他走近便生生挤出一个笑容,“大王,您来了。”便是一副孩童自知做错事被抓包的姿态。 武丁双手紧紧握拳垂在身子两侧,瞧着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本想着过来好好教训她一番,如今满腔的气愤便被那一抹好似求饶的笑意消散了大半,只余留下一股挥散不去的怜惜与心疼。 他猛然回身瞧着下边一众医师冷然道,“方才发生何事!” 底下草药师相互瞧了瞧,便有一位拱手道,“回大王,子妃娘娘从马背上不慎摔下,右腿脱了股,方才是臣在为娘娘正骨,难免疼痛才叫娘娘喊出了声。” “脱了股?!来人!将汗血宝马拉出城外,处以凌迟!” 帝王一声令下,外头的守卫便浩然“喏”了一声,前去行刑,众人大气不敢出,饶是妇好胆子大些也不敢为那无辜的马儿求情。 武丁漠然将淬了毒的目光扫向海阳,“寡人看你这个常侍是当腻了!竟敢欺瞒寡人!” 海阳慌忙匐身道,“大王息怒。” 武丁冷然道,“来人!将常侍处以……”话还未说完,便被妇好一声急促的喊叫打断了,妇好一手紧紧抓着武丁的衣袖,似是要挣扎着起身,武丁下意识俯身将她拖在怀中,妇好紧紧攥着他的衣裳,“大王,是妾身的错,是妾身用妃位的身份逼迫医师与海阳隐瞒了伤势,大王,请息怒,妾身当真是没伤到骨头,不过脱了股,不曾欺骗大王。” “如今你竟还有胆量为他人求命,爱妃可知寡人此刻有多心疼。”说罢,便冷然转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拖出去帐责三十。” “喏!” 妇好只得眼睁睁瞧着海阳被无辜连累,下头众人皆被武丁汹汹的凌厉气焰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姜如笙站在胥莞身侧更是被吓得悄悄退了一步。 胥莞走近武丁身边道,“大王,子妃腿上有些皮外伤,医师赶到时因着失血过多,所以面上有些惨白,方才正骨却是疼痛万分的,子妃像如今身心俱疲该好好休息。” 武丁这才感觉到怀中的人轻得似是一片落叶,丹眸凛冽的气焰似是被一场无声的雨浇灭一般,复而垂眸望向妇好之时,竟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情与怜爱,帝王软了口气,与妇好轻轻道,“疼吗?” 妇好心头莫名间便顿时升起了万分委屈,她一向骄傲,却不知为何此时竟像个孩子一般哭出声来,“妾身疼……” 便是这一声,彻底将武丁的心化成了一片温水。 姜如笙在一角瞧着床榻上被嘘寒问暖的妇好,心头萦绕的皆是一抹妖娆魅惑的身影,她渴求的人生也不过有人伴在左右,平安喜乐一生罢了,顿然间柔情笑意便挽成了嘴角娇花一般的涟漪。 胥莞示意卧房中的人悄声退了出去,偌大的房中便剩下妇好与武丁,他将妇好缓缓放平在锦被之中,面上仍是冷着,语气却藏也藏着不住宠溺,“爱妃像极了一匹不受控的野马,寡人的草原还关不住你吗?为何偏要去招惹那凶悍的畜生。” “今日妾身与莞姐姐听闻草场处开了朵百年难得一见的花,就想着姜妃妹妹若是见了定会心情大好,便特意过去寻,花没寻到,却叫妾身见了那英姿的马儿,妾身许久不骑马,更是那样一匹罕见的好马,如今不仅没驯服,反而害得它……”说及此,眉宇间便是止不住的惋惜与悔恨。 武丁道,“竟还不知悔改,想着那匹畜生。” “妾身出身武将,骨子里有世代流传下来的烈性,尚未进宫的时候,便一直习武带兵野性惯了,今日才会犯下如此失礼的事。” 难得她自己与他说起从前之事,武丁便认真听着,接着问了一句,“昔日你带兵练武之地便是空山吧?”方要与她说教,却听不得妇好的回话,便见得榻上虚脱的女子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恬静的睡颜失了平日里的不可控,叫武丁爱不释手,他轻轻撩开妇好额间被汗水咽湿的碎发,略带粗粝纹路的指尖方一触及柔嫩的肌肤便顺势抚摸下了脸颊。 武丁垂下眼帘,丹凤眸中散落着万般宠溺的星光,“若是寡人的王宫困住了你这匹小野马,为何不说与寡人听?寡人陪你出去放放风便是了。” 外头有个近身侍从隔着珠帘恭敬轻声道,“大王,傅礼史官派人传了一份竹简,说希望大王亲启。” 武丁并未回头,只道了一声,“呈上来。” 外头那人“喏”了一声,便躬身将竹简捧到武丁面前。 武丁打开竹简,只见上边一行字—— 悍马草料中多有烈性药性,马失前蹄绝非偶然,若非子妃,便是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