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祸事(四)
妇好与阿蛮转过宫道,远远便见得青鸾殿中灯火通明,殿门前两排侍从举着火把排列,妇好只觉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心头莫名哀凉一番,整个身体在夜色中透着凉意。 阿蛮打探回来与妇好道,“回去的路,有人。” 整个青鸾殿都被侍从团团围住,按着出来的后门之路定然回不去了,火把的光在她眼中明灭闪动着,妇好索性直起身,将头上的兜帽打开,与身后的阿蛮道,“阿蛮,我们从正门堂堂正正走进去。” 阿蛮也直起身跟在妇好身后,两人稳步朝青鸾殿走去,尚不得几步便被涌上来的侍从用长枪团团抵住围在中间,阿蛮将妇好紧紧护在身后,目光狠厉犹如嗜血的狼。 妇好冷眼将他们扫过,冷然喝一声,“你们可知我是谁?竟敢对这本宫举起长枪!” 中间一位侍从率先将枪放下,周围的人也纷纷放下尖利的枪头,那侍从上前一步行礼,“子妃娘娘,奴才冒犯了,夫人正在殿中等您。” 夫人? 侍从将她们两个带到正厅,两侧奴隶将木门拉开,满厅的光溢出来,妇好见到正座之上犹如牡丹盛放的姒洛,她着一身暗血色彼岸花飘落黄泉的锦缎袍子,如此血腥颜色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却是一副仿若渡魔神明一样超脱,见不得半点森寒意味,仍是那般目光浅淡。 两侧坐着明色、蘅庭,妇好见着胥莞正目光哀苦望着她,杏眼之中隐隐酝酿着泪光,妇好一颗心瞬间平静下来,祸事临门,避无可避。 姒洛淡声道,“妇好,你可知罪吗?” 妇好进入与姒洛行礼,“妾身不知王后口中的罪从何而来?” 蘅庭在一旁冷然笑道,“死到临头,子妃倒是平静得很。” 胥莞怒目与她喝到,“你住口,事情还未查清楚,蘅妃竟口声恶言,妃位之上竟还改不得姬妾的习性吗?” 蘅庭被她说得脸色通红刚要反驳过去,便被姒洛漠然一声“够了”生生掩了口齿。 明色颜面浅笑,“蘅妃妹妹何必心急,静静看着便是。” 姒洛淡漠瞧着妇好,“本宫问你,为何要在姜妃的吃食中下毒?” 轰然雷鸣自妇好头顶冷然击落,精致远山黛眉深深蹙起,几乎是下意识便回绝,“妾身未曾放毒。” 胥莞凄切望着妇好,满目竟是悲孕着无限寒凉,她起身跪在妇好身侧,望着姒洛道,“夫人,此事定是有误会,妾身相信阿嫮决不会下毒伤人。” 明色唇间散出奚落嘲讽,“胥妃,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别被人骗了还不自知。” 胥莞冷眼射过去,却叫明色笑出声,“蘅妃,你瞧胥妃,明明生着眼睛,却像个瞎子一般守在一个毒妇身边。” 蘅庭应和道,“是个可怜人。” 妇好不顾她们言语,目光急切看向胥莞,“莞姐姐,姜妃怎么了?” 胥莞转眼望着她,那方才冰冷骇人的目光眼底竟晕着无限的绝望,她对妇好道,“我晚些时候回望玥殿,就寝之际便听闻吟雀匆匆报来,说是姜妃突然口吐鲜血不止,医师查过了那血色十分暗,是中毒了。” 妇好焦急道,“那姜妃如今如何了?性命可有大碍吗?” 胥莞还未回答她,便是一旁蘅庭冷然道,“子妃你休要在此处惺惺作态,那姜妃若是死了,岂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 她这话便是姜妃还活着一口气,妇好这才舒心下来,便抬头看向正座之上姒洛如水平静的目光,她平日便是清冷隐然,一直是不冷不热叫人可远观不可近身,可如今那眼底却仿若春日骤寒,透着丝丝薄凉冰冷,她轻启唇角与胥莞道,“胥妃,今日可否是你亲眼见着胥妃吃下了子妃带去的糕点。” 胥莞满面痛苦,只得重重点头。 姒洛淡淡敛了目光,“子妃,当时未央殿一众下人皆亲眼所见,如今本宫叫胥妃作证,不是委屈了你吧。” 妇好道,“妾身未曾下毒,那凉糕也绝没有问题。” 姒洛道,“那你告于本宫,为何医师从装凉糕的盘饰中验出了毒。” 胥莞痛苦的闭上眼睛,一直在眼眶打转的泪珠重视簌簌而下,当时姜如笙将荔枝凉糕都吃了个干净,只能验一验盘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如何能叫她不感到绝望。 妇好冷眼扫过明色与蘅庭几乎咬牙切齿道,“有人栽赃陷害臣妾。” 蘅庭不以为然,“子妃怕是要病急乱投医了,黄昏时分直至日落,我与明妃都在夫人的凤栖殿,如何分身去栽赃陷害。”她眼角扫向姒洛,掀动满眼嘲讽,“难不成子妃以为夫人会有意包庇吗?” 胥莞凄苦着将头深深叩拜在地上,哽咽着喊了一声,“此事定有蹊跷,夫人明鉴啊。” 妇好挺直着跪在她身侧,身形微晃,似是后背被插了一把冷刀,刺骨的凉意蔓延到筋脉之中,脑袋一片空白。 星月从外边匆匆进来,望着姒洛行礼道,“娘娘,出事了。” 姒洛闭眸,似是有些疲累,“说。” 星月道,“星漫殿的辛美人方才被人发现时已经死了。” 妇好猛然回头,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星月,面上渐渐翻涌着的痛苦将她的脸扭曲,雾气渐渐布满眼瞳,妇好问她,“你说谁?” 星月道,“回子妃娘娘,是星漫殿的辛美人。” 蘅庭拍案而起,葱白手指狠狠指向妇好,“这夜深露重的,我们一行人寻你殿中不得,如今你这身行头怕是有了根据,子妃,你方才去了何处!” 胥莞满脸错愕含着泪望向妇好,“阿嫮?” 有声脚步声从外头匆匆而来,还没见着人便听道,“妾身作证,方才子妃携着身边丫头去了星漫殿。” 众人目光皆向厅门望去,无人见得姒洛隐在眸中的暗色,深沉浓重翻涌着滔天的漩涡。 夜。 从未有过的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