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毒药汤
入夜,幕色四沉星光黯淡。 因着姜如笙的关系,各个小姐房间外边都加强了下人的守卫,庄裘特别嘱咐过这些守卫一定要当心,因此便各个肃穆严格起来,仿若遍身暗处皆是玄机,不觉中更觉得夜色凉意满满,令人莫名生畏。茯苓的死疑点重重,现如今看来,还不得知凶手究竟从何而来,若是外边的人自然是高手,若是里边的人,只怕再多的守卫也难免让人力不从心。 阿蛮担心主人安危,便自顾自守在房间门口,凌厉眼瞳四处机敏搜寻着,片刻风声叶落都躲不过她的耳目。 子嫮拨弄了几番茶水,一颗心高高悬着,不时注视着外头风吹草动,尤其是姜如笙房间那里,若是她与傅说没猜错,茯苓之后,姜如笙恐怕有性命之忧。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睡莲卷边袍子,春夜尚寒,四周悄然寂静着,甄意在她外头罩了件外衣,说话的声音刻意谨慎着,“小姐,甄意实在不明,为何那人要对姜小姐下手,她身子本就柔弱,怎么看也不是个可以构成威胁的人。” 她这话子嫮十分认同,这也正是她深思许久的问题,明色吸人眼瞳亮眼得很,胥莞端庄大气,不假时日定在宫中受些重视,子嫮更是于她们三人中脱颖而出,受着王命走上官道,偏偏是这最不起眼的姜如笙竟让人虎视眈眈着,于情于理皆是费解。 子嫮眉宇间渗出些许思索意味,“怕是得罪了什么厉害人物,在这路上也不好揣摩,还是先安全些再做其他考虑。” 子嫮临窗立着,房间里的油灯将她身形映在窗棂上,气势有余却不免孤寂苍凉了些。 外头傅说长身立在梨花树下,看着这幅形单影只的剪影,眉宇间深凝着担忧。 明日启程的东西都收拾齐全,明色只手撑在榻桌上,皓腕抵着下腮,原先眸间媚态姿色消尽,闪过一丝寒意光亮,周边的人都下去了,房间里只余下了她与前边低头站着的阙楼。 阙楼是明家特意派着跟在明色身边的草药师,使命便是这一路保护着自己主人的安全,虽说商王宫里派来了随从的御用草药师,但到底是不识得的人,不如用着身边的人自如。 美艳唇瓣一张一合,说出口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犹如寒冬腊月里吞进一块冰,散着难以名状的寒意,“那些毒东西都处置妥当了?” 阙楼低着声线,回答道,“是,绝对不会有人发现,主子放心。” “事情办得不错,虽然没能得手要了她的命,只这一吓,没几个月想来恢复不了了。”说罢,射向阙楼的目光似是一把淬毒的利刃,“倒是你,我只是叫你毒她,谁给你的胆子竟杀了她的丫头,若是事情明朗起来,谁也保不住你。” 她说这话时贝齿咬得紧,声音极轻却尖刻得寒针一般刺进阙楼背脊上,吓得他赶紧跪伏在地,“阙楼不敢,阙楼只是按着主子的吩咐在汤药里下了剧毒,却实在不知为何,竟是她身旁那丫头中了毒刀。” 明色敛容,倦懒一般闭了眼睛,似一只黑猫一般将双腿蜷进榻上,身后靠着绵密细针勾琢牡丹的软枕,“幸是那毒刀引着一群人视线,若不然等着他们见了那毒汤,这一兜子岂不是全要扣在我头上。”说罢,嘴角挽起一抹娇艳的笑意,看着艳丽却是朵骇人的花,“看来是有人也在暗暗动作着,明日你且回去吧,免得生出事端给我添麻烦。” 阙楼跪匐在地上叩了几叩,便猫着腰退了出去,见外头守卫严谨,便悄声消失在夜色中。 陡然未曾察觉,房檐墙角下正涩涩发抖的身形,她手上端着不久前温好的新茶,竟在走廊路上不见天日的缝隙里听得了这不得了的天机秘密,袅烟一张脸在夜色中惨白,惊恐间只觉四肢冰冷僵硬动弹不得,低头瞧了瞧白玉杯中凉意四起的茶水,惊觉自己竟身处险恶境地,就连这再平常不过的吃食里都能瞬间要了人命。 夜风乍起,似刀刃割着脸颊生疼,袅烟望了望天际朦胧幽暗的夜色,眼眸中闪过一丝亮色,坚韧如繁星闪烁。 翌日,一行人在各自房间里用过了早膳,便纷纷收拾行礼赶路。 子嫮与胥莞在庭院中相互问候了一声,两人各自盯着对面憔悴无光的面容,均会心笑了笑,还是胥莞开口道了声,“看样子妹妹同我一样,昨夜熬得良久,失了睡眠。” 子嫮也朝着她打趣,“在莞姐姐面前失态了,只这一夜不安稳面上便不好看,哪像姐姐仍这国色天香的美态,叫人嫉妒。” 胥莞笑着探手过去勾了勾她的鼻子,脸上宠溺着,“你啊,这张嘴似是早上吃了蜜。”顺带着将两人的手紧着握了握,“好在一夜平安无事,我们也算稍稍安心罢。” 子嫮定定瞧了瞧胥莞,附声道,“神明庇佑,望着今后的路上也能这般有惊无险才好。”只是心中对着姜如笙的事情心思更浓,并未在胥莞前头表露出来。 这边话还说着,明色理了理仪容从房门踏步出来,身侧的袅烟亦步跟着,伺候得紧,明色目光邪魅着瞥了眼两人,“神明自是庇佑有福之人,若是有人无福消受着隆宠待遇,自然还是一路惊险难平。” 声音极为犀利,带着薄凉尖刻意味,叫人实在难以忽视,胥莞与子嫮相识一眼,便侧过头去看她,明色仍是锦绣华服,锦缎上的流珠宝石映着大好日光闪得璀璨,脸上荣光依旧玉面花色,半点看不出心绪被影响的痕迹,倒是那一双瞧着子嫮的眼眸挑衅着轻蔑光亮。 子嫮苦笑,她这话自然说的是她走正道一事罢。 傅说从门外进来,瞧见这情景,便及时道了声,“各位小姐,该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