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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向你学习

    袁鹿看完帖子,有些错愕,她感觉自己离开樾城也没几天,卓彦馨离开她家,也不过才一周,怎么能发生那么多事儿?

    帖子内的信息还挺完整,把微博里的内容做了文字整理,还有截图。

    她又刷了好几个帖子,再回到微博,已经恢复正常,她点开卓彦馨的微博,只昨天留了一条,【对我来说,亲情才是最折磨人的存在。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呵呵。】

    她这个微博发出来以后,就有了一个偷拍视频,视频里的人说话的声音很清楚,就是让医生动作快一点,在她醒来之前,把她的肾脏割下来。

    视频的镜头一直是朝下的,光线昏暗,怎么看都像是晚上发生的事儿,视频看着有点恐怖片的效果。

    听的叫人鸡皮疙瘩都起来,心一阵阵的恶寒。

    袁鹿第一时间给卓彦馨发了信息,问她有没有事。

    而这个时候,卓彦馨刚从巡捕局出来,翁蔷和卓鹏义都被抓起来,巡捕局门口有安排好的和闻着味过来的记者。卓彦馨戴着墨镜低着头,面色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谢可曼和几个巡捕帮忙挡着。

    谢可曼说:“请你们给馨馨一点时间,我们会专门开记者招待会交代这件事。”

    谢可曼说完,立刻上车。

    车子开出巡捕局,甩掉记者,卓彦馨往后看了看,微微松口气。回到酒店,谢可曼仔细检查完以后,才道:“真是吓死我了,要是有个万一,你那肾真给人割走了,该怎么办。”

    “割走了,他也别想用,我就是喂狗也不会让他用。”卓彦馨摘下墨镜,身上药效还未过去太久,整个人还是不舒服的,“周羡那边一点动作都没有?”

    “没有。”

    卓彦馨皱了皱眉,并不觉得安心,这一次周羡安静的诡异,安静不代表他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也许是在憋着大招。

    她揉了揉发涨的额头。

    谢可曼说:“要不先睡一会,有事儿我叫你。”

    “也好。”卓彦馨也提不起劲头洗澡,躺下去睡觉。

    网上的事儿,他们都是有计划的,一步一步进行炒作。卓彦馨的粉丝集结到温城警方官博下面去留言,又一起换头像,给卓彦馨加油打气,各种心疼,还做了个卓彦馨这些年一步步稳扎稳打走到今天的短视频。

    那些粉头,又特别组织,给卓彦馨录了加油视频,好多死忠粉出境。

    此时,卓晗在医院里准备接受骨髓移植手术,但翁蔷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就被巡捕抓走了。

    其实卓彦馨的骨髓与她根本不匹配,只卓彦馨骗了她,还借着她的手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

    卓晗看完了微博,眼泪含在眼眶里,低着头,紧抿着唇。

    周羡削完苹果,递过去,说;“吃完收拾一下,我带你回家。”

    卓晗抬眼的瞬间,一颗晶莹的眼泪掉落下来,“我爸妈出事了。”

    “我知道。”

    “你可不可以……”

    “事情闹的太大,我不方便出手,一旦出手,周家也会受到牵连。”

    “那我爸妈会怎么样?”

    周羡拿了纸巾给她擦了擦眼泪,说:“回去以后,我找个律师,看看情况。”

    他把苹果塞到她手里,“至于骨髓,再等等吧,我已经联系了国内外的医院,若是有合适的,一定第一时间到我手里。”

    “你跟姐姐联系了么?”

    她犹豫了好一会,还是问出了口。

    周羡不动声色,“怎么?”

    “没什么,就是问问。”

    周羡捏着纸巾,给自己擦了擦手指,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卓晗也不再问,乖乖的吃完苹果,然后换了身上的衣服,跟着他一块离开医院。

    卓家门口堵满了记者,周羡带着卓晗回了周家。

    家里只周母在,正在看新闻,见周羡带着卓晗回来,露出淡淡的笑,客气的跟她打了个招呼。经历当年的事儿,梁惠对卓家两个女儿都没什么好感,但卓晗乖巧,加上又得了那么坏的毛病,她心里有几分怜悯之心,但怜悯归怜悯,这两人要结婚,她心里是百般不愿。

    卓晗乖乖的,“阿姨。”

    “过来坐吧。”

    她乖乖过去坐下。

    卓家发生的事儿她自然知道,不过全程一句没提。这个态度,又表明了他们周家不会管卓家这档子事儿,所以只当不知道。

    卓晗心里清楚,只能在心里忍着难受。

    周羡只在家里待了一会,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

    梁惠看出来卓晗拘束,脸色又白,看着怪可怜,就让佣人收拾好了客房,把人送上去休息。

    这一来二去,她自己也心烦起来,想到卓家那档子事儿,又瞧着周羡还要娶一个带病的回来,心里就愁,坐了会就去外面院子里修剪花圃。

    ……

    卓彦馨这事儿一出,袁鹿吃饭也没什么心思。

    盛骁看出来她的忧虑,说:“从网上舆论来看,卓彦馨这一把不亏,我想她肯定没什么事儿,你不用太过担心。”

    袁鹿喝了口汤,收回了心神,“是吧。”

    之前卓彦馨跟她提过,她去海市的第二天,盛骁上门,他们聊了几句。对于这件事,卓彦馨没有什么表态,感情的事儿旁人插不了手,怎么管都是不对,任何建议,到最后都可能会成为埋怨,所以还是要自己决定,就无人可怨,到时候后悔了,也只能自己咬着牙忍着。

    袁鹿:“你最近不忙?”

    “李橙回来以后,我可以轻松一点,抽出时间来顾顾自己的私事。”

    袁鹿笑而不语,吃的差不多,袁鹿借口去了一趟卫生间,顺便买了单。

    她买完单,盛骁就知道了。

    等她上完卫生间回来,他已经帮忙拿好了外套和包包,说:“既然你请客吃饭,那我请你喝酒,如何?”

    袁鹿瞧着他拿着自己的东西,有片刻闪神,而后伸手拿过,说;“不用了,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回去洗澡睡觉。还有,我请客是应该的,盛总这么照顾我生意,这顿还要你请,实在是说不过去吧。”

    回去的路上,袁鹿照旧坐在后座,低头看手机。

    看的还是卓彦馨的新闻,想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

    最新是记者在温城巡捕局拍到卓彦馨从里面出来,视频里她低着头,走的很快,对此没有做任何回应。

    到了小区门口,盛骁锁了中控,袁鹿听到声音,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开。这时,盛骁起身,而后从前排直接跨过来,坐在了她的身边。

    盛骁摸了一下,手表表面,说:“时间尚早,再坐一会,李橙说给我换了车载音乐,一起听听看?”

    袁鹿侧目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车内音乐缓缓响起,都是交响乐,袁鹿听了一会,有点昏昏欲睡。

    不动声色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突然之间,音乐变轻,传来一点嘈杂的声音,紧跟着就响起了郑思宁的声音,她的语气低低的,说:“哥哥,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到我,所以我用这个方法,说一些我在你跟前说不出来的话。”

    显然,这事儿盛骁并不知情,他脸色骤变。

    郑思宁的声音还在继续,“我承认,在我情窦初开的时候,对着你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这样的念头,导致我对唐茉姐的怨恨更深。自从我记事以来,我跟我哥哥就相依为命,我很爱我哥哥,但她夺走了。然后,我喜欢你,可你也被夺走了,所以我特别的恨她。憎恨我在乎的人,都被她夺走,全部都只在乎她。”

    她的声音弱弱的,像是将死之人。

    开始嘤嘤啜泣,“我知道你大概以后都不会见我了,也不会管我的死活,那正好,反正我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是多余,这些年也是多活。其实我心里很难受,我老是想,那天车祸怎么不再严重一点,直接让我死了不行么?我死了就不用面对现在要面对的一切,你照顾我这么多年,我对你产生了感情和依赖,可结果你竟然是害死我哥哥的罪魁祸首,我想恨你,恨不起来,想喜欢你,也再喜欢不动。我觉得老天爷是在耍我。”

    接下去是很长的一段沉默,背景是悠扬的小提琴,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像已经做了什么决定,说:“盛骁,谢谢你愿意坦白,让我知道真相,谢谢你这么多年以来的照顾,我不怪你,也没有资格再怨恨你什么,我也不会再喜欢你。对不起,之前到你女朋友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如果影响到了你们之间的感情,我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其他我也做不了什么……”

    之后,她就没有再说话,只听到她痛苦的哭,然后又轻轻的笑,最后她的声音彻底消失,又变成了悠扬的音乐声。

    袁鹿侧目去看他,盛骁整个人隐在暗处,神情不如刚才轻松,眉头拧着。

    有些事儿,不是说不管就可以彻底不管,袁鹿明白,毕竟中间隔着一条命,这条命是跨不过去的坎。

    袁鹿说:“这倒是比音乐好听一些。”

    盛骁默了几秒,回过神来,冷静的说:“我并不知道有这个,也不可能故意放给你听。”

    袁鹿点头,“我知道,我看的出来。去找她吧。”

    他抬眼,目光深沉。

    袁鹿笑了笑,“别这么看着我,我本来就没有身份去阻拦你啊,说真的,听到这番话,我心里也挺怕,万一真的出事,我会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之一。”

    “她已经是成年人了,做的任何决定,该为自己负责,我管不了一辈子,就算是自己的子女,都没有办法管一辈子。”说完,不等袁鹿说话,他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其实这么多年,我每一次面对她们的时候,心里一点都不舒服。她们对我的情,对我的感激,都让我感到无地自容。如今,我终于把压在心里早就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你不知道,我有多轻松,即便她们恨我,怨我,报复我,怎样都好,我再也不必藏着这样一个秘密活下去。”

    “我已经替他完成了任务,帮他把妹妹照顾好,让她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我觉得我做的还可以,你说呢?”

    袁鹿无法感同身受他的感觉,但也明白,一个人因自己而死,因自己而伤的那种愧疚之心。

    毕竟在不久之前,她刚刚体会过。

    到现在,她仍然懊恼自己对着江韧说出那样的话,如果他真的死了呢?

    更何况盛骁还是直接导致对方死亡的罪魁祸首。

    她不由的伸手拍拍他的背脊,无声的安抚。

    等盛骁情绪稍稍稳定一些,袁鹿说:“你还是去看一看吧。要让一个一直依赖你,把你当成亲人的人接受这种事儿,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她本来就容易偏激,要是引导不正确,她会更偏激,到时候做出伤人伤己的事情,对大家都不好。既然是以前自己做错的事儿,如今也该自己亲自去解决问题。”

    袁鹿拿了包,想了下,还是补充了一句,“至于我们之间的问题,并不全是因为她们,你别因为我,乱了自己处事的方式。”

    盛骁怔忪之际,袁鹿已经下车,整个人没入夜色之中。

    ……

    在齐辛炎的安排下,江韧从湖城转到了海市最好的医院。

    程江笠也总算能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第二天一大早,先去了活禽市场,买了只鸡,又找了一家餐厅,让后厨帮忙熬鸡汤。都弄完,他才去医院,顺便还在花鸟市场停了停,仔细挑选了一束花,一盆绿色植物。

    江韧醒来后,还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不过医生说一切都正常。他怀疑他可能是失忆了也说不准,可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来,这种可能性很低。

    他的眼神很冷,那种冷,像是剥离了所有感情和情绪。

    他拿着东西到了医院,病房门口多了两个人,里面倒是没人,门口的人没有拦他,程江笠推门而入,今天天气不错,阳光灿烂。江韧闭着眼,似乎还在睡觉。

    他立刻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头柜前,先把鸡汤放好,然后把盆栽放在窗台上,枝叶的顶端有一朵将要开苞的花。

    又拿了花瓶,把花束插上,放在床头,坐下来觉得不太好,又起身把盆栽和花束的位置对调。

    再次坐下,没几分钟又站起来,看了看今天的病例。

    他似乎总也闲不下来,可又无事可做。

    终于,在他第三次起身要去卫生间看看的时候,江韧睁开眼。

    见着他醒来,程江笠朝着他笑了笑,“吵到你了?”

    “嗯。”他点头。

    “对不起。”

    “今天以后,你不用来了,有人照顾我。”

    程江笠说:“我请了假,可以照顾你。”

    “不用。”他拒绝的很干脆。

    程江笠,“身边总该有个自己人的,那些人跟自己人差很远,你以前不相信我,现在总该相信我,在湖城的那些天,一直都是我亲自照顾你,我对你没有歹心。”

    其实江韧沉睡的那几日,程江笠在他耳边说的话,他都听得见。他也知道,从头到尾,一直在他身边的人,就只有程江笠。

    江韧:“那又怎样?你想让我感激你?”

    “不是。”

    “那是什么呢?想告诉你,你跟我不一样,如果你是我,你会让自己过的更好?绝对不会活成我这个样子?你做这一切,不就是想告诉我,我有多失败?想告诉我,就算我拥有了你拥有的一切,也不会过的跟你一样的好。因为我就是个恶人,是个人渣,不值得被人原谅,也不值得被人爱,就算死了,也没有人会心疼。”他冷然一笑,“不要以为你在我跟前装模作样几天,我就会放过你。”

    程江笠苦笑。

    江韧闭了眼,“出去,别在这里扰的我心烦。”

    程江笠没有立刻就走,说:“我今天一早起来去活禽市场挑了一只老母鸡,我问过医生,你现在可以喝一点,我自己不会弄,就找了一家餐厅帮忙熬得鸡汤,我亲自在旁边看着。没放太多作料,老板说我选的鸡好,所以炖出来的汤特别的鲜,我喝了一点,确实挺好喝。你趁热尝尝?”

    他说着起身去弄。

    说了没用,倒不如做。

    他掀开盖子,香味飘出来。

    江韧眉头微微动了动,他一直没怎么好好进食,吃的都是流质,多数米粥,寡淡没味道,这鸡汤的香味一下将他胃里的馋虫勾了起来。

    程江笠说:“不过也不能多喝,只能喝这么一小碗。”

    他递到他跟前,香味更浓。

    片刻,江韧睁开眼,眸色狠戾,眼里透着不耐烦。

    程江笠已经习以为常,也不怕他,毕竟现在还是个伤患,做不出什么大的举动。

    他直接舀了一勺,喂过去,抵在他嘴唇上。

    齐辛炎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兄友弟恭的友好画面。就是江韧的表情臭了一点,一边喝汤一边仍然没有好脸色。

    齐辛炎的目光在程江笠身上打量了几眼,而后拉开椅子坐下来,“真香。”

    程江笠退到一旁,把盖子盖好,简单收拾了一下,说:“我出去买点东西。”

    江韧应了一声,齐辛炎也没说什么,程江笠就迅速退出病房,不过他没走多远,一直侯在外面。

    江韧神色缓和,“这次让炎哥费心了,抱歉。”

    “没事儿,年轻人有这份血性,我还是很欣赏的。景氏那边我让景祥天坐着,没什么问题。”

    “景祥天?”

    “是啊,他们能把人弄走,我难道就没有本事把人弄回来?”

    江韧了然的笑,“现在公司如何?盛骁那边有没有什么动作?”

    “暂时维稳,盛骁那边虽然透露出风声要撤出,但景祥天在北城多年,多少还有点脉络,倒是没有激起多大的影响。这些你暂时不用太操心,我心里有数,你现在只管是好好休养身体,这才醒过来多久,就操心这些,你这颗心可是才受过伤的。老高跟我说了,你也是真的狠,有些事情做做样子就够了,她要是真的对你还有一丝情分,你见一点血,她必然心疼,要是一丝丝的情分都没有了,你就是把自己的身子穿透了,她也不会有任何动容。”

    齐辛炎摸了摸鼻子,说;“人心往往最难摸透,我们要学会改变方式,知难而退,得不到心,得到人也足够了。经此一遭,你还是非她不可么?”

    醒来以后,江韧什么都没想,唯一一个想法就是要继续活下去,让曾经欺负过,伤过他的人都得到应该有的回报。

    至于袁鹿,她也包括在这些人里。

    江韧想了想,笑说:“少做自我感动的事儿,向你学习。”

    “哦?”齐辛炎挑眉,“跟我学什么?”

    “孟正跟我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迹。”

    他笑了笑,“那你一定能做的很好。”

    江韧咳了两声,心口极疼,脸色更白了几分。

    齐辛炎:“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

    江韧摆手,“没事。”

    齐辛炎安排了两个看护过来照顾他,一男一女搭配干活,他坐了一会有事要走,出了病房,便看到不远处程江笠来回渡步。

    他走过去,“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程江笠看了他一下,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并非善类,他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您好。”

    “你是江韧的弟弟?”

    “是的。”

    “听说他受伤以后,你一直在身边照顾,一天都没有离开过医院?”

    他说:“他只我这一个弟弟,事情又发生在我跟前,我自然有义务和责任照顾他。”

    “可据我所知,他可是把你妈妈弄去了精神病院,还专程让人折磨她,却又不让她彻底疯掉。好像还让你娶一个有隐藏精神病的女孩,是么?”

    程江笠没有回答,算是默然。

    “你不恨他么?”

    “我不知道您想说什么。”

    齐辛炎调笑,“没什么,就只是随便聊聊天。不过我这人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好,就算是亲人也一样,更何况你跟他,似乎也没那么亲。”

    程江笠垂着眼,“我做事,并不需要让您认同,让您相信,我只做我想做的。至于您要怎么想,江韧要怎么想,都与我无关。确实,人心险恶,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险恶,没有好人又如何能够体现险恶呢?”

    齐辛炎挑眉,咯咯笑起来,“这说法倒是挺有意思,比那些总喜欢说教的,要耐听的多。”

    程江笠不语,一直等齐辛炎走远了,才缓缓的如出一口气,卸下身上的紧张。

    他站了一会,才回了病房。

    病房内做了两个打理的人,又看了看江韧,他在闭目养神,他也就没有多言,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就那么静静的坐着,脸上的神色有几分严肃,眼睛盯着某一处,微微出神,心里乱糟糟的,时不时会朝着江韧的方向看一眼。

    两个看护做完事儿就出去,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犹豫着,还是起身过去,“那人是谁啊?”

    江韧用鼻子发出一阵冷哼,没有回答。

    程江笠说:“真的没什么能让你改变么?经过这件事,再重新醒来,真的没什么值得你改变么?明明已经彻底走出阴霾,为什么不能拥抱太阳?”

    他嗤笑,“我会改,但未必是改成你们希望的样子。”他睁开眼,眸中含着浅笑,“我是为我自己活着,不是为你们活着,不是你们想让我变成什么样,我就要变成什么样,我是我自己。这就算我还给她了,从今往后我也不欠她什么,所以也不需要再留什么情面。”

    这句话,让程江笠觉出一丝不对味来,“什么?”

    “没什么。”

    “你……”

    “别再废话,影响我休息。”

    程江笠抿住了唇,不再说话。

    傍晚时分,他回去准备晚上的菜,回去的路上有些出神,出一点出车祸。他索性靠边停车,犹豫片刻,给袁鹿打了电话。

    袁鹿这会在开会,不过看到他的电话,还是接了,顺便就让人先下班。

    她喝了口水,喘口气,“有事啊?”

    “忙呢?”

    “是啊。忙是好事,说明生意兴隆。已经在海市了么?”

    程江笠应了一声,“他恢复的还不错,现在已经可以开始进食。想找个煮饭阿姨,我自己买菜,带回家做好了再带去医院,总是去餐厅做,也不是个事儿。”

    袁鹿笑说:“你可真是个贴心小棉袄。”

    他说:“欠他的总要还,爸爸没给到位的东西,我替他给。这也算是父债子偿,他帮爸爸还钱债,我帮爸爸还情债。”

    袁鹿靠坐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能办到的,还是会帮你。”

    “我今天见了一个人。”

    “嗯?”

    “应该是一直在背后帮助江韧的人。”

    袁鹿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之前在地下车库找她的男人。

    程江笠说:“我感觉他不是什么好人,可江韧跟他来往很密切,也没有排斥的意思。”

    袁鹿睁开眼,一边收拾,一边说;“这个你就管不了了。”

    “而且,他醒来以后,我原以为他可能会有所改变,鬼门关走一遭,不都该是大彻大悟么?”

    袁鹿作为一个过来人,负责任的说:“应该是不会,说不定会更恨。反正我那时候没有大彻大悟,当然可能是因为我那会抑郁症严重的缘故,死了还想死,活着是受罪。人有病要走出来很难,不但自己要努力,身边的人也需要很大程度上的关怀,我也不是靠自己,我还是幸运的,我妈妈一直很关注我,我爸身子不怎么好,所以有些事儿我妈也不敢告诉他,除此之外,还有我二姑他们,方方面面都很照顾我,给我看最好的医生,做最好的心理辅导,又时常陪着我。”

    “往事不堪回首,但回首起来,总有让我很暖心的人和事。还有就是,我本身从小风雨无忧,心里比较脆弱,所以当初江韧的事儿对我打击很重。按照你之前同我说的那些,江韧从小经历的那些事儿,他心里承受能力之强,跟我们没法比,所以你想要去改变他,那是需要时间和耐心,不是一朝一夕,一年两年甚至五年六年就可以的。”

    程江笠静静的听,紧跟着低低的笑,“好难得,你这样平心静气的说这些。”

    袁鹿想了想,说:“我只是突然想明白,有些事儿的处理方式,不应该太过于极端化,会伤人伤己。最后造成不好的后果,有些事儿有些人不是一刀切就算是解决。当初江韧就是没解决好我的问题,才会有这么多后续问题,他如果能够平静的好好解决,也许就不会这样。不过人无完人,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一点错误都不犯。旁观者清吧,看别人的事儿,总是满肚子的道理,可真碰到自己身上,未必能那么清醒,做出最为正确的决定。”

    “过几天我还得到海市去,到时候有时间的话,我过去看看他吧。无论如何,这事儿因我一句话而生的事儿。你也不要太担心,还有你这个弟弟在,是他的幸运。其实他表姐,就是颜嫚,也是对他很好的。”

    程江笠搓了搓额头,笑说:“他出事不能往外传,所以没有告诉他们。其实我挺想让你见见他,说几句,说不定他愿意听。可我现在不确定,他是否不会对你做出极端的手段,所以我又怕你来见他。”

    袁鹿:“到时候再说。”

    “好吧。”

    又聊了几句,两人挂了电话。

    张歆敲门,提醒她盛总在外面。

    她点了点头,“你可以下班了。”

    “好嘞。”

    她开开心心下班,俗话说,下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

    袁鹿收拾妥当,拿了包出了办公室,到电梯口,盛骁就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袋里,不知道是没系领带,还是路上摘了,衬衣领口松散开,听到脚步声,他站直,朝着她笑,“一起吃饭?”

    “我今天要去邹颜家里。”

    “也可以,我好一阵没见林轶傅,跟他聚聚,我给他打电话。”

    袁鹿没拦着,走过去站在电梯前,顺手摁下按键。

    她原以为林轶傅肯定不在家里,结果他竟然在,两人就一道过去,路上盛骁绕了道,去酒庄买了两瓶酒。

    林轶傅来开门,邹颜下厨。

    盛骁跟在袁鹿身后进去,换了鞋子,直奔厨房。林轶傅则招待盛骁到客厅坐,顺便看了看酒的质量。

    厨房挺大,一保姆在邹颜身边帮忙,似模似样,颇有为人妻子的样子。不过她穿着袖套,带着手套与面罩的样子,却是邹颜本颜了。

    她拿手机偷偷拍了一张,刚摁下快门,邹颜扭头,一张丑照生成。袁鹿笑的不行,邹颜差点把锅铲扔出去。

    “删掉!”

    袁鹿把手机揣进口袋,“做什么呢?”她看到厨台上放着的大龙虾,啧啧两声,“你去进修的是厨艺还是规矩啊?”

    “哼,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媳妇,什么不行!”

    袁鹿抱拳,“在下佩服。”

    袁鹿简单打打下手,大部分时间都在跟邹颜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卓彦馨,“她的事儿你知道多少?我之前还想着让她来给我们做代言,算个友情价。但现在这情况,你说这瓜反转的可能性会有么?”

    “不清楚,我问了她情况,她还没回给我,我也挺担心的。网上那些,几分真几分假我们辩不出来,但我这闺蜜,手段是很厉害的,糊掉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三十,可能更低。而且,真的要反转,盛骁会帮她的。”

    邹颜扭头,“你说了?”

    “没,她自己争取的。”

    “那确实厉害。”

    说曹操曹操到,刚说完,卓彦馨的信息就回过来,报了平安,表示她的小肾肾还好好的。

    袁鹿:【什么时候回北城啊?去你家烧烤,怎么样?】

    卓彦馨:【快了。】

    卓彦馨放下手机,看到窗外周羡的车子过来,拿了镜子看了看,又确定外面没有任何人,这才下车,先一步到约定地点。

    这个地址很微妙,是他们曾经数次偷偷约会的地方,位置较为偏僻的花园,往下走,河边有行人道,但这边出来走路的人不多,晚上根本没有人会来。

    她找了个休息椅坐下,风呼呼的吹过来,还是有些凉意。

    不消多时,她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那脚步声,几乎是踩在她心上,走近一步,便紧张一分。

    四周围很黑,周羡穿着黑衣黑裤,带着帽子,隐在黑暗里,等走近了才看清楚一点。

    不等周羡开口,她蹭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他,然后开始无声落泪。

    就这样,长达两分钟的时间,她没有说话,周羡也没有说话,她尽量放下了自己的演技技巧,返璞归真,完完全全的是一个极其自然的表演,带入到曾经被迫害的自己,害怕不敢反抗,又没有人依靠的自己。

    在这样的夜色中,将心思的软弱无限释放。

    她极小声,且压抑的哭声,刺激着周羡的耳朵,连带着他的心脏,似有一双手紧紧捏着他的心脏,挣脱不得,一瞬间,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