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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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太大了。”这是他给出的理由。 “其实还好。”这是她无谓的解释。 杜蕴仪缩在门口的角落,看着权聿紧皱的眉头,她想,是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所以不敢放她一个人回去吗? 片刻间,背景的雨声已经大到无法忽视的程度,似乎是替他多余的注解。 从进门开始,权聿拱起的眉峰就不曾松懈,看起来比她还要紧张。 蜿蜒的水痕留在门口那几节台阶前,是踏入陌生领地前的再一次确认。 这真是一场失误,连杜蕴仪都要替他这么说。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这里的第一个客人。 “只有这个。”为了不让水渍蔓延,权聿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旧板鞋,整齐地摆在她面前。 他的鞋穿对她而言大的夸张,走在实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杜蕴仪孩子气地笑了。 “等雨停了,我再送你回去。” 杜蕴仪盯着他宽阔的背,在心中祈祷,那就让这场雨迟些停。 她坐在麂皮沙发的一侧,把手袋打开又合上,反复几次后,最终问他:“这里怎么就你一个人住?” “因为我不喜欢和别人合宿。”权聿其实更想说的是,他不喜欢外人来到他的家里。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把火堆烧得更旺些,雨水拍打在玻璃窗上,倒映出她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的目光。 似乎比这火焰还要炽热。 “其实…” 星星点点的火星落下来,他的瞳孔因此亮了又亮,但他的眼神始终克制冷静。 权聿打断了她未完的话语,“要喝些什么吗?” “都,都可以。”杜蕴仪说。 “那就红茶?” “好啊。” 权聿走向了厨房,杜蕴仪开始打量房中的陈设,照着是极简的设计理念,和她完全是两种审美风格。 不过,那架唱片机倒是和她很合得来。 她盯着那空空的唱盘,朝权聿问道:“怎么没有唱片,你平常不听的吗?” “这是房东留下的。”权聿递给她一个精致的骨瓷茶杯,“一直放在这里没有动过。” 杜蕴仪努着嘴,有些失望的垂下眼说:“我还以为你也是唱片发烧友呢。” 权聿闻言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好看,略显锋利的下颌角此时几近完美。 杜蕴仪愣了,这一刻她的眼睛里只有他, “我的唱片机在楼上,和收藏的唱片专门放在一个房间里。” “那我可以去看一看吗?” 灰色的地毯留下两道颜色不同的痕迹,旋转楼梯闷声承受了久违的两个人的重量。 权聿替她打开了门,淡紫色的灯光下,涌动着一种别样的气氛,好像酒精过渡到血液中,只一眼,就把全身都醉透了。 “哇!” 杜蕴仪虽知用一个屋子做影音室固然是收藏甚多,但当她亲眼看到整整两柜子的黑胶唱片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毕竟她也是刚刚接触黑胶唱片,好奇心远远大于她所了解。 杜蕴仪问他:“这么多唱片,清洁保养起来很麻烦吧?” 权聿耐心的说:“这有专门的洗唱片机,还有室控干燥器,平时只要定期清理灰尘就好了。” 杜蕴仪点点头,心想这还真是有够麻烦的。 “你是按乐队首字母分类的啊。”杜蕴仪伸着脖子往上看,她疑惑地问:“咦,我怎么没找到披头士啊?” “你喜欢披头士?”权聿侧过头问她。 “嗯,我特别喜欢约翰列侬。但很奇怪的是,我最喜欢的那一首《Hey jude》却不是他写的。” “这首歌好像是保罗写的。” “是啊。”杜蕴仪接着说:“列侬可是一个疯狂又浪漫的人。他和洋子爱的难舍难分,以至于忘了他当时还不满五岁的小儿子,保罗为了安慰可怜的朱迪,特意为他写了这一首歌。” 权聿沉声道:“我记得他虽然给洋子的孩子写了很多歌,但他从来没有为朱迪创作过一首歌。” “因为他爱的人是洋子啊,他甚至为了她抛弃了乐队,朱迪是他和前妻生的,或许对他而言,和洋子生的肖恩才是他真正喜爱的孩子吧。” “或许吧,”权聿不以为意地说,“他为小野洋子做的疯狂的事还少吗?爱情给了本就不理性的人更加疯狂的借口,以至于伤害自己伤害他人。” 杜蕴仪坐在真皮沙发上,声音闷闷的,“这可真是讽刺啊……” “小时候大人们常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那时我就知道,它们根本不是一块肉。” “痛起来的感觉都不同,又怎么会被一样对待呢?” 权聿看她出神的样子,眼波潋滟之处确实动人至极。 可惜他最见不得女人哭。 权聿回身从高处抽出一张蓝色唱片,放在了唱片机上,拨弄指针。 温柔的男声缓缓流出—— “Hey jude don't make it bad 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 Remember to let her into your heart Then you start to make it better Hey jude don't be afraid……” 伴随着歌声一起,杜蕴仪的眼泪滚了下来,她哭泣的样子并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是梨花落雨,自有一番姣美。 她的贝齿轻轻咬住下唇,凝着泪眼看向他时,甚至还有挂在睫毛上的泪滴。 她逞强地说:“我每次听这首歌都会哭。” 权聿不语,只默默递给她手巾,让她拭泪。 “虽然疯狂,虽然不可理喻,但这就是爱情,不是吗?”杜蕴仪问他。 权聿用手挡住下半张脸,嗤笑道:“爱情有时候只不过是个拿得出手的幌子罢了。” 他敞开怀坐在沙发上,肆意地说:“世人把荷尔蒙下的生理活动、见不得人的占有欲以及自以为是的认同感强定义给别人,并把它美言,称之为爱情。” 权聿说到这,嘲讽的笑意扬到最大,“说到底,我不相信这世上存在纯粹的爱情。” “那只是因为你没有遇到。”杜蕴仪反驳道,“这世上绝对存在着真爱。” “如果真的存在所谓的真爱,那么古往今来所有帝王功绩将颓之时,为何只拿红颜祸水来大做文章?哪怕到了现代的约翰列侬,人们提到他,更多的也是说他被小野洋子这个女人迷惑了,祸害终生。” “爱情成为了掩人耳目的借口,至少大众已经逐渐接受这个‘事实’了。” “不是的,爱情本身即是纯粹的,这些只是人们偏激的想法。”杜蕴仪咬着后槽牙,不服气地说。 权聿给唱片翻了个面,继续说:“但事实就是如此,爱情不仅不被歌颂,甚至还被践踏。这恰恰证明了,你所谓的爱情不过只是幸福时锦上添花,破败时落井下石的一种手段而已。” “那是你的爱情。”杜蕴仪突然说。 “如果是我,我不在乎外人如何想,更不在乎后世的评语。我如果爱一个人,就不会在乎那么多,只要与他在一起就足以。” “你还真是天真。”权聿笑着看她,表情中却没有半分不屑。 我还真想看到你所谓的真爱是什么样子,权聿阴郁的想,一个疯子爱上一个傻子?恕他实在无法想象得到更多。 杜蕴仪定定地瞧了他许久,她似乎是知道无法说服他了。 于是她只对他笑道:“权聿,要不要试一试?” “什么?”权聿的身形一顿。 “我可以向你证明爱情有多么纯粹。” “比如?” 比如她吻上他的唇,用尽全力的一吻。 却只是轻轻碰触他的嘴唇,没有更多的动作。 杜蕴仪看到他的眼底自己的倒影,看起来无比傻气。 不过,他震惊的脸看起来亲切了许多。 她抬起头,望着他,对他说: “这是一个吻,不掺杂情欲,不是占有欲作祟,更不是想要从你那里得到什么认同。”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吻,不对吗?” “那么,把这想象成这是一份爱呢?” “你可以接受吗?” 权聿没有回答她,只是给了她一个比这要含有更多含义的回吻。 文中人物论点与作者本人叁观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