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绿卿
云风篁想着这帝京上下的贵女，能够将秦王打伤的，哪怕秦王看对方是女孩子，不加防备又存心让着点，想必也是将门虎女。 不免琢磨着有没有让两个孩子不打不相识，甚至因此结下缘分的可能，此刻倒是收敛了怒火，认认真真听着宫人禀告来龙去脉：“……宴饮中途秦王殿下欲去更衣，然而引路的侍者带着殿下抄近路，不意撞见了几位小姐在假山后说悄悄话，当殿下是故意偷听，故此发生了冲突。” “其中一位小姐性-子格外暴躁，没等殿下解释清楚就动上了手……” “殿下不欲同小姐家计较，于是……于是面容有些许损毁。” 贵妃原本还算平和的神情，听到面容损毁，又阴沉了下来，暗自恼恨这后辈不懂事。 花拳绣腿的打两下，本宫也就装糊涂过去了。 打人不打脸不懂吗？！ 罢了，若是柯氏女，等进门之后，本宫自会调教。 若非柯氏女，那…… 她心念转了转，觉得作为一个慈母，这会儿肯定是在醒心堂待不下去了：“陛下，妾身想立刻去看看秦王。” 皇帝也是不高兴，他这个长子的资质的确不怎么样，可再怎么说也是皇长子，是他相处时间最多的男嗣。 被女孩子家家的沾点儿便宜他也就忍了，脸都被打了这几个意思？ 这谁家女孩子这般没规矩！ 他沉着脸，说道：“朕与你一起去。” 索性到了琼玖宫，却见秦王面上虽然有着伤痕，却十分浅淡，不过是些微划伤罢了。 “父皇，母妃，其实也没什么事儿。”看到帝妃联袂而至，秦王倒是比较尴尬，解释道，“那位小姐也没有直接对儿臣动手，不过是一鞭子抽在假山上发泄怒火，谁知道飞溅起的碎石划伤了儿臣的面庞。也是儿臣疏忽大意的缘故。” 云风篁有些无意的睨了这儿子一眼，心说这就是个不会说话的。 你这么一讲，岂不是显得你越发废物了？ 还好淳嘉目前还在心疼儿子，没顾得上多想，温言说道：“纵然如此，此举也有违尊卑上下。我儿且放心，朕必然给你个交代。” “父皇息怒。”秦王一听，连忙劝道，“原本就是误会一场，再说那位小姐，与濛濛表妹素来关系不坏……若是因此责罚她，回头濛濛表妹面上怕也不好看。” 他边说边看云风篁，“要不就算了罢？” 这态度让淳嘉颇为诧异，他这个长子他心里有数，跟昭庆公主一样，都是被捧着长大，养就了娇纵的性-子。 从小到大，也就让着点儿昭庆罢了。 此外连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亲妹妹都不假辞色的，更别说外人了。 至于怜香惜玉的心思，那更加不存在。 毕竟身为皇子，哪怕被云风篁拘着，至今不许他乱来，可心里也清楚，对他这种身份，绝色倾城都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情，甚至唾手可得。 而且秦王前不久还号称爱慕顾珏来着？ 这会儿居然肯主动息事宁人吗？ 云风篁眉眼动了动，倒是接过话头赞成了秦王：“知道你心疼你濛濛表妹，只是这回的事情，你到底是受了委屈了，总不能为了照顾她小女孩子家家的一些个情分，叫你打落牙齿往肚吞罢！” 语罢转向淳嘉，柔声说道，“陛下可记得濛濛么？那孩子也是个命苦的，生父去的早，妾身那嫂子在娘家的时候，是备受宠爱的幼-女，打小哪里见过什么阵仗？也是谢氏对不住她，出阁没两年，濛濛还在襁褓呢，妾身那十八哥就没有了。而且还……唉。十八嫂从此郁郁寡欢，连带这孩子也是个胆怯的性-子。来帝京之后，好容易才交到几个闺中密友，素来看重得跟嫡亲姊妹似的。故此妾身一向纵容偏袒些她，没想到秦王如今却是越发有兄长样子，也要护着表妹了。” “只是濛濛虽然可怜，到底秦王才是咱们的孩子。” “总不能叫他堂堂皇子，为濛濛受委屈罢。” 淳嘉听了这话，倒是微微颔首，觉得这倒是说得通的。 贵妃对娘家一向偏袒，虽然她没有流露出娘家侄子侄女比皇嗣要重要的态度，但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格外给谢氏子侄体面，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贵妃所言，这说明秦王有做哥哥的样子，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的孩子。 虽然皇帝心里也清楚，秦王就算有着长兄风范，也就是对贵妃相关的孩子们，可他自己也是个偏心的主儿，所以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倒认为秦王到底还是心善厚道的。 于是夸赞了几句，也没坚持责罚罪魁祸首了。 毕竟他想着贵妃这两年格外偏袒谢细雨留下来的女儿谢濛濛，既然贵妃跟秦王都不在意，也没必要盯着一个女孩子不放，以至于谢濛濛夹在中间为难，到时候事情说不得还是要推到贵妃跟前来。 “成了，如今你父皇走了，到底怎么回事？”贵妃对皇帝这纵容迁就的态度松口气，等将人送走，挥退左右，方才不悦的独自盘问秦王，“我儿自幼学文学武，怎被个闺阁女流伤着了？就算你故意让着她，堂堂皇子，怎能如此吃亏？” 这一刻贵妃又双叒叕体会到了袁太后的悲伤：这人还没过门呢，你就这么舔了？ 那等人过了门，本宫这当婆婆的算什么？！ 果然皇子都是些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 秦王有点儿尴尬的笑了笑：“母妃看出来了啊？” “你那点儿小心思，母妃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云风篁冷笑，“就是你父皇，你以为他不知道？不过不跟你计较罢了。” 她这儿子平素的确还算孝顺懂事，但因为是被捧着长大的，从来习惯了只考虑自己的想法，鲜少考虑别人的看法。 就，根本想不到为了谢濛濛考虑，别追究人家闺中好友。 之所以那么说，八成是找个借口出来，扯了谢濛濛当幌子罢了。 云风篁太清楚这孩子的心思了，毕竟她从前在北地时， “……其实真的是儿臣疏忽了，才，嗯，才输了一招。”秦王摸了摸面颊，小声说道，“她，嗯，也吓坏了，儿臣一时不忍，就许诺说必定为其善后，不会教她受到责罚的。儿臣难得应下事情来，总不至于说话不算话罢？” 说着打量一下云风篁的神色，就凑上来扯着她袖摆撒娇，“母妃母妃，您就依了儿臣这一回嘛！既然父皇都不计较了，您也饶了她一遭，可好？” 云风篁心里百味陈杂，就想起来自己跟袁太后当年在宫里撕架那会儿，皇帝两头哄的为难。 这真的不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不心疼。 那会儿她可没觉得淳嘉可怜，甚至还愤愤不平这家伙怎么老是护着那老东西？ 眼下秦王自恃是长子，都多少年没拿捏这种撒娇的姿态了。 为了个女孩子，还是个打了他的女孩子，几句撒娇示弱，就这样放下-身段来哄母妃了？ 难道真的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当初她怎么坑袁太后的，转头也要来个不是善茬的儿媳妇斗法？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连你父皇都敢糊弄！”贵妃定了定神，轻哼道，“那女孩子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儿？竟然将你迷惑至此？” 秦王忙道：“母妃说的哪里话？儿臣就是不想失信于人罢了！哪里就被迷惑了？母妃难道以为儿臣是那种重视美色之人么？您看母后跟前的珏小姐，据说也是才貌双全了，儿臣什么时候理会过她？都是为了母妃的吩咐，儿臣才说爱慕她呢！只是最近母后那边都没什么动静了，母妃您看这……？” 好家伙，这才被打了，就寻思着同顾珏撇干净，好去追逐真正喜欢的女孩子？ 云风篁心中冷笑，淡淡说道：“母妃当然不想为难你，可你才跟你父皇表态了喜欢顾珏，这会儿立马换人，你叫你父皇怎么想你？” 又说道，“罢了，不若你来说那女孩子是谁家的，母妃私下里帮你设法罢。可别叫你父皇知道你对她感兴趣，否则这事儿越发的不好弄。” 秦王到底是信任她的，觉得也有道理，点一点头，却又有些尴尬道：“儿臣……其实也不太清楚那是谁家女孩子？” ……你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就动了心？ 云风篁一时间没作声，是怀疑自己一直拘着秦王不许他去烟花地，是对是错？ 虽然这么做对他身体有好处，可这……这也太好上手了吧？ 还是她摊上个类似自己年轻时候的玩意儿？ “……没事，母妃会给你查清楚的。”云风篁吸口气，微笑着说道，“你这儿，这次息事宁人，对外，对你父皇，都说是给你濛濛表妹面子。明白么？至于这事儿，母妃去处置，嗯？” 如此安抚了秦王，回到浣花殿，贵妃就大发雷霆，先是大骂伺候秦王的人都是些混账，就算秦王自己犯糊涂，近侍也不知道保护好堂堂皇子吗？ 居然叫秦王受了伤！ 还伤了脸！ 要不是左右劝着，她能让这些人统统杖毙了事！ 跟着骂外臣教女无方，连皇子都敢动手！！！ 继而就是秦王本身：“本宫辛辛苦苦养他这么大，当年这宫里什么情形你们心里都清楚，那种局势里，保下一位皇长子，得花费多少心血？要没有本宫，他哪里来这些年的盛宠？！结果，外头随便一个女孩子过来，他就昏了头！” “娘娘息怒，秦王殿下也是见识少天真了。”近侍们忙不迭的劝着，“殿下年轻呢，这会儿又是新鲜着。等过些日子，您看他还理会不理会那人了？再说殿下到底还是孝敬您的，您看您刚刚给他说的，他哪一样不听了？不过是殿下年少无知，考虑不周，这才叫您委屈了。” 又说那蛊惑秦王的女孩子，“一准没什么规矩，秦王殿下-身份矜贵，日常见到的都是言谈举止无可挑剔的大家闺秀，偶然撞见个跳脱的，可不是就喜欢上了？但也就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长久下来，殿下还能不看穿了那女孩子的本性？到时候肯定就厌烦了。” “那女孩子可不是善茬！”云风篁却是冷笑道，“本宫虽然没问细节，但想也知道，若非她哭诉示弱卖惨的，秦王可不是那种心细如发的人，怎么会主动承诺帮忙善后？要当真是那种鲁莽没规矩的，打完皇子怕是吓得除了请罪也没其他想法了。” “这一个居然还敢博取秦王怜惜乃至于原宥，甚至反过来庇护她，单这一手，昭庆都不如她！” “若她看上了秦王妃的地位，穰儿这混账，只怕压根逃不出她手掌心！” “娘娘这话说的，谁想做秦王妃，没您点头，有什么用？”左右连忙说道，“再说了，这等女孩子，也就糊弄一下年少的秦王殿下罢了，娘娘跟前，那还不是明察秋毫？” 好说歹说的，将云风篁哄住了，这时候陈兢也打听了回来，脸色就很古怪：“娘娘，奴婢查到那胆敢伤了殿下的女子了。” 顿了顿，“却是戚将军与元配晁氏所出之女，戚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