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孟婆娑
云风篁闻言，面沉似水，缓声说道：“不，本宫不知道！” 她要是知道的话，她还能这么多年对二皇子三皇子只是观察着，期待他们干掉十皇子之类？ 少不得先下手为强了！ “本宫十五岁入宫，也不是一蹴而就有今日的。”贵妃心情不是很好，缓缓说道，“很多道理也是在这宫里呆久了，才渐渐会过意来……” 这是实话，她进宫那会儿，虽然战绩夺目，但看事情其实远没有如今长远透彻。 毕竟她早先也就是一个乡绅之女，尽管因为北地的特殊性，谢氏比寻常乡绅更强势些，但格局摆那儿了。 来了帝京之后，靠着翼国公府，倒是出入了一些高门大户。 但那会儿，她心思还是放在了洗刷名声好好嫁人上头，言谈举止都在经营贤良淑德，哪里会去掺合其他事儿？ 后来还是一让再让还叫算计进了宫，一朝爆发，这才险之又险的踩着安妃上位。 那之后，云风篁才开始飞速成长。 开始将目光不止拘束在后宫、在女眷之间的争斗里。 “陛下当初对双生皇子的安排，主要应该是为了吸引纪氏余孽，不管是直接出现在二皇子三皇子身边，还是间接的布局。但凡他们知道这么两位皇子不被陛下待见，肯定会围绕其大做文章。” “在陛下的打算里呢，若是这两位皇子能够在纪氏的扶持跟宫闱的冷落里成长起来，终归成才的是他的孩子，他不亏；若是这两位皇子泯然众人了，陛下也用他们牵制住了纪氏余孽的耐心跟时间，免得他们绝望之下，搞三搞四，荼毒生灵！” “反正陛下子嗣众多，二皇子三皇子不是非要成才不可。” 总之，这两位备受冷落却有着承位资格的皇子，其实是皇帝吊在纪氏余孽面前的诱饵。 而且还是纪氏余孽没法子不咬的那种。 当初邺国公等纪氏嫡系几乎死伤殆尽，侥幸出逃的纪明玕，到底只是个后辈。 敌人或者说仇人，却是天子、摄政王这样的身份，但凡对纪氏不那么忠心的，逃命之余，必然想方设法的同纪氏撇清关系，好重新做人。 这时候还不肯放弃，还要追随纪明玕的，那必然是真正忠心耿耿了。 这些人但凡有一线报复的希望，哪怕怀疑是陷阱，又怎么忍得住不踩踩看？ 想到当初皇后不忍两位皇子被淳嘉厌弃，再三再四的帮忙说话，却总是被淳嘉拒绝跟呵斥…… 还有，皇帝其实很希望子嗣之间和睦相处，但秦王跟昭庆欺负其他孩子，云风篁教导了，皇帝会很欣慰，欺负二皇子三皇子，淳嘉就无动于衷……谁不觉得，皇帝对纪氏忌讳极深，二皇子三皇子哪怕也是他的血脉，都要受到牵累？ 彼时云风篁都没想到，淳嘉故意为之，未必是为了昔年恩怨迁怒亲生骨肉，却是为了将纪氏真正彻底的铲除！ “本宫这番推断想法子透露给十皇子罢。”云风篁捏了捏额角，脸色沉重，她推荐三皇子娶那韦纥公主，其实主要不是为了针对三皇子，而是为了试探淳嘉！ 试探这位天子，是不是真的无法接受二皇子、三皇子承位？ 还是，如她所想，淳嘉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定下了要将纪氏余泽，敲骨吸髓的打算？ 如果是后者，哪怕是盛宠的贵妃，眼下也不敢明着下场，更不敢透露出自己看出皇帝的心思。 毕竟，谁会喜欢自己被揣摩的一清二楚？尤其是天子！ 云风篁叹口气，“现在也只能指望十皇子争点儿气了。” 想想就好气啊，当初她指望三皇子解决十皇子，如今却不得不指望十皇子去解决三皇子…… 什么时候她才能自己亲自出手，毫无顾忌的，肆无忌惮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摇了摇头，贵妃同陈兢叮嘱道：“这些话不要说出去。” 陈兢战战兢兢的应了，苦笑着说道：“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犹豫了下，他还是低声请示，“若是陛下令六皇子妻韦纥公主，这……？” “那接下来，谁的日子恐怕都不好过了啊！”云风篁轻叹一声。 当初那个除夕夜，慈母皇太后命在旦夕的消息传来，使得淳嘉心绪大乱之下，猝然改变了原本坚持立嫡的想法，决意立贤…… 于是私下里提醒云风篁，好生教导膝下皇子。 如今回头来看，这位正在中兴公襄氏的天子对于宠妃的偏袒，也就在那一句叮嘱里了。 按照皇帝的私心，兴许也是希望日后入主庆慈宫的，是云风篁。 但，如果云风篁养大的皇子，实在打不过其他宫里的皇子，他也决计不会将这万里河山，当做哄宠妃欢心的工具。 在淳嘉眼里，最重要的，始终还是公襄氏的传承。 他眼里的东宫主人，必须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厮杀上去的，而不是靠着母后或者母妃的谋划，坐享其成。 毕竟帝位是传给皇子，而不是后妃。 云风篁其实冷静的时候想想，这也很公平，至少皇帝提前提醒她了。 如果她没能抚养出最出色的皇子的话，合该愿赌服输。 但这只是心平气和的时候，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站着说话不腰疼。 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上，她十五岁被算计进宫，从此与家人相见艰难，又拒绝了青梅竹马的恋人，与一群出身高贵、且先八年进宫的妃嫔苦苦争斗，顶着慈母皇太后的不喜，从后宫斗到前朝，甚至连家族的倾覆都与她进宫不无关系，小心翼翼又精心设计的抚养着一位又一位皇嗣，挣命的生下来唯一的亲生骨肉……付出这么多代价，你跟她说愿赌服输？！ 她只想不择手段。 “给殷氏送个口信罢。”贵妃定了定神，缓声说道，“秦王的婚事注定要僵持些日子，小九都在说亲了，断然没有说不管小七的道理，也是时候挑个好的了。” 也顺便，将三皇子的事情，告诉殷衢，让殷衢也留个神。 与此同时，她又道，“给严州去信催一催。” 谢无争必须尽快回来了。 不然接下来的局势，会很难很难……就殷衢一个，未必应付得了。 还有遂安长公主，这位在宫闱里着了暗手的孝宗亲女，很多时候也是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 得尽快让这对兄嫂回来助阵才是。 两日后益王妃打着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旗号进宫，先去太皇太后跟前小坐，继而才到兰舟夜雨阁。 因为七皇子的缘故，益王妃这两年跟云风篁算是很熟了，见面之后略微寒暄了几句，就说起了正事：“这两日臣妇同父亲商议下来，觉得小七性-子宽厚，也该许个差不多好-性-子的女孩子才是。问了家中婶嫂，还有一些侄女儿，都说韦家那女孩子，很是温和细致。听着描述，倒是跟小七颇为般配。” “韦家？”云风篁想了想，大概明白了，应该就是这两年被传开的，帝京三大才女中的韦希颜。 韦长空的族侄孙女。 韦长空虽然与摄政王关系密切，但毕竟摄政王去世多年，当初宫变之事后，淳嘉借势清算摄政王旧部，并未涉及韦长空。 照这么看的话，除非韦长空自己找死搞事情，不然他这一段，在皇帝面前，算是揭过了。 再者，论及与摄政王的关系，益王妃嫁的还是摄政王的元配嫡长子…… 所以七皇子不会因为娶了韦长空的族侄女，承担额外的政治风险。 韦氏在蜀中算是名门，但搁帝京就不算什么了。 这种出身，韦希颜还是个庶女，说实话配七皇子有点儿低了。 但考虑到韦长空的文名，以及韦希颜“帝京三大才女”的名头，再加上七皇子本身就以温文尔雅、神似没亲政时的淳嘉出名，倒也算般配。 云风篁思索了会儿，微露笑容：“前些日子文会上，本宫倒也远远瞧见那韦家小姐一眼，的确颇为姣美。” 益王妃听出贵妃的意思，就是除了长相还行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其实她心里也觉得，这个连嫡女都不是的女孩子，颇为辱没了自己样样出色的外甥。 可谁叫这会儿风起云涌的，高门贵女里但凡出挑的，那必然都是备受重视，栽培出来为家族前途计。 这些人家倒也不是不肯将女儿许给七皇子，毕竟七皇子性情为人出身帝宠都是上上之选，好多女孩子自己都乐意。 关键是娶了那些人家的女孩子的话，接下来的国本之争，七皇子就很难不被卷进去了。 到时候，叫殷衢跟益王妃怎么放心？ 也就韦希颜这样子的，成亲之后，小夫妻老老实实过日子，到了时候就去就藩，之后在藩国也轻易别回帝京，除非云风篁这边赢了。 “父亲说韦家教女从严，那是个极为温柔懂事的女孩子。”益王妃叹口气，说道，“娘娘当日只是远远瞧着，或者有机会召见一二？总归小七是您养大的，他的终身大事，还得您操心才是。” 云风篁同她客套两句，就说道：“毕竟是跟小七一起过日子，还得小七喜欢，要不，让小七过来，咱们问问？” 益王妃也很赞成这提议，尤其是贵妃当着自己的面问，就杜绝了她怀疑贵妃假借询问的机会，引导七皇子照她的想法去做。 片刻后七皇子被引过来，给两位长辈行礼后，听着关于自己正妃的询问，颇有些害羞。 还是云风篁说他：“这是正经大事，你不好意思个什么？你可要想想好，这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若是不喜欢，趁如今还没决定，咱们给你物色下一个。不然往后你不开心，她不开心，你们的子嗣，怕也要过的战战兢兢！” 益王妃在旁边点着头：“听你母妃的。” 七皇子本来说什么都叫母妃做主好了，只要母妃选的自己就喜欢。 被两位长辈数落了一番，一定要他自己拿个主意，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的说道：“儿臣觉得，长辈们选的都好。但要儿臣说的话，儿臣……儿臣却不太记得那位韦小姐什么样子了。倒是……嗯……倒是……孟家那位小姐，瞧着有些，嗯，有些，有些……文静？” 云风篁跟益王妃面面相觑片刻，会过意来，他说的，是孟婆娑。 就是姑姑孟幽漪被云风篁一手逼死的那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