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隆平侯丧
金溪郡主跟谢弗忘的婚事公布之后，前朝后宫果然都十分惊讶。 一则是云安长公主前些日子还在到处奔走，想将唯一的女儿许去韦纥做大阏氏，当时众人都觉得这位殿下莫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就她们母女跟孝宗皇帝的关系，至于需要金溪郡主去异国他乡挣富贵？ 如今这才过去几日，竟然就同贵妃的侄子定上婚了，这……长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 二则却是因为韦纥准大阏氏信成公主，是云风篁的亲侄女谢阔。 云安长公主没抢过贵妃，跟脚就将女儿许给了贵妃的侄子，这个信号让许多人，尤其是皇后一派，心里都沉甸甸的。 虽然郑氏已经倒台，只有郑凤棽一个，不过是靠着驸马身份，聊以自保。但云安长公主孝宗亲女的身份，注定淳嘉一脉都必须善待她跟她的骨血。 这样的优势，皇后这边哪里看不到？ 甚至要不是自己跟云安长公主没什么情谊，皇后都想将金溪说给三皇子，好抵消三皇子出身上的劣势的。 只不过皇后跟云安的关系还没到谈这些的地步不说，关键是孩子们还小，皇后也就先搁着了，只打算等将来十皇子或者十二皇子入主东宫，三皇子的身份地位必然随之水涨船高，到时候议亲，长公主拒绝的概率也会降低。 谁知道云安竟然选择了谢弗忘？ 不但如此，甚至之前云安想让金溪去做大阏氏的事儿，都被怀疑是故意为之。 目的就是想帮贵妃干掉其他竞争对手。 因为天子虽然肯定不会让金溪去和亲，但……云安跟金溪的身份，其他人想做这个大阏氏，她们也有足够的理由反对跟搅局不是？ 反正经此一事，大家都怀疑，云风篁跟云安私下里早就约定好了，存心坑人。 云风篁听到这些传言只是一笑了之，她被议论不是一次两次，实在懒得在乎，只吩咐左右，多安排谢弗忘跟金溪接触。 而且，往日里金溪郡主人在宫中，她是不闻不问的，只不过每次皇女们的份例下来时，也会给金溪送一份罢了。 但这既然是准侄媳妇了，还是对侄子前途大有好处的侄媳妇，云风篁当然不可能还是从前的态度，却三不五时让昭庆带人到跟前来走动，也是就近观察这孩子的性情。 当然这是长久之事，非朝夕之功。 没两日，北地来了消息，朝野震动：新晋隆平侯在药引抵达前夕再次遇刺，性命垂危之际，回光返照，亲口吩咐将药引用在戚九麓身上，不必为他徒然耗费，同时交代了庶女许给戚九麓之事，其他的，却是不及言说，便撒手而去！ 淳嘉得知消息，在朝上大发雷霆！ 满朝文武战战兢兢，包括刚刚迎来噩耗的顾氏众人。 这是因为，第二次行刺的，赫然是隆平侯的宠妾。 隆平侯虽然在外界传闻里不算是喜好美色的主儿，但毕竟这时候普遍三妻四妾，再加上他的正妻子嗣都要留在帝京做人质，自己常驻边关，身边当然也是需要女子服侍的。 下手的宠妾是数年前隆平侯夫人安排过去的家生子之后，上下五代都是伺候顾氏的。 隆平侯夫人之所以这么做，却是因为顾芳树临终前许给戚九麓的庶女之母，一度很得他宠爱，膝下所出庶子，虽然不算特别出挑的人才，却也比几个嫡子更受顾芳树称赞，让隆平侯夫人心生忌惮，决定派遣知根知底的妾室去伺候丈夫，也是监视丈夫在北地的后宅。 这妾室年少美貌性情也柔顺，侍奉隆平侯非常的用心，前年还生下来一个男嗣，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母子俩所以都很得隆平侯喜爱，再加上主母所遣，在隆平侯跟前很有些体面。 此番隆平侯于军中遇刺，定北军上下自然戒备森严，外人根本连军营都进不了，遑论靠近暗算。 但妾室女流之辈，柔弱无比，且母子俩前途都在隆平侯身上，背景又是顾氏家生子、主母心腹，谁会怀疑她？ 再加上隆平侯昏迷之中需要近身照拂，左右都觉得妾室服侍比军营中粗手笨脚的亲卫来的靠谱……谁知道，这妾室也是奸细呢？ 最让朝廷愤怒的是，妾室行刺之后当场自-尽，一个字的口供都没落下来！ 而隆平侯夫人这边才知道消息就直接晕厥了过去，被弄醒之后，也完全提供不了什么线索，想也知道，她是顾芳树正妻，就算跟丈夫长年分离、就算嫉妒丈夫在北地的诸妾，不说感情，就说利益，顾芳树死了，对她跟她的孩子们有什么好处？ 隆平侯夫人是决计不会故意谋害丈夫的，定北军此番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会叫那妾室得了手。而隆平侯夫人但凡察觉到那妾室有什么问题，还会打发她去北地伺候顾芳树吗？ 且不说顾氏内部如何乱作一团，对于朝廷来说，这也不是小事。 不仅仅是因为顾芳树的身份，接连遇刺身故造成的影响，也是因为，到底是谁在孜孜不倦的致其于死地？！ “……隆平侯，对外就说前番遇刺之后，伤重不治罢。”淳嘉发作完了，深呼吸数次稳住情绪，寒声说道，“至于真相，着令皇城司彻查到底！若是一个月之内没有确切的消息，皇城司使提头来见！” 这日的朝会是在极为沉重的氛围里结束的。 后宫，浣花殿，云风篁徐徐吐了口气，平生头一次在心里感激慈母皇太后。 是的，前朝君臣还在一头雾水，不知道忽然冒出来的妾室是谁指使的，但云风篁觉得，八成就是袁太后的手笔了。 她本来还以为，袁太后会从晁氏之流下手，但…… 没想到这位太后娘娘，或者是兴宁伯府，藏得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不过仔细推敲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太后不蠢，皇帝也不傻，诸臣能够到如今的地位，更不是善茬。袁太后既然敢对顾芳树下毒手，那肯定有着相当的把握不被查出来。 “接下来，只怕这位太后娘娘，就是要将顾芳树之死的真相，推卸到本宫头上了吧？”云风篁目光闪烁，沉吟着，“只是那妾室的事儿，本宫事先毫无所觉，陛下也不是人云亦云的主儿，她却要如何才能够达到目的呢？” 思索了一番，云风篁暂且按下这事儿，吩咐心腹，将戚氏家主的要挟与消息传递等一系列事情首尾，务必消弭殆尽。 否则只要让淳嘉知道，戚氏家主为了戚九麓威胁过她，如今果然顾芳树死了，药引独归戚九麓，皇帝会怎么想？ 接下来些日子，贵妃假装一无所知，只对盛怒之中的淳嘉嘘寒问暖的，仿佛心思都搁在了照顾皇嗣们上面。 前朝因为不能公开顾芳树真正的死因，经过一番私下磋商后，令世子承位，为隆平伯，往北地扶灵。 顾老太爷一下子老了很多，甚至下朝的时候，还因为精神恍惚摔了一跤，仿佛不轻，淳嘉都专门安排太医过去诊断了……这些消息陆陆续续的传开，云风篁嘴上说着：“真是可怜见儿的，没想到战事都结束了，还有这样的事情，唉，皇后娘娘也是命苦。” 心里却十分的快意。 是想到当初谢氏满门罹难时，顾氏上下，却为着即将到来的战事，以及战事背后的军功摩拳擦掌，不亦乐乎。 如今总算轮到顾氏感受一下这样的悲痛了，在云风篁看来，这根本就不够。 顾氏现在也就没了一个顾芳树罢了，哪怕这是个顶梁柱，又凭什么跟谢氏上下几百口人命比？！ 她打着关心皇后的旗号，一而再的去崇昌殿“看望”顾箴，每次都拣那看似关心实则捅刀子的话，以至于顾箴原本只是有些郁结在心，被她这般上心了几次，竟然真的病倒了。 然而云风篁却还照例去淳嘉跟前邀功，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不是她走动频繁劝说到位，皇后这会儿只怕人都未必撑得住。 淳嘉这段时间专心政务，压根没理会过后宫，甚至连知道金溪跟谢弗忘定亲的消息，也只是让雁引安排了一份贺礼，闻言自然是信以为真，越发觉得贵妃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平时跟皇后各种别苗头，关键时刻还是极心疼皇后的。 顾箴那边知道之后，简直一口心头血。 还是左右流着泪劝她：“娘娘，贵妃娘娘这摆明了就是要落井下石，巴不得您气出个好歹来！您可不能如了她的愿啊！纵然侯爷没了，可伯爷还在，顾氏还在。陛下迄今没有动摇您的后位，您又怎么能够遂了贵妃娘娘的愿呢？！” 皇后方才提起了一点儿心气养病。 结果云风篁见这情形，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转头就将话带到皇后耳中，说三皇子、十皇子都是狼心狗肺：“当初贵妃娘娘为着谢氏的事情哀痛万分，秦王几位殿下跟着急的不得了，以至于从此课业都一落千丈，皆因心思都搁在了贵妃娘娘身上。如今皇后娘娘卧病在榻，且隆平侯新丧，三皇子跟十皇子却还是言谈举止一如往常，课业丝毫不受影响，可见这两位殿下心里，皇后娘娘毕竟不是生身之母。连带着，隆平侯也同他们没什么瓜葛，竟然半点儿不知道哀毁！” “这也不知道是两位殿下天性凉薄呢，还是皇后娘娘待他们只是面上好看，私下里并不关心，以至于母子情谊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