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事发
柔昆公主原本是在年初二的时候就会进宫的，但真正进宫的日子却拖到了年初五。 这中间的三日就是魏氏父子挑起来的关于这位公主配不上四妃之位的争论。 他们打头，一群比较迂腐的老臣附议，都认为冲着柔昆公主当众献舞的不矜持，做个婕妤那都是给韦纥面子了。 经过一番纠缠，淳嘉出面圆场，各退一步，这位公主就补了德妃晋升之后空缺的昭容。 皇帝亲自安抚韦纥使节，说这只是权宜之计，等你们家公主怀孕生子，不愁没有晋位的机会不是？ 韦纥使节还是不满意，他们委屈的也有道理：柔昆公主当众献舞是提前沟通过的，那会儿怎么没臣子出来说嘴？ 要是当时就有风声说这舞跳了四妃之位就没有了，他们犯得着让他们公主出这个头？ 等进了后宫又不是不能跳给皇帝看了！ 他们觉得，这是中原有意打压他们！ ……虽然其实就是这么回事，但淳嘉是不会承认的。 他不但不承认，还说韦纥使节想多了：“除夕宴上公主尚未入宫，仍为贵国金枝玉叶，自然不能用妃子的要求来要求她，这也是对贵国的尊重。但如今既然入宫为妃，自然要按国朝的规矩讲究一二。而且朕之后宫，纵然名门贵女，也是鲜见初入宫闱就位列四妃者。贵国公主入宫即为昭容，已经是等同殷氏、越过魏氏这些高门贵胄人家的嫡女了。” 又委婉猜测了下柔昆公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不然朕年富力强，公主也还年少，又不是等不及生儿育女之后晋位了，做什么这般计较呢？ 韦纥使节被他说的一口气噎住，上不去下不来的，寻思了一回，觉得再讨价还价估计也要不到个好价钱了，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妥协。 于是柔昆公主推迟了三日才以昭容身份进宫不说，她进宫这日，按着规矩到延福宫请安，半懂不懂中原规矩的公主给皇后见礼毕，见顾箴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打发她走人，疑惑问：“不用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么？” “昭容妹妹真会开玩笑。”顾箴还没回答呢，德妃就哼了一声，说道，“太皇太后可是陛下的嫡亲祖母，咱们这些做妃子的算什么，哪里有资格去打扰她老人家？” 柔昆公主尴尬的“哦”了声，事情到这儿本来也没什么，但由于德妃知道贤妃不喜欢这公主，就又嘀咕了句：“这么点儿规矩都不懂！” “你什么意思？！”柔昆公主，不，这会儿该称柔昆昭容了，柔昆昭容可不是逆来顺受的脾气，闻言就是大怒，指着德妃嚷道，“你说谁不懂规矩？！” 这要是德妃自己，她既不会主动招惹这一位，更不可能当众跟她硬怼。 但贤妃在侧，这位风篁姐姐没阻拦，她有什么不敢的？ 当下就嗤笑一声，说道：“谁应就是谁！就算你是韦纥公主，既然来中原为我圣天子妃嫔，基本的规矩礼仪都不知道学着点嘛？你这是给圣天子做妃子的样子？！” 柔昆一拍桌子，喝道：“韦纥与中原乃是平起平坐，又非父子国家，我敬重中原，故而自幼学习汉话，倒是你们，时时刻刻处处要求我按着中原的规矩来，何曾想过尊重我韦纥？！” “话不是这么讲的。”云风篁见德妃有所迟疑，是担心继续吵下去会不会上升到两国邦交的地步，微微一笑，亲自上场，“若是我国时时刻刻处处要求昭容按着中原的规矩来，除夕宴上就不会准许昭容献舞！而昭容献舞后，也不会再有机会入宫侍奉天子！单这一件，足见国朝对韦纥的尊重。如今难道昭容不应该投桃报李的尊重国朝吗？还是你进宫来也要按着韦纥的习俗？须知道天子后宫可不止你一个！” “就你一个人特立独行了，那叫其他人怎么办？” “中原广阔，虽十里之地也风俗各异。” “本宫这些人，不乏来自大江南北。” “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样，那叫皇后怎么办？连陛下又岂能不操心？” “咱们这些做后妃的合该为陛下分忧解难，而不是给陛下找麻烦，昭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柔昆昭容怒视着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你们都是国朝之人，自然一个给一个帮腔！我听说中原有俗话讲，远来是客。你们这是待客之道？！” “昭容不进宫，那当然是客，可这会儿都入宫为妃了，不按照昭容该有的规矩来，却还想什么呢？”云风篁扑哧一笑，说道，“你说远来是客，这也没错，但谁家的客人会给男主人侍寝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见柔昆涨红着脸看自己，她又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再说了，咱们都是服侍陛下的人，犹如姐妹，德妃心直口快说话不会转弯，你何必同她计较？” 柔昆愠怒道：“德妃心直口快又怎么样？我还比你们这些人都年纪小呢你们怎么不让着我？！” “但昭容才入宫又没什么功劳。”云风篁摆手止住一干妃子的震怒，尤其是上首的皇后顾箴，本来对柔昆没什么恶感的，此刻也拧起了眉头！ 众人从来没有这么欣慰过宫里有贤妃这样一位主儿，欺负起才十三岁，哦，过了年，该算十四的柔昆公主起来毫无压力，“德妃可是给陛下生有皇女的，昭容你说你拿什么跟德妃比？你不让着她还要她让着你，说遍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柔昆愤怒之下口不择言：“但你呢？你好像没给天子生儿育女吧？你膝下的孩子都是别人生的，你不过是帮忙养而已！你不养也有其他人养！” “要不是念在韦纥的份上，凭这句话本宫就该叫人上来掌嘴了。”云风篁眉眼纹丝不动，懒洋洋的说道，“谁给昭容的胆子，这样公然诋毁慈母皇太后？！” ……这日柔昆昭容差不多是哭着出延福宫的。 德妃陪着贤妃随后出门，朝她离开的方向啐了口：“果然还是姐姐眼力好，除夕宴上妹妹还没觉得她有这么讨厌，今儿个见了人才发现，她是真的惹人烦！” 云风篁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安然笑道：“金枝玉叶么总归有点儿脾气，咱们慢慢儿调教就好。” 其实就算这位公主没在除夕宴上挑衅，她也不会坐视对方进宫之后太太平平的。 原因很简单，异国公主地位特殊，要是让柔昆特殊习惯了，那云风篁往后行事，岂不是多少也要有所顾忌？ 这对于她的威信可不是什么好事。 宫里已经有个袁楝娘了，她不想再多一个公主妃子给自己添堵。 故此一上来就将人放在合宫的对立面最好。 尤其柔昆公主还这么配合，简直不欺负白不欺负。 至于说这位金枝玉叶年纪小……云风篁可不在乎，她当年被算计婚事、被算计进宫时年纪很大吗？她今年也才堪堪十七而已，从前没人顾忌过她年少柔弱，她干嘛去心疼其他人？？？ 贤妃一路寻思着回到浣花殿上，就让陈兢去请淳嘉过来。 淳嘉这时候已经知道了崇昌殿上发生的事情，猜着贤妃要闹。 果然云风篁一照面就开始哭诉，说柔昆自恃异国娇客看不起合宫妃嫔：“她说妾身这些人都是老太婆，人老珠黄！你说句公道话，我们这几个当真老的不堪入目了么？” “她小孩子说的话你何必当真？再说你不是当场说回去了吗？”淳嘉叹气道，“你也知道这公主不是我想纳的，不过是为了前朝罢了。” 云风篁哽咽道：“知道又怎么样？知道就不难过了吗？你这样年轻，又这样英明神武，以后各种各样原因进宫的新人多了去了。柔昆才比我小三岁，就认为我老了，何况往后？我倒是能够不当真，但只怕这宫里人越来越多，我今儿个不计较，明儿个也不计较，后日你就把我忘记到脑后了！” 淳嘉听着就有点后悔，之前不该时常抱怨她对自己不够上心。 现在好了，贤妃显然听进去了，有事没事就要吃醋就要闹。 反正她通过这种方式表达了她的爱意跟独占欲了，皇帝要是不给予同样的回应，就该她怀疑皇帝不心疼她了…… 这天淳嘉花了好大力气才安抚住云风篁，去柔昆那儿的时候都掌灯时分了，而且因为在贤妃那儿耗费了许多精力，他甚至都没怎么花心思哄柔昆。 柔昆不喜欢云风篁这些妃嫔，对淳嘉还是很有好感的。 毕竟这位天子身份尊贵，年轻，俊朗，本身就是很引女子动心的主儿。 她对淳嘉的敷衍有些失望，但不忍怪他，觉得都是贤妃的错，又想着自己才进宫，这两日淳嘉一定会时常到她这儿，她得抓住机会好好相处，争取一举怀上子嗣才是！ 然而，才两日，贤妃那边就把皇帝喊走了。 理由非常的正经：马上就是曲太后的寿辰。 以往曲太后的寿辰从来不办的。 但今年不一样，毕竟曲太后之前差点病逝，淳嘉就算对这个母后不如对袁太后重视，终归是生母，明知道她吃了那么多苦头，总也要安抚一二。 所以云风篁提起来之后，淳嘉非但没怪她多事，还赞许的夸奖了她，说她考虑周到。 这下子好了，贤妃打头，瑞妃德妃还有不情愿但被裹挟的皇后，就这场圣寿节三不五时的请示淳嘉。 她们都是跟天子相处比较久的人，哪怕争宠争不过云风篁，对皇帝的脾气还是很了解的。 就掐着淳嘉想生气又不至于发作出来的界线，见天的从柔昆那儿拉人，气的柔昆直跺脚，偏又没有合情合理的借口去反对。 最后她左右反过来劝她：“既然陛下这样重视曲太后的圣寿节，公主不如也聊表心意，如此可以让陛下看到您的用心，必然深受感动，岂不是好？” 柔昆觉得有道理，就暂时不气了，寻思着要预备什么礼物合适？ 后宫才因为她的消停稍微安静了点呢，前朝就又出事了。 出事的是公襄霄。 他被御史弹劾除夕夜留宿宫闱时强占宫女，既坏了宫规又藐视天子，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风平浪静到如今，简直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