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到紫微宫看房?虽然她很努力地往上爬,但有生之年不知道能不能达到目标。 多谢您看得起我……谭佳人扭脸冲贺九皋笑了笑,“我今天是来见客户的。” 贺九皋“哦”了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说呢,怎么没听闻杰森和他太太卖房的消息呢,是我误会了,以为您约了房产经纪人看房。” 谭佳人咂摸出两重意思,一贺九皋认识何女士和她老公,二贺九皋看到她和郑大明了。想明白,她嫣然一笑,解释,“那位男士不是‘房产经纪人’,他是宝石商,我们同何女士提前约了时间,特意定在今天登门拜访。” “原来如此”,贺九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随意道,“想必谭小姐不会空手而归,毕竟您那么‘卖力’地转场应酬,酒店晚宴、高尔夫球场,西郊别墅,一刻不闲,果然心中有工作,哪里都是营业舞台。” 这是讽刺没错吧,谭佳人笑容像纹在脸上,一般情况下,她不会生气,假笑着反讽,“是啊,收获满满,不然对得起我卖力营业么,世上没有白来的午餐,我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比不过您在资本市场翻云覆雨,买进卖出,分分钟缔造亿万神话。” 贺九皋勾勾唇,“听上去你很了解我的工作似的。” 谭佳人发出一声嗤笑,“不就是投机吗,买空卖空、囤积居奇、套购,话说投机倒把罪直到1997年才取消,不算什么光彩的工作吧。” 两人不再您来您去的假客气,本就互有偏见,图穷匕见后更无须顾忌,总之捡对方不爱听的说就对了。 贺九皋推测,“看来你在金融市场吃过亏,因此对投机行为怨气深重。” 谭佳人买过股票,跟大部分散户的遭遇相似,被庄家割了韭菜,关于这一点,她是不会说的,说了不就代表贺九皋猜对了么,不如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让他无话可说。 “那些盯着股票曲线图的所谓金融精英说白了就是寄生虫,所作所为犹如赌博,股灾、次贷危机、金融海啸,不都是投机者们折腾出来的吗,任何一个辛苦劳动,为社会创造价值的人都会认同我的看法。” 贺九皋的教养也拦不住他吐槽,“每种商业行为都存在投机,只有‘经济文盲’才会和你有共鸣,不要想当然认为投机行为中,成功者的收益就是失败者的损失。若非大量投资者看到通信技术孕育的商机,将钱投资于通讯系统,推动通讯行业高速发展,那么现在人类社会就不会进入信息时代。投机首先要做价值分析,甄别出股票市场中的骗子,狙击这样的骗子,将违法违规的上市公司置于市场的监控之下,对金融机制来说,不是一桩幸事吗?假如你买股票赔钱了,需要问自己为何看走眼了!” 呵呵,你当然为自己辩护喽,还把自己说得伟光正,监管部门不给你发面锦旗都委屈你了。谭佳人油盐不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被贺九皋看得一清二楚。 是的,看走眼会损失惨重,投资、交友莫不如是——贺九皋把车停在路边,两步远的地方有个地铁指示牌,他替谭佳人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动作,一语双关说:“谭小姐,我想我们不是一路人,打车还是乘地铁,您自便。” 谭佳人被“请”下车,看着开走的车,跳脚大骂:“神经病!” 哪有这样的奇葩,吵架吵不过就把人扔到半路,真小气。 谭佳人搭地铁换了一站回到工作室,路过v杂志社,碰见拍杂志内页大片正中场休息的赵夕颜,彼此都做出惊喜的表情。 一个说:“亲爱的,没想到你就在隔壁上班,缘分啊。” 另一个说:“如果知道大明星驾到,我一定早早候场,陪你拍片。” 赵夕颜穿了件黑缎长裙,肩部有斗篷设计,胸口扎了一个夸张的蝴蝶结,优雅中添了抹甜美的少女感,拍片前一天怕浮肿,她滴水不沾,现在有点儿吃不消,但只能喝黑咖啡来抵抗一阵子。 谭佳人察言观色说:“我办公室有黑巧克力,要不要给你拿一点来。” 赵夕颜摇摇头,“谢谢,不用了,反正很快就会结束,我再放开吃,你不知道,越饿得很越吃不得甜味,越吃越饿,好不容易能上一线大刊,我得控制自己,摄影师特别凶,我可不想被他说。” 谭佳人笑着恭维她,“v杂志向来谁红捧谁,恭喜你呀。” 赵夕颜自嘲,“这才哪儿到哪儿,只是内刊,上封面才会引起奢牌注意。” 谭佳人安慰她,“刚开始而已,时尚资源也是厚积薄发的,等你大红大紫了,时尚五大刊会争着抢着请你上封面。” “说的也是,谢谢你啊,佳人”,赵夕颜亲切地笑笑,把咖啡杯递给助理,返回棚里拍摄。 谭佳人想起什么,打电话给同一楼的五星级酒店订英式下午茶,让他们准备好后送到coco沈的工作室。 赚钱了,出点血请客,才利于团结同事关系。 下午正打盹的时候,香喷喷、热腾腾的糕点打包送到,同事们聚到一起,说说笑笑,享受美食。 恰好沈南星不在,气氛更加放松,大家品着茶点,闲磕牙。 “你们谁看见赵夕颜了,哇塞,长得跟瓷娃娃一样,我原来觉得她在电视上挺圆润的,没想到私下那么瘦。” “明星都是纸片身材啦,减肥老狠了,一天可以不吃不喝的,真让人佩服。” “切,我要是拍一部戏挣个小目标,我也有动力减肥呀。” “可拉倒吧,不是谁都有那种自我折磨的毅力的。” “我觉得女明星们卸妆了肯定面带菜色,她们还追求a4腰、巴掌腰,看着吓人。” “赵夕颜多高,165,还是168来着?” “她穿高跟鞋了,目测163不能更高了。” “她的百度百科上写着168呀。” “改过了,年龄都改了,我记得她以前92年的,现在去看已经变成96年,不然怎么跟一茬又一茬的小花嫩模网红争市场。” 同事们七嘴八舌说着娱乐圈中的传闻,谭佳人做聆听者,时不时笑着附和一声,杜可儿也没参与聊天,她喝着伯爵红茶,酸溜溜地想,要不要也去整个网红脸,混娱乐圈,那才叫赚钱多呢。 杜可儿抬头看谭佳人,觉得她好虚伪,明明挣外快了,请同事们去烤肉店聚餐都不为过,买些塞牙缝都不够的小点心收买人,真没诚意。 她想着想着计上心来,甜甜笑着说:“佳人姐,你下次见客户也能带我去么,我想跟在你身边学习。” 闲聊中冷不丁插了一句破坏气氛的话,众人不由噤声,面面相觑,杜可儿再怎么是个萌新,也不能这么天真无邪吧,带你见客户,人家的佣金也要分你一半喽,除非做助手,那底薪就降了,再说你一个翻译,做好本行就好啦,实在想开发客户,你自己找门路呀。或者需要团队合作的时候,你再披甲上阵,反正没有客户资源共享的道理。 杜可儿紧紧盯着谭佳人的眼睛,心想这回可戳破你的假面了,什么亲切善良都是装出来的,她刚入职的时候,因为不熟悉业务,被谭佳人抢走客户,还有晚宴狗粮事件,程景欢把她骂得狗血淋头,谭佳人听完全程,才假惺惺出来给她解围,摆低姿态使劲巴结南国集团的大小姐,就因为谭佳人毫无底线的跪舔,才令那些有钱人气焰嚣张,为所欲为。 你谭佳人自己低声下气,麻烦不要带上别人,哼,挣点钱还要出卖尊严,凭什么呀! 谭佳人也盯着杜可儿带着恨意的眼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得罪她了,记忆里无迹可寻,自认为是比较关照新人的职场前辈,你私下向我讨教,我会好好教你,但你公开这么搞,那就对不起了。 她也甜笑着说:“可儿,你见客户带上我,我贴身指导,绝对无私。” “噗”,不知谁笑出声,冻结的气氛立马又活跃起来,众人纷纷说,“这个方法好,以后大家互相指导。” 聊到这份上,大家都收了心,各自回工位工作。 谭佳人回办公室处理积攒的邮件,有潜在客户的,有供应商的,还加班加点策划了一份成年礼旅行活动,客户的诉求是惊险刺激但要安全。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她从办公室出来,工位上的人已空了大半,前台也下班了,和收拾桌子的同事们互道明天见后,她背包走出工作室。 隔壁的杂志社灯火通明,谭佳人看着依然忙碌的职场人,默默叹口气,向电梯口走去。 安全通道有人用法语说:“诺伊,我太笨了,找不到客户。” 谭佳人透过门缝,看到杜可儿坐在楼梯打电话,“嗯,知道了,谢谢你诺伊,你太好了,还给我介绍客户,嗯嗯,有什么不懂的,我会问coco沈……什么,今晚吗?好啊,去哪里,assassin,刺客酒吧吗,那可是最烧钱的酒吧,连杯子都是爱马仕的。” 继续待着就从无意听到变成偷听了,谭佳人轻手轻脚地离开,和同一栋大楼的陌生人带着疲惫和倦意乘电梯下楼,她穿过街心公园,步行到偏僻的街角,乘公交车回家,同事们都以为她有车,其实她的“车”只在需要的时候出现。 她坐到如意街站下车,给姑姑打电话,问今晚几个人在家吃饭,她从饭店叫餐。 谭勤话中透着喜意,“不用叫餐,今晚咱们谭家人去姜家面馆吃面,附近的人都去,就是不知道你弟弟劲恒回不回来,他送快递没日没夜的,你姐说回来。” “姑姑,家里有人中彩票了,还是有别的好事发生?” “天大的好事”,谭勤响亮的笑声传过来,“你没看新闻吗,咱们如意街要开发了,不过我看你爸有点不高兴,人老了念旧,舍不得祖屋。” 谭佳人收线有点儿怀疑,不会又是狼来了吧,类似的消息都传过好几波了,最终也没啥动静呀。 她打开手机去规划局网站查看相关公告,没找到如意街的公示,既然都没挂上去,说明又是哪个开放商在吹风呗,等敲公章还早着呢,白高兴了,浪费感情,悻悻然把手机放进包里。 快到中心街口了,谭佳人左右看看有没有车,这一留意不打紧,看到一部蓝色奔驰glc停下,她的姐姐谭心悦从奔驰车上下来,紧接着一个年轻男人也跟着下车,走到谭心悦身边,拉着她的手摇了摇。 谭佳人想往前走几步看清楚些,又怕暴露,悄悄摸摸地走到街口人行道的一株梧桐树后,探头探脑地偷看,男人身材适中,白白净净,白色t恤搭牛仔衬衫,米色休闲裤的长度刚刚到脚踝,脚踩白色贝壳鞋,看样子像注重穿着打扮的精致都市男……不过有点面熟,在哪里见过来着—— 她正琢磨,谭心悦和男人越靠越近,两人的嘴唇贴到一起,起初只想亲亲,后来变成深吻。 啊呀,这——谭佳人撇开视线,非礼勿视,虽然她挺想看。 热吻过后,谭心悦鼻尖沁着细小的汗珠,身体通电般止不住颤抖,她睁开水蒙蒙的眼睛,打了男友胳膊一下,“都叫你忍一忍的,被人看到怎么办。” 郑浚看着女友害羞的模样,愣愣地说:“心悦,你真可爱,我一天都不想和你分开。” 谭心悦说:“郑浚,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尤其是你不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就会想你在做什么。” 郑浚傻乎乎地说:“还能做什么,想你呗。”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不停地傻笑。 郑浚!是她认识的那个假姑娘郑浚吗,谭佳人伸长脖子打量姐姐的男友,哎哟妈,还真是,假姑娘郑浚和姐姐的男友郑浚脖子上都有颗痣,那错不了。 假姑娘郑浚还有个外号叫如意街小王子,因为他妈牛春花拥有半条如意街,郑浚爸虽然死的早,但有生意头脑,赚钱了就买地皮,买了地皮就盖房,多活几年,没准儿就混成地产商了,他人走了,留下了钱,牛春花继承了丈夫的遗产,成了远近闻名的包租婆,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前几年在栖云社区某个很贵的楼盘买了一层楼,搬走了。 再说回小王子郑浚,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多灾多难,牛春花把他当成闺女养,成天梳着俩小辫到她家找谭劲恒玩,有次孩子们摸黑在野地里玩捉迷藏,郑浚不小心扭了脚,大家吓得哭成一团,是谭心悦找到他们,把郑浚背回他家,后来听谭心悦说,牛春花非但不感谢她,还怪她带郑浚疯跑野跑,嘱咐郑浚再也不要跟他们玩了。 小学中学她和郑浚在一个学校,有次分班还分到一起,初中毕业后,牛春花找关系把儿子转到申城最好的重点高中,再后来就很少听到他的消息了,忘记是哪次,听街上的人说,牛春花儿子出国了,有人说寡妇把孩子拉扯大不容易,也有人不喜欢牛春花的为人,就揭短说她花钱送孩子出去的,谁知道是啥野鸡大学。 但姐姐为什么和郑浚在一起了,还爱得……如痴如醉,谭佳人脑中打了个问号,耐住性子等郑浚的车开走,她从梧桐树后蹿出来,大喊一声:“谭心悦!” 谭心悦吓了一跳,看清是妹妹,埋怨,“你干嘛呢,一惊一乍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交代,你和郑浚什么关系!”谭佳人盘问姐姐。 谭心悦嘴巴抿紧,低头不语。 谭佳人用手比划接吻的动作,“你俩都这样那样了,还想瞒谁!” 谭心悦看妹妹两手掌贴在一起使劲摩擦,不由想起郑浚炙热的嘴唇和剧烈跳动的心脏,脸一下红了,举手去打谭佳人,“哎呀你这个坏丫头,瞎比划什么呢,我们有那么猥琐吗?” 姐妹俩打打闹闹地往家走,谭心悦在妹妹的追问下,交代恋爱始末,“我先看到郑浚简历的,应聘的职位是南国集团连锁超市电商运营总监,被筛选出来的一共有五个人,通过最终面试的只有他,后来我们在食堂遇见过几次,偶尔聊聊小时候的事,都觉得好笑,前不久集团召开职工运动会,我们分到了一组,比赛两人三足,我们两个配合得挺默契,拿了第一,奖品是电影票,就一起看电影了,再后来他请我喝咖啡,我请他吃饭,私下见面多了,互相都有点感觉,就说试一试……” “哦——”谭佳人拉长声音,又问,“那你同事们知道你俩在谈恋爱么?” 谭心悦摇摇头,“我和郑浚虽然不是同一个部门,但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入职不久,就谈恋爱,我怕影响不好,所以叮嘱他不要让别人知道。” “这么说你俩在谈地下恋”,谭佳人想想都觉得神奇,“你怎么就喜欢上了假,呃郑浚呢,难道你不记得他梳着羊角辫,流着大鼻涕管你喊姐姐吗,都快读小学了,还不会擦屁股,有次他在咱家拉屎,不还是你给他擦的吗。” 谭心悦啪啪朝妹妹背上甩大巴掌,“求求你别让我回忆了,我不想要画面感。” 谭佳人哈哈大笑,“可能老天注定你俩要姐弟恋吧,郑浚和我同岁25,他比你小四岁。” “嗯”,谭心悦甜蜜地说,“郑浚不在乎,他说他就喜欢我这样的。” 姐妹两人回到家中,换上便服,在姑姑谭勤的带领下,同父亲叔叔,五个人一块儿到姜家如意面集合,面馆里坐满人,支持拆迁的和不支持拆迁的群众自动分座两边,泾渭分明,大家激情辩论,讨论拆迁的好处与不拆迁仅仅改造的好处。 “拆迁好呀,大家能拿到征地赔款,政府还管安置,打着灯笼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呀。” “大伙可千万别被他忽悠了,他在事业单位上班,雷打不动拿工资,旱涝保收。咱们凭手艺吃饭的,离开如意街,去哪里开店有在这里方便啊。我们雷家祖祖辈辈住如意街,靠打铁为生,现在不打铁锨,我改做金属工艺品了,在自己家开店,不用发愁租金,我只管潜心创作。要是政府帮咱们翻新,也弄成那种古代调调的文化街,搞搞旅游经济,咱们如意街就成景点了,不比住回迁房好吗。” “就是”,反对拆迁方点头赞同,“说得对啊,城中村早过了靠拆迁暴富的阶段,现在顶多按人头给房子住嘛,就算给我三套房,我也不乐意啊,我自己家的三层小楼住的多宽敞啊,你看住高楼的,那挤得跟鸽子笼似的,根本喘不过气。” 支持方嘲笑他,“哎哟亏心不亏心呀,你老王家俩姑娘没儿子,你不在乎分房子,我们有儿子的可盼着呢。” 谭佳人听了撇撇嘴,无法苟同。 戴着鸭舌帽围着围裙的老姜头帮妻子姜大姐跑堂,瞅个空当助攻反对方,“老观念要不得,儿子女儿都一样。” 众人哄堂大笑,支持方有人说:“你老姜头入赘姜家传宗接代,换作以前生不出儿子是要被下堂的,你生了女儿才说都一样,你生个儿子试试,看你咋说。” 姜大姐顶着和谭勤同款爆炸头推开后厨门,拎着大勺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大声说:“我家姜小白就跟儿子一样,儿子有的,她也有,你们生闺女偏心儿子,我可不这样。” 生儿子的听了刺心,还嘴,“姜大姐,现在谁还重男轻女,只是说实话罢了,就算你家姜小白接了你的衣钵,给老姜家传宗接代,她不也要招女婿上门,生儿育女吗?为你家子孙后代考虑,赶紧让小白结婚,生个大胖娃娃,一家五口,你说会分多少房吧,一辈子吃穿不愁,把房子租出去,啥都不干,日子也能过舒服了。” 听着甚有道理,姜大姐转身回厨房琢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