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首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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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铛铛铛~铛!” 熟悉的龙标在屏幕中出现,卢波就像其他的影评人同行一样,拿出笔记本和笔放在腿上,抬头望着屏幕目不转睛。 直到一个穿着老旧的人蹲在树上,在屏幕中一闪而过,这人他在预告片中见到过,卢波知道,他就是树。 “占地八百亩,将给你带来别墅式的享受,对人的贴心关爱” 一辆破旧的金杯小货车上放着音响,在不断地宣传的着什么,这个镜头在业内人士眼里是有意义的,不然不会浪费一个由远到近的长镜头,所以卢波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上了三个字,车、喇叭。 当树从修车坑道里爬出来时,卢波不由的把目光转到了坐在第一排的那个高大、强壮的身影上,他拿树和现在的陆泽做了对比,难免有些怀疑,这个角色到底是不是陆泽演的。 “你把车给人修好没有?” “切让他开去吧。” “干点活就知道磨磨唧唧的。” 修车行的老板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老板似乎对树有些不喜,不过也是,就树这么一个有些噎人的回答,无论谁是老板都不能喜欢他。 树把手揣在裤兜里,走出修车行,大家都没看出什么门道出来,直到那双扭曲的手轻轻在车门上抚摸了一下,这个小动作让卢波打起了一丝的兴趣。 似乎陆泽演的不错,神态、动作、语言都拿捏的很到位,尤其是他的那双手臂,透露出了很多细微的信息。 “一双扭曲的手。” 卢波的目光没从屏幕上挪开,盲写着笔记本,耳边也听到了很多人动笔的声音,为了不落下细节,盲写后还能看出来写的是什么,是一个影评人的基本功。 随后树和司机在车上聊着闲话,司机并没有看不起树,但他依旧拿树开玩笑,树是什么样的人,树自己心里清楚,司机把树捧的那么高,也只不过是不算过分的调侃。 两人聊着闲话时,车前面有一帮孩子在打架,树想过去拦着,用着大人的口吻去训斥这帮孩子,却被孩子伤了自尊,一句你算老几,让树的处境十分的尴尬。 到这里为止,几个很有用的基本信息连接到了一起,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卢波忽然觉得这部戏有点意思。 首先,背景放在一个村子里,老板的训斥、司机的调侃,孩子的打脸,扭曲的双手,和有些痞气的造型,颠倒一下位置连接起来,就能大致估量出树的生活背景。 村里人没人瞧得起树,从树的气质上来看,他没受过高等教育,没受过高等教育的原因通常是因为穷,而扭曲的手可以看出树在身体或者精神上有些问题。 最终得出的结果就是,因为树家里穷,而且身体或精神有病,所以包括小辈的孩子在内,没人看得起他,他活在这个村子的最底层。 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华夏式农村文艺电影的雏形,而通常这种题材的电影会是以悲剧结尾,显得十分压抑和虐心。 当然,这种片子并不少见,几年就会有几部这样的电影出现,好坏都有,《树先生》能不能把他卢波这颗被上万部电影戳的千疮百孔的心给致郁一下,还得看庄羽这个导演加编剧的功底如何了。 而在这时,唯一一个跟树有亲近意味的人出现了,骑摩托的小庄,这人操着一口山咚口音,明显是个外地人,农村里来的外地人卢波思考了一下,把小庄和瑞阳矿业联系在了一起,他只可能是这个矿业的员工。 矿业带着极大的危险性而且能跟树做朋友的,也只可能是底层的人,那么这人的结局就可以预料了 一个老影评人的恐怖之处就在这里,成千上万部影片汇集起来的老道经验,加上敏捷的思绪和对电影的深度理解,短短五分钟之内,他就已经把剧情的大概脉络给理清了。 这要是在电影院内剧透出来,估计能唬蒙一票人,可这不是影院,在现场的还有十几个影评人,卢波能看出来的,估计大部分人也都能看出来。 画面一转,树在院中调试着大锅盖,随后匆匆忙忙的走出去,在一棵树下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在烧着纸钱,大白天的烧纸,有些诡异。 “烧烧啥呢烧。” “昨晚梦见你爸和你哥了,管我要钱呢,给他们烧点,二猪家的场子把咱家地都占了,你也不去说说。” 突然画面一黑,卢波愣了一下,这个画面转的也太过突兀了,剪辑成这样,已经严重影响了剧情的流畅性,这剪辑的水准不对,卢波懂了,转了一下笔,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往下看。 画面直接变成了黑天,远处传来了火光,有人在围着火堆转悠,树倚在门上,抽烟看着,直到母亲的出现,树没承认自己看到了什么,这让卢波有些费解,可接下来的情景瞬间让卢波和在场的所有影评人,不!所有人都麻了! “我总是梦见我爸,披个黑大衣,到处找我哥,我哥86年被派出所当流氓抓起来,我爸就把他吊树上打,失手把我哥勒死了。” 像呢喃一样轻声细语的旁白,配上昏黄的灯泡光亮,墙上挂着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的遗照,墙上挂着一面镜子,反射出背对着镜头的树的表情,他侧头张望着,似乎还在透过窗户在看那堆火。 “这色彩和布景玩的妙啊!真不愧是一流的摄影师。” 卢波了解过庄羽,一个在国际摄影比赛中拿过金奖的摄影师,实力自然不用多说,这个昏黄的布景配上遗照,再加上树的表现和呢喃般的旁白,瞬间烘托出了一种类似诡异的阴暗气氛。 而这几句台词,也点出了主线的脉络,可以肯定的是,树有精神病,那么接下来的故事就精彩了。 在腻歪了特效大片中空洞而乏味的“正能量”之后,特效电影已经吸引不到卢波的兴趣了,只有真正好的故事,才能吸引他,而这部电影,用了短短十分钟做到了。 随后树在弄电焊的时候把眼睛灼伤了,卢波敢保证这是一个转折点,树的弟弟也来到了医院埋怨了树一顿,两人的关系很冷淡,但从弟弟留下一千块钱看来,他还是关心这个哥哥的。 而且树带着一种卑微的自尊心,说白了就是好面子,这点卢波很喜欢,因为面子通常是一部戏剧情矛盾的导火索,越来越多的矛盾和诱因,让卢波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后续的剧情发展。 小护士再给树摘下纱布时,树一时间犯了混,居然吃自己侄女的豆腐,抓住了小护士的手不放开,这点让卢波刚开始想笑,可突然笑容僵在脸上,他笑不出来了。 男人想女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只是树在犯浑的时候,连侄女的便宜都占,那自己不也应该表示厌恶吗?为什么他会看到这一幕还会笑得出来? 经过了短暂的思考之后,卢波对只能庄羽的才华表示佩服,作为一个摄影师,居然连本子都写的也这么好,这样的才华直接圈粉了同为文艺青年的卢波。 这是段戏是对立的,作为社会底层的劳苦大众依旧有犯浑,起色心的时候,他们仍有,仍迫切到饥·渴难耐的想去追求某样东西,或许别的情况不是错的,但树现在做的事就是错的! 可卢波在笑!他在嘲笑树这个底层群众的代表,那他是站在什么样的制高点,把自己放在什么样的阶层去俯视的看待树呢? 而庄羽,却在这儿短短的一幕中,讽刺了两种人,讽刺了社会上最多的两种人。 卢波望向第一排首座,表情严肃的望着屏幕,时不时端起水杯喝一口的男人。 “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