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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不可!”下面有人反抗,“萧将军所言有理,殿下一旦回去就相当于承认了莫须有的罪名,更何况孤身回去,到时候很可能百口莫辩啊。还望殿下三思。” “放心,我与江淇好歹是亲兄弟,不会有事的。况且北疆过于严寒,我还是更习惯住在京城。”江屿抬头朝他一笑,那勾人的眼尾弯着,让人瞬间没了反驳的欲望。 “那就先这样定,既然殿下决定明早出发,那我明早便为殿下备马,杨广那边若有消息立刻通知我。大家先下去吧。” 待到众人都走光,二人竟也没说话。江屿反而笑意更甚,用眼神毫不客气地将对方从上到下打量一圈,再逐渐上移到对方眼上。 “在我面前就别打哑谜了。”萧向翎无奈笑道,朝他走了过去,距离近到说话声只有两人彼此间依稀可闻。 “那就一起来猜猜是谁把消息传回的京城。”江屿在桌案旁坐下身来,“你我同时在纸上写,之后转过来,如何?” “乐意奉陪。”萧向翎坐在江屿旁边,伸手绕过对方拿过笔纸。 不出片刻,两人同时将手中的纸张举起来,看到对方写的字后,竟是了然一笑。 只见江屿写了单字“杨”,萧向翎依旧是单字“广”。 “姓杨的可不止一个。”萧向翎拿过两人手中的纸,将其在火炉上烧成灰烬,笑道,“你在耍赖。” 江屿并未答复,只是微弯着眼尾,用手指沾了些碗中的水,在桌案上点出两个点。 “北疆,京城。”他说道,“刚刚我说明日一早便驾马出发,走大路,所以最迟明日正午,这条路上便会有江淇的兵马。如此,我今晚就要出发,走小路。” 他一边说着,一边沾水画出两条形状不同的路线。 “江淇若是出兵,我倾向于在这里。”萧向翎同样将手指搭在那路线的一个点上,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恰与江屿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指尖相触。 他随即抬眼看向江屿,“但我没想到你真打算独自回去,就那么信任江淇?” “我与他之间谈不上信任二字,要不然也不会刻意说出假的时间与路线。只是不知如今京城形式如何,顾渊从未与我传过信件,大概不是他无法写信,就是信件在中途被人截下。另外夏之行……在我离开之前便表现出来些许反常,我必须回去看看。” “但你这是在打赌。”萧向翎直视对方的眼睛,那锐利的目光有几分压迫感,“你能想到假传时间路线,江淇未必就想不到。如果他在小路上也设下伏兵,你独自一人如何处理?你是在堵他这次脑子进水,还是堵他大发善心?” 江屿被这用词说得一愣,随即禁不住笑了一声,自然地将桌案上的手指抽回,却被对方忽然抬手压在原地。 他双手的温度本就比常人要低一些,如此便显得对方的温度灼然。他觉得自己内心毫无波澜,却逐渐感受到脉搏愈发剧烈,在二人手掌相贴处清晰而分明地颤动着。 他下意识想缩回手,却忽略了对方力气着实比他大这一事实。 “江淇如今不分青红皂白要你孤身回去,还是以着谋逆的罪名,与当初若杨一案有何区别?你自己回去太危险。”他语气一顿,似乎在思索一份合适的说辞,“……而且你若是想从这里拿什么东西回去,我又不是不会给。” 这句话不知怎么拨动了江屿的逆鳞,他瞳孔一缩,猛地从下方抽回自己的手,却是与此同时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意,心里更是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填充满。 “萧向翎,你要记住,我是殿下,你是将军,若是我想要军马,我并不需要你来‘给’我。”江屿哑声道。 “我自己回去不是因为我不能带兵,而是我不想将他们牵扯到我跟江淇之间的恩怨里面。我有自己的私事,不会调用军队来公报私仇。” “你误会了。”萧向翎没料到对方会如此认为,“我知道你不会带兵回去。” “那你会给我什么。”江屿抬起眼睛,“你能给我什么?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他赶在对方之前再次开口,“或者说,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给?”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所有阴暗的、积压的恶意全部酣畅淋漓地释放出来。其中包含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强横而独断的占有欲望。 “可以。”他听见对方回答。 江屿忽然轻声笑起来,等笑够了,便饶有几分戏谑地看着对方,不咸不淡地问道,“我要你,你也能给?” 要他玄剑出鞘,从此剑锋只刺向敌人的喉咙;要两人可以互相信任到脊背相靠,无论是谋逆沉沦亦或是玉玺加身,都能不怨不悔、甘之如饴;他会解开系在他脖子上的绳索,让野狼撕咬跃夺,但只对自己俯首为臣。 要他心里只想着自己一个人,而不是自己毫无印象的那段远久的记忆。 每一丝时间都在这沉默的寂静中不断拉长,荒诞的念头恣意生长。他几乎是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就开始后悔,他感觉从生来到现在,自己从未真正地抓住过什么东西,拥有过什么东西。 这强势而无理的占有念头让他愈发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萧向翎自是极好的,好到他感到怀疑与惶恐,究竟是自己的哪一点看上去如此独特,让他对自己有些许喜欢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