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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模糊的视线中,她又看到了那雕绘着牡丹缠枝的圆台,还有摇曳于台上的金纱衣裙。 “银娘,还不快上来吗?” 一只戴着金链多宝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银娘却迟迟没有搭上,而是极慢极慢地,抬起头来,仰望着花灯交映下,最为熟悉的面庞。 “金娘……”银娘口中喃喃着,她一时间有些不确定,现在的金娘是否还被人控制着,可仔细分辨下,却发现金娘的眼睛,竟是无神的。 没有真正的清明,没有为人所控的阴邪,只是空洞而无神。 可她分明还在笑着,欢快而温柔地催促道:“快些呀!莫要让人等急了。” 银娘终是在这一声声地呼唤中,握住了金娘的手,轻盈地跃上了牡丹台。 弹着琵琶的歌女还未远去,她仍旧在吟唱着,明明是中原的词曲,却带上了西隶的味道。 “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 金银娘就在这吟唱中,翩然起舞,她们纤细的腰肢宛如新柳,摇坠的璎珞仿若大漠中最美的碎星-- 历经了百年的光阴,又降临在这里,在这片幻影中凝成的喧嚣盛景中,映亮了一场旧梦。 钟棠与李避之站在牡丹台下的人群中,并肩看向台上舞动着的金银娘。 钟棠口中跟着轻轻哼唱,明明应是未曾听过的曲调,他却意外地合上了那西隶风曲的节奏。 直到临近曲终斜眸时,才发觉李避之正凝目望着他。 “怎么,道长?”钟棠歪头笑笑,“我比那台上的美人儿还要好看吗?” 李避之不作声地转过头去,钟棠只当他还在固执刚才那点事,不禁拉起他的手来摇摇:“别不理我呀。” 兴许真的是被钟棠缠怕了,李避之无奈地说道:“没有,没有不理你。” 钟棠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可也知道今天这道长,再逗弄下去怕是就过火了,于是收敛了几分神色,低声问道:“那……道长不妨来说说,我们如今究竟在何处?” 李避之稍思后说道:“金娘的三魄与身体均为人所占,且已过百年,其魂魄本身必已乱如茅草。” “想来此处,应是托生于她魂魄之上,某段残余的记忆。” 钟棠似听懂了,又似没听懂,只是用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下巴。 李避之见状,又继续说道:“此处虽乱,但观金娘如今之貌,应是在强行与我们一起进入时,她与操控者的魂魄,被自然剥离了。” “这么说来……”钟棠听后眼睛微亮,再看看台上仍在跳舞的金银娘,“我们只要在这里除掉他,金娘就也能恢复?” “若无意外,应是如此。”李避之看着钟棠欢喜的样子,但还是冷声提醒道:“但这样一来,我们也需在人群中寻到他的真身。” “寻到他的真身?”钟棠也皱起了眉,他记得那日与银娘商讨此事时,就曾询问过她。 可即便是在百年前交过手,银娘也不知道那个操纵之人长什么样子。当初她与元初真人镇压时,他大多都蒙着脸,就连最后死去时,那人也是干脆将自己与木人偶全然烧毁,尸身难辨面容。 如此一来,又要怎么找他呢? 钟棠的手拨弄着腰间的玉珠金铃串,修长的手指被无意识地、越勒越紧,他自己却并没有留意。 直到李避之握住了他的手,将缠了四五圈的玉珠从他的指上解下,钟棠才回过神来,可那玉色的手指头都已被勒出了红印子。 “我没留神……”钟棠小声嘟囔着,想要将手收回,却又被李避之的手拢住了,轻轻地替他揉着。 可就在这时,钟棠只觉心头一明,忽得便想到了什么。 “勒痕!” 李避之垂眸与他对视间,也瞬时明白了他的所想。 银娘在控傀儡时,一直都是用手直接操纵细线的,她本是木身还好,可那人呢?生前虽习得邪术,但终归是□□凡胎,那般大量的操纵人偶,长久之后手上必然会留下勒痕。 “去找银娘,让她将所有人的手,都控起来!” “就算控不起来,也要这般把他逼出来!” 话刚落音,李避之已揽着钟棠的腰,踏牡丹台而上,正落于金银娘的背后。来不及解释太多,钟棠手中金铃轻动,心中所念便随一缕红光,径直融入银娘的心口。 银娘身形稍顿,亦知此事紧急,调动起周身的灵力,自指尖引出无数银线,直向教坊中所有人影射去。 一只只手臂被银线缠绕着举起,台下的人群开始骚乱起来,而银娘的额上也渐渐溢出汗水。 这教坊幻境中的人实在太多了,她根本无法支撑-- 李避之青袍一挥,木剑随即悬立于银娘身后,清冷的寒光附着于银线之上,顷刻间便极快地迸发而出,将更多的人手控举起来。 钟棠的目光不断在人群中搜寻着,他抛出手中的玉珠金铃,吊着身体坠于更高的雕栏之下,想要让视线再广一些。 那木质的雕栏突发破裂声,紧接着什么东西便随着它,自钟棠的上方猛扑下来。 钟棠慌忙闪避,玉珠金铃又勾住了另外一处围栏,而寒光乍现间,那几乎擦身扑来的东西便被木剑钉死在栏上。 钟棠侧身而看,竟是一只木质的人偶,它虽然只有一尺来长,周身的细线也已被木剑震断,但面相却异常的凶恶,张开的口中布满了木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