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燃尸森林
“对不起，亚伯先生，我刚才不是故意想看你的。”多萝西连忙解释，火红的长发因为紧张的关系而略略地抖动，只是她于此瞬间却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几乎只是条件反射。 索罗斯眼中两颗异色的竖瞳赫然睁开，漆黑的公猫趴在机关人的肩上静静地观察这位既美丽又忧郁的人类姑娘。亚伯抬手示意它的魔宠不要说话，体内的机械零件尔后继续运转，从它脖子上那颗看似钢铁头盔外形的脑袋上发出低沉的声音：“你的身上充满了悲哀的情绪，多萝西小姐。” “如果我的存在令你不满，我可以再次向你道歉。”多萝西听后，又赶紧表示，声音很细。 亚伯当然不需要她的歉意，也马上解释：“不，我只是单纯好奇，是什么样的事情致使那股巨大的悲哀支配了你的情感？” “你无法体会到那样的感受……”术士小姐低头，抿着唇摇了摇头，“你是一个机关人。” “但我作为一名法师的主要研究课题正巧便是‘智慧生物的情感演变’。”机关人法师平静地声明，“我个人最感兴趣的法术学派也是惑控系，尽管我的导师建议我不要专精和对立任何法术学派，而我也顺从了她的指导。” “顺便一提，这个铁头呆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你们人类的情感。”索罗斯开口插话，右侧的前肢轻拍机关人的肩膀，竖瞳状的猫眼在他漆黑的脸上一眨，“所以你最好满足它的好奇心，人类女人，否则…欸？！亚伯，别提我的后颈！你又想做什么？” 机关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它伸出两根手指提起自己的魔宠，另一只手忽然抬起来掀开自己头部正面的铁皮眼罩。 它的钢铁脑袋形似一顶钢铁甲胄的骑士头盔，头盔的正面有一块可掀式的成排竖缝罩子，那两颗作为它“双眼”的红色光晕一直以来便藏在竖缝眼罩的里头。 多萝西此时正好抬起一点目光，海蓝色的双瞳朝身旁的机关人法师微微瞥视，骤时发现它的双眼其实只是一对色泽相同的红宝石，红色的宝石模拟出目光的效果镶嵌在那顶头盔的内部，令人下意识产生出那是它眼睛的错觉。 亚伯将索罗斯提起来放进头盔脑袋的内部，然后重新将眼罩盖子放下来，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它将自己的黑猫魔宠关进了一个空间狭小的监狱——然在特殊的情况下，狭小的监狱也可以视作庇护所般的存在。 索罗斯被自己的法师主人装进它的头盔那袋里后，一金一绿的猫眼竖瞳马上又眨了眨，带着某种警惕安静下来。 同一时间，走在队伍前方的贝玲莉丝也停下脚步，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触摸鞋边的土地。 “小丫头，你发现什么了？”寇托跟着驻步，副手的堡垒巨盾下意识往她身边靠近。 “脚印。”侏儒小姑娘俯着腰，半蹲下身子，纤细的手指在雾中的泥土上摸了摸，浅棕色的双眸随即与两条活泼的金发马尾辫往后齐齐一转，“乌尔斯哥哥，希娅姐姐，这里有人的脚印。” 小姑娘的声音顺利地传达到乌尔斯耳中。黑发的年轻人和银发的狼耳少女距离队伍的前排不是很远，两人听见来自小队斥候传回的讯息，顺便通知更后面的多萝西、亚伯、鸦雀和石拳，即刻与大伙儿一起往前过去，查看发现由贝玲莉丝注意到的脚印呈马蹄的形状一路延伸之前浓雾中的前方。 “炉火在上，这岛上莫非还有野马？”寇托奇怪地站在贝玲莉丝身旁，低头看着被众人包围的脚印挠挠头盔。 亚伯从众人之中走出一点，向乌尔斯示意，得到后者的默许之后蹲下身子仔细查看泥土地面上的蹄状脚印，留心的观察配合半晌冷静的思考之后起身告诉众人：“我想，我们的前方至少一只梦魇兽在等待着我们。” “梦魇兽？”希娅听到这个字眼，琥珀色的双瞳不由地怔住一下，然后意识到什么，“是与善良的独角兽独立对立，外形犹如燃烧火焰的黑色战马，通常活跃于下层界位面的那种邪恶生物吗？” “你的形容非常准确，希娅小姐。”机关人法师轻轻点头，避免脑袋晃得太过，以致被自己装进头盔里的索罗斯向它挠爪抗议，“而贝玲莉丝小姐发现的脚印有燃烧过的焦痕，加上脚印的形状是马蹄的轮廓，梦魇兽是一个可能性很高的推测。” “然而希娅也说了，梦魇兽出没于邪恶的下层界位面，机关人法师。”鸦雀沙哑的喉音在她的兜帽下提出质疑，“这里是主物质位面。” “所以那只梦魇兽可能还有一个主物质位面的主人。”亚伯不急不慢地补充，“并且这些假设都成立的话，它与它的主人也许就都在前面。” “只是脚印的焦痕显示他们已经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了。”贝玲莉丝结合格罗莱登过于教给自己的盗贼经验尝试分析，“大概，半个多钟头的样子吧？” “那么做好防范，我们继续前进。”停滞下来讨论一会儿后，乌尔斯为团队做出接下来的决定，同时不禁暗想队伍里有个等级高的正统法师就是方便呀。 法师为队伍提供的帮助不仅仅体现在法术的效果上，博学的知识有时候也会促使冒险的团队在一处陌生的地方根据一点有限的蛛丝马迹获得尽可能多的情报信息，知识储量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法师学者被称作移动的图书馆或资料库也毫不过分。 而亚伯的推测在乌尔斯的眼中是着实可靠的。年轻人对于这一点的肯定来源于他头脑中的记忆，那个名叫卡帕斯的死灵骑士bss徘徊在迷雾岛的燃尸森林区域，而他胯下的坐骑恰巧正是一只已经随他一同亡灵化的梦魇战马。 乌尔斯忌惮岛屿中央区域的雾之王阿索米尔，但在看待死灵骑士卡帕斯的态度上则就远远没有那么畏惧，反倒认为对方是自己一行人可以顺路挑战的对象，毕竟那位死灵骑士虽然也有首领级的生物模板，可总等级不过寥寥20罢了，正式职业的组成结构不出意外的话还是纯粹的10级黑色守卫，不像拜伦塔斯的黑公爵卡修斯拥有的是黑卫职业进阶之后的“黑骑士”等级。 他们二者同为亡灵，名字的发音只差了中间一个的音节，实力的差距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由此，队员数量增加至八人（外加一猫）的冒险小队在乌尔斯的指挥之下沿着既定的旅途路线继续前行。漆黑的夜晚在浓雾的环境中本应不是一个适合赶路的时间段，然而等到小队的众人追寻由贝玲莉丝最先发现的脚印来到一片森林的地形之后，夜间的亮度很快因火光的出现变得清晰起来。 连同亮度的提升，空气的温度随着众人的接近也逐渐变热——因为大伙儿此刻抵达的区域便正是燃尸森林了。 燃尸森林是个名副其实的地方，位于迷雾岛西南方位的一处平原地形上，林地的环境想必本该将花草的芬芳和树木枝叶的茂密呈现于来者的眼中，相配朦胧的雾气给人增添几分幽静的神秘——然而从幻象的场景撤回事实的画面，荆棘小队的众人此刻看见的是一片干枯的林地。 野花与绿草的踪影犹如受惊的兔子般躲进地里去了，偌大的一片林区卡不见丝毫的绿色，无数棵枯枝树干的表面树皮上有着程度不一的烧焦痕迹，有的残留一些烬状的火星，有的干脆还正处在飘焰的燃烧状态中，落叶燃剩的灰色尘埃替代原本的野草铺满一地。 黑色的夜幕和碍人视线的雾气皆被这般凄凉的火光所照亮和驱散，但刺鼻的灰烟不时从几颗树干的枝上飘来，熏得不小心从鼻孔里吸进一溜的矮人战士立刻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啊…啊嚏——！”寇托的脖子像鸡啄米似的一甩，抓着战锤的右臂赶忙抬起来揉揉鼻尖，嘴上随口抱怨，“炉火在上，氏族的战士虽然不太喜欢远南之森的精灵，但如果说这片林子是被谁故意烧掉的话，那个混蛋毫无疑问也是不可原谅的！” “说的对！”贝玲莉丝从怀里的魔导铳上松开一只小手叉起腰，望着眼前仿佛被焚烧成烬的森林蹩蹩眉头，“我记得护林人同盟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唔……放火烧林，玩火自焚！” 可护林人同盟的德鲁伊和游侠好像没有宣传过这个口号，未来的大魔导师小姐，或者说我又孤陋寡闻了……石拳握拳保持警戒，眼光移向侏儒小姑娘忍不住暗想。 而随着脚步更加靠近林地的范围，希娅将缠在左腕的圣徽手链微微提起，毛茸茸的白色狼耳在她柔顺的银发上略略抖动，镇定的声音随后对身旁的年轻人汇报：“乌尔斯，我感到这里有不详的气息……像是亡灵，逝亡的怨念对生者的憎恨。” “我的1环法术位里记忆有‘侦测死灵’。”亚伯听到希娅的话，马上也看向乌尔斯提议，“需要我施展那个法术吗，尊敬的队长？” “不用了，亚伯。”乌尔斯眉梢一跳，将抗在肩上的双手巨剑缓缓放下，顺口回答队伍中的机关人法师，“无论是‘尊敬的’这个称呼前缀，还是你的侦测死灵。” 话落，他双手持剑，视线的方向越过前方数十米远的半空瞅出几具从森林的雾中徐徐走出的骷髅。 年轻人对闯入视野的怪物有所察觉之时，贝玲莉丝也在更早的一秒之前意识到了对方的来到，随即提醒身边的矮人战士快点做好战斗的准备。 远处几具人形的骷髅很快接连着引起小队众人的警惕，不过它们的感官好像非常迟钝，行动的方式犹如梦游的白痴一晃一摇地排列成队走动，那副笨拙的模样令人实在难以将巡逻这个词与它们的动作结合在一起……尽管乌尔斯知道它们其实真是在巡逻。 为它们的主人——那个死灵骑士卡帕斯巡逻。 而它们的外观与普通的骷髅有着很明显的不同，这份不同的地方倒不是体现在人体的轮廓和它们眼眶中那一对对象征低阶亡灵身份的幽绿色灵魂之火上面，而是它们的骨骼表面就像燃尸森林中的枯枝树干一样亮起烬状的火星，浑如几块没有彻底烧干的薪柴变成几个骷髅士兵的模样，身穿破损的盔甲，各自的骨指持握滚烫冒烟的铁制兵器，漫无目的地游荡进了在场诸位的眼中，自己却仿佛一点没有发觉。 “你的手下果然还是一帮不够尽职的痴呆病患者啊，卡帕斯骑士。”乌尔斯远远看着那几只跟瞎子般在自己前方的视野边缘处无脑游荡的亡灵怪物，心里顿时忍不住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暗想燃尸森林里的这些骷髅小怪看样子果然仍像自己上一世的记忆中那般智障。 死灵骑士卡帕斯生前是一支邪恶佣兵团的领袖，在某次的劫掠行动中俘虏了一位名叫兰德尔的法师工匠，从而威胁他为自己制造一枚能使自己变得更加灵巧的魔法戒指，但没有想到那个法师工匠不仅很有骨气，还尤其擅长与火元素位面取得沟通，最终抱着报复的心思为卡帕斯制造了那枚“兰德尔的诅咒戒指”，并且奇迹般地直接在卡帕斯的身体上打开了一道连通火元素位面的微型传送门。 法师工匠兰德尔的故事到那里便宣告结束——震怒的卡帕斯杀死了他，自己则被不断从体内涌出的火焰痛苦地折磨着，所幸在临死前的最后关头经由另一位强大的死灵法师的帮助被转化成了一具浑身燃火的骷髅亡灵。 不死的野心驱使他将自己曾经的追随者佣兵们统统作为交换新身体的筹码出卖给了那个邪恶的死灵法师当作活体实验材料，以亡者的形式重获新生的他则在过去几年来到了迷雾岛上，企图暗中捕猎岛上的活人，再利用自己通过黑色守卫职业掌握的部分神术将那些活人俘虏转化为自己的新部下—— 其中的一部分，也就是荆棘小队的众人此刻在燃尸森林里看到的那一小队貌似正在执行巡逻任务的骷髅怪物。 这或许已经足够证明那位名叫卡帕斯的死灵骑士bss大概确是一名颇有实力的黑色守卫，但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施法者，由它亲自创造出来的亡灵部下在乌尔斯的印象里甚至相比拜伦塔斯军事改革之前的炮灰骷髅还要弱小几分。 而那类被称作炮灰的骷髅士兵，黑发的年轻人记得自己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便于那片北地的大雪原战场上毫无压力地砍翻了几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