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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同样是满脸鲜血,两个拳头也血肉模糊的江鱼几步就抢了上来,拔起插在地上的玄武戟,一戟朝那僧人脑袋上拍下。中年僧人一边喷着血,一边急退,仓卒中,他已经来不及收回自己的黄金宝塔。江鱼‘桀桀’一声怪笑,自己嘴里一口浓痰带着一口的血喷到了那光芒暗淡的宝塔上,宝塔受那污秽益发失去了光泽,只有宝塔上的莲花、刀剑、舍利子依然精光流转。可怜一件佛门有数的异宝,没有发挥自己全部的功效,就被江鱼如此的作贱。江鱼左手伸出一手抓住了这宝塔,右手长戟已经顺势朝着那僧人脖子横劈过去。

    中年僧人恼怒的哼了一声,眼里光芒闪动,双手掐成佛印朝高仙芝身上一点,高仙芝身体突然膨胀了三圈,脱臼的手臂完全接好,通体上下金光灿烂好似黄金打造的人儿一般。那僧人用怪腔怪调的中原官话吼道:“高护法,抢回‘镇神塔’!”一边发号施令,这僧人一边急退,一直退到了后面正咬牙切齿的撕下僧袍,将自己断臂处紧紧包扎起来的大胖和尚身边。

    高仙芝仰天一声怒吼,挥动着拳头朝着江鱼扑了过来。不能不说这佛门小乘金刚秘法的威力实在是大得可怕,高仙芝这个远远不如江鱼的人,被那僧人的佛法一加持,居然力量、防御都暴涨了数十倍,拳风呼啸中,江鱼和高仙芝硬碰了几下,居然自己手腕都开始发麻。江鱼哪里肯和高仙芝拼命?他也掉头就跑,同时大声喝道:“孩儿们,给老子~~~丢~~~飞~~~刀!”

    ‘哗’,破空声中,一千二百五十八柄重一百零八斤的三亭大砍刀凌空砸了过来,这些金丹初结的暴徒们手上也有着几千斤的蛮力,一千多柄大砍刀组成一座刀山,准确的命中了高仙芝的身体。高仙芝身体一抖,金光万丈中,一千多柄大砍刀不管是砸中了他的还是离他老远的,都被一股狂飙震飞了出去,纯钢打造的砍刀上到处都是一道道的裂痕,有得砍刀竟然被震成了粉碎。

    就在这时,凌空一道黑影飘过,一个声音大声叫道:“妙极,妙极,你这娃娃正好让老子出手!”‘呼’,一道棍影好似一条狂龙凌空落下,孙行者一杠子狠狠的砸在了高仙芝的头顶,砸得高仙芝张口喷出了几点碎玉,七窍中几丝真火烧出,砸得他佛法加持的金身迸裂,浑身骨头‘咔吧’一阵乱响,大半截身体都被砸进了地里。张口就是一块淤血喷出,高仙芝麻利的钻出地面,转身就跑。孙行者的这一棍实在是恐怖,受了那中年僧人的佛法加持,高仙芝有信心哪怕是泰山压顶他都能顶上一下,怎会被一棍砸碎了身上的佛力金光?

    两个僧人惊愕的看了一眼借势再次爬高的孙行者,看到孙行者手上的乌木杠子已经舞得风车一样,眼看着就要朝自己砸来。两个和尚相互看了一眼,不舍的看了一下江鱼左手中紧紧攥住的宝塔,长叹一声,转身就走。马蹄声雷鸣一样远去,高仙芝的这一队人马丢下了千多具尸体,就此离开。。。不,没有尸体,那大胖和尚跑出去一段距离后,突然反手一挥,那些黑衣骑兵的尸体上都冒出了金色的火焰,将他们连同那坐骑的尸体同时烧化为乌有。

    赤身裸体的江鱼挥动着两个血糊糊的拳头一阵的蹦跳,朝着高仙芝他们远去的身影狂喝道:“高仙芝,老子守江湖规矩,打九九不打加一,今天老子不追你!你等着瞧,老子和你没完!”说完,他一口血再次的狂喷而出,狼狈的坐在了地上。

    孙行者收起杠子,将两只手背在身后朝着江鱼冷笑道:“你不追他?怕是不敢追罢?那两个和尚,哼哼!”孙行者的两只手掌在微微的颤抖着,虽然一杠子砸碎了高仙芝的佛力加持的金身,但是那股反震的力量,让孙行者也是一阵的难受。两个和尚的修为实在是太高,高到孙行者都看不透他们的修为。很显然,天竺烂陀寺背后能当家作主的人,对于某些事情,有点想法了。

    微风吹过,身穿道袍的元化真人手持一个铜铃铛自那一处山坡上的树林中飘然而出,他手上铃铛响了几声,那被杀的道人的魂魄顿时化为一道道清光投入了铃铛中,这等异相,是吉备真备他们这些肉眼凡胎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元化真人先是朝着孙行者点头微笑致以善意后,随手朝着江鱼招了招:“徒儿,随为师的过来。唔,找件衣物穿上罢,你这样子,可怎能见人?”

    元化真人领着江鱼进了树林,直走了里许后,在一处空地停下。满脸微笑的贤妙真人领着八个身穿样式有点古老的麒麟掩胸日月甲的道人站在那空地里,正抬头看着青天上的一轮明月。等得江鱼在元化真人的引领下朝着贤妙真人叩拜过了,贤妙真人这才低下头来,看着江鱼笑道:“乖徒孙果然了得,今日表现极好,很是替师祖在一干同道、同门面前挣了脸面。这次的事情果然如我们所料,法莲寺也坐不住啦。”

    冷笑了几声,贤妙真人对满头雾水的江鱼说道:“把那镇神塔拿来罢,嘿嘿,天竺佛门一百零八件护教法器中排名第九十一位的镇神塔,居然就这么交给两个修为低微的和尚拿了出来,这不是给我们送礼么?倒也不用客气啦。”笑了几声,从江鱼手上接过宝塔,贤妙真人面有喜色的说道:“乖徒孙这次做得极好,实在是好,有了这镇神塔,倒也不怕他天竺佛门赖帐。继续做你的事情,今晚你的功劳很大,对你的奖赏过几日就有人送到你的手上。”

    江鱼呆了呆,很是不解的看着贤妙真人这个突然出现的师祖,苦笑道:“徒孙不知今晚有甚功劳?那要去扶桑传道的道友死伤殆尽,徒孙保护不周,只有罪,没有功罢?”

    元化真人怪笑了几声,对江鱼笑道:“你,就不要猜测师门长辈的玄妙啦。这次你离开长安的时候,是袁天罡师侄要你故意不在这批后生晚辈的营地里安插人手,原因就是,他们原本就是资质不佳,原本就需要兵解重修的人啊。这一次他们借那高仙芝的手兵解,固然是得偿所愿,还让那高仙芝平白多了一层罪孽,嘿嘿。”

    江鱼心里一阵的发寒,只能是朝着贤妙真人叩拜道:“师祖妙极,徒孙不及。”

    贤妙真人呵呵笑了几声,点头道:“妙极却也说不上,只是你对其中的关碍还没得知全貌,故而觉得高深莫测了。等过得一阵,这事情可以让天下人知晓了,自然你就明白其中的关键了。”仔细的看了看江鱼,贤妙真人道:“你的功力进展倒是极快,你的资质是极好的,但是也不应该有这样的快法,莫非你把那龙虎大劫金丹自己吞了不少?冒失突进原本是年轻人的习性,但是下次却万万不可如此了。”贤妙真人觉得江鱼居然能抢下镇神塔,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但是他没有和那两个和尚交手,只是神念扫过,那两个和尚在他看来修为低微得一塌糊涂不值一提,江鱼更是被其中一人重伤,故而却也没怀疑江鱼修炼的法门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以江鱼自然之心藏匿自身气息的玄妙功能,贤妙真人却也没能发现江鱼身上和其他修炼**玄功的道人有何不同。

    寻思了一阵,贤妙真人从袖子里取出一柄长有六尺的奇形大剑递给了江鱼,他微笑道:“元化将他玄武戟送给了你,贫道这做师祖的,却也不能小气了。这柄‘鲲鹏一羽剑’乃是一柄中品的灵器,门下弟子眼红的人不少,但乖徒孙你在人间走动,总不能随时扛一柄长戟的,这柄剑,倒也正好做你贴身的兵器,却是不引人注目的了。”

    江鱼心中大喜,心知这贤妙真人同样修炼**玄功,但是以前听元化真人吹嘘,已经是要破空飞升的人物了,**玄功修练到极致,虽然不如望月宗功法威力来得大,但是中品灵器却也不如他挥手一拳的杀伤力,这‘鲲鹏一羽剑’,实在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但是对自己来说,在达到金身境界之前,灵器都是必不可少的好东西,有人送上门来,自然是好的。

    贤妙真人又叮嘱了江鱼一阵,这才带着人飘然而去。江鱼如今知道了,自己队伍后面跟着一批道门中的高手前辈,故而一路上放心了不少,却也提起了警惕,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说在路上操练捕风营的人马,这种事情就不能再做了。

    也许是半路上那一场伏击,自己反而吃了大亏的缘故,高仙芝再也不见了踪影,江鱼却也不去理会他,大队人马到了扬州城,江鱼立刻开始忙碌打点扶桑使节团回国所需的船只和补给等物了。

    使节团中随行的道人死伤殆尽,道门却出奇的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言论,也没有新的道人补充进来。使节团中的普照和尚对此很有点忐忑不安,但是看到好几天过去了,江鱼都将船只打点整齐只待出发了,居然风平浪静什么古怪都没有发生,普照和尚却也放下心来。尤其让他感到诧异的就是,江鱼居然还额外的给他们布置了一条大船,穿上居然布置成了佛堂的模样,这格外让普照和尚感到惊奇甚至有点感动,却也不用说了。很自然的,这一条布置成佛堂的大船,就成了普照和尚等一行东渡去扶桑的僧人坐驾。

    这一日,正是日头高照海上风平浪静的良辰吉日,江鱼送别了吉备真备一行人。

    规模称得上庞大的船队缓缓的离开了扬州码头。和江鱼依依惜别的吉备真备总觉得自己好似看到了江鱼嘴角上的一缕阴笑,但是仔细一看,那笑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吉备真备就只能是怀疑自己看错了。

    送走了扶桑使节团一行人,江鱼带着捕风营的大队人马没有返回长安,反而胡乱找了个帮助扬州当地官府剿匪的名义,在扬州城驻扎下来。这一驻扎,就过去了三天。

    三天后,海上突然风云变色,浊浪排空,就算站在岸边,都隐隐能听到海里传来的鱼龙长吟。。。

    第五十八章 覆海、地崩(10882字)5.25

    秋日的清晨,海边很是清冷。一缕缕乳白色的雾气被海风轻推,胡乱贴着地面滚动。三只硕大的海龟被人翻过了身子,伸长了脖子在那里无奈的挣扎着。潮水浸泡着它们的背甲,却苦于不够深,无法提供足够的浮力让它们逃脱生天。满脸是笑的龙赤火和白猛蹲在这三只背甲有丈许方圆的大海龟身边,很温柔的抚摸着它们的肚皮。两公一母三只海龟,两条蛇精在打赌这头母海龟的肚子里会否有海龟蛋以及海龟蛋煮熟后是多么鲜美的滋味,比起鸡蛋、鸭蛋是否会好吃一点。说着说着,白猛嘴里涎水都拖出来一尺长。

    五毒兄弟则是懒洋洋的蜷缩在一块礁石下,瞪着呆滞的眼神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过了很久,杜武才有点疲乏的有气无力的哼哼道:“主上,这海上一点儿风都没有,我们在这里等什么?好冷啊,好潮湿,我们好想吃饱了睡觉啊。”饶是他们化为了人形,却依然无法摆脱虫豸冬日里找个地洞休憩的习性,如今已经是深秋季节,气候有点寒冷,他们很想倒头睡觉,也不用睡太久,每天睡七八个时辰也够了。

    江鱼没好气的瞪了五毒一眼,低声怒道:“放屁,你们要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你们不是山中的妖虫,不是妖怪啦。你们受那极品灵石改造,已经是灵兽啦!灵兽,灵兽,明白么?那可是和那些丹顶金睛白鹤啊、九叉仙鹿啊、还有月宫里的兔子是同一个档次的货色。身为灵兽,你们怎能如此懒惰?”扫了一眼站在海水中翻检贝壳的白霞子,江鱼笑道:“看看人家三尾,她多有精神?”

    坐在礁石上灌酒的孙行者、空空儿、精精儿同时翻了个白眼。废话,白霞子自然有精神,他们在扬州城呆了两天,江鱼为了给白霞子买那些海外来的珍奇玩物、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就花掉了接近一万贯,她能不精神么?如今身上一个小小的百宝囊差点被女孩儿家的零碎物事塞满的白霞子,怕是所有妖怪中心情最好的一个。可怜龙赤火他们给江鱼做了几个月的属下,到如今一分铜板饷银还没领过。

    空空儿正要开始教训一下江鱼,告诉他什么是见色忘义什么是红粉骷髅什么是人妖之恋天理不容等等大道理,突然,海上起风了,还不是一般的狂风,而是那种让人心寒的,漆黑的风暴。好似刀锋一样的风头扯过了海空之间的界限,天上灰蒙蒙的云层突兀的被拉成了一条条锋利的刀片状云片,这云片速度极快的从海上朝着内陆涌了过来。众人视线可及的天海尽头,一堵横贯整个海平面的漆黑气墙慢慢的出现,那气墙中隐隐有无数电光闪动,衬得那灰蒙蒙的天、惨蓝色近乎发黑的海水有一种狰狞的窒息感。在场的众人都从那极远的地方感受到天地元气极度不正常的波动,好似有大法力大神通的人打碎了那一块空间,重新破开了地水火风将那一块儿世界化为了鸿蒙。一干人急忙站了起来,一个个施展自己的神通法术,运足了目力朝着那边海域眺望过去。

    出事的地方,是吉备真备一行人返回扶桑的船队所在的海域。

    因为原本已经许诺要去扶桑传授佛法的天竺烂陀寺高僧竺法诫突然失踪,换成了普照和尚率领一批弟子门人随队前往;因为半路上高仙芝和两个和尚的突然出现,以及使节团中的道人被屠杀一空的事情,吉备真备这个有点奸诈、有点狡猾、有时候看起来有点呆板有点滑稽但是不可否认他心中十分的清灵明白很多事情的扶桑使臣,在大队人马上了海船开往扶桑后,船队刚刚走出码头上送行的江鱼他们的视线,吉备真备就立刻下令船队在海上彻查了一番,看看是否船只被动了手脚。几个时辰的忙碌后,检查的结果是船只没有任何的问题,食物、饮水也没有被做手脚,吉备真备这才放下心来,喝令船队全速朝扶桑岛前进。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古怪,按照这一片海域往年的情况,在深秋季节根本不可能出现大的海流,这一次吉备真备他们就碰到了这种情况。海上风极小,他们的船帆作用不大,而一股势头不小却极宽的海流正从扶桑岛的方向冲向了扬州城外的海域。船队在海上行走了三天,却还没有走出多远。天空又是灰沉沉的,有一种极其不详的气息在天地中潜伏。不只是吉备真备感到了一点不对劲,在那改装成佛堂的海船上坐镇的普照和尚,心中也有了一阵阵的心悸,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江鱼他们几个人在扬州城外一片僻静的海滩无奈的等候着什么的这个清晨,海面上突然起了极大的变故。首先是数十条海鲸、海豚极其惊恐的从海面下冒出头来,仓皇的朝着远处逃去;随后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飞鱼挣脱了水面,扑腾着两片有力的鱼鳍,好似箭矢一样朝着外海方向飞射,这些飞鱼根本没有注意到前方有什么,数千条飞鱼撞在了海船上,撞得头破血流,有些鱼更是被那冲力撞死。天空中开始出现一缕缕棉絮一样的云朵,云朵的末端有卷曲的好似龙尾巴一样的气流痕迹,云层好似向着海面压下了数百丈,那黑漆漆的天空好似就在人的头顶漂浮。海水变得有点发浑,一团团气泡从海底直冲海面,发出了硫磺燃烧的气味。

    随后,大风吹动起来,吹得船帆一阵‘哗啦’乱响。这风也不是来自于东南西北,而是好似凭空而生,凭空而落,让人摸不清端倪。更有一些风柱是从天空直接朝着海面轰下来,‘轰隆隆’的巨响中,几只被那风柱轰中的海船竟然直向还面下沉,海水都平齐了船甲板。到处都是艄公和水手惊恐的嚎叫声,吉备真备的坐船上,那艄公喝令着水手摆出了香案,将船上备着的猪头等三牲祭物丢进了海里,开始烧香膜拜,可是风却益发大了,益发的古怪不可琢磨。那海面上渐渐的泛起了波纹,一片片数尺大小的白色浪头在海面上很整齐的出现,好似一大片海域就是一条蛟龙背上的皮肤,这些小小的浪头就是鱼鳞一般整齐的朝着远处涌去。

    渐渐的天色黑了下来,一团团浓雾从海面上升起,那风吹得益发古怪,风过处,竟然发出了‘哧溜、哧溜’的破空声。偶尔几道风柱撞击在一起,那大风立刻轰然散开,好似炮弹在海面上爆炸,卷起一团团白生生的水花;也有那风柱撞在一起后却突然汇合,形成了数道顶天立地的黑色龙卷风,在那船队四周肆虐。巨量海水被那龙卷抽上天空,随后无数雨点带着大群大群的海鱼‘噼里啪啦’的落下,有些倒霉蛋居然被那天上落下的数尺大小的海鱼砸得晕了过去。

    吉备真备站在坐船的船头,船只在上上下下的剧烈颠簸,他惊恐的看着突然发生的这一切,嘴里一连串的叫着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种天气,没有一点征兆的,怎会这样快的变天?这是怎么回事?”突然,他身后一名扶桑武士‘嗷嗷’一声扑了过来,抓起吉备真备就往后面一跳。一条近丈长的金枪鱼笔直的从天空落下,数尺长的好似钢矛的嘴‘咚’一声稳稳的扎在了船甲板上,正好是吉备真备刚才站立的地方。大半个鱼身都陷入了船体,若是吉备真备还在那里,如今早就被捅了一个对穿。吓得浑身冷汗直流的吉备真备猛地朝着那武士拍了几巴掌,大声说道:“回去我赏赐你家臣的身份!神灵啊,好大的鱼!”

    当然,也有让吉备真备在这种近乎绝望的恐惧中感到欣喜的事情发生――几个起码千年气候的大珍珠母贝不知道如何被那龙卷风抽上了天空,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坐船上,给他送来了十几颗拳头大小的珍奇宝珠,这也勉强抚慰了一下他那受伤的心灵。当然,这些明珠如今看起来,似乎并不能改善吉备真备的境遇,那风益发的大了。

    突然间在那改造成佛堂的海船上,普照和尚念的诵经声响起。随着他渐渐的笼罩了整个海域的诵经声,他身边的十几个门徒开始将携带的手抄经文一页页的拆开,迎风丢进了海风中。每一页佛经丢出手,立刻化为一蓬金光随风消散,隐约可见无数金色的文字在那风中飘散开来,每一页佛经都让那风的势头减弱了不少。渐渐的,普照和尚的声音益发盛大,那佛堂上有一线线金光闪了出来。“我本因地,以念佛心,入无生忍,今于此界,摄念佛人,归于净土。佛问圆通,我无选择,都摄六根,净念相继,得三摩地,斯为第一。”随着一卷《楞严经》化为金光融入那海风中,肆虐的海面有渐渐平息的倾向,那海水也为之一清,惊恐畏惧的水手们也都渐渐的平息了心境,开始随着普照和尚诵读经文。

    吉备真备高兴得手舞足蹈的,他觉得一切都是神灵在保佑,才保佑他船队中有普照和尚这样大法力大神通的和尚啊。同时,他不自觉的将佛门和道家的经意在心中做了一下对比,他也发现,佛门比起道家,似乎更加适合扶桑。“唔,最少和尚不会让自己的门人争夺世俗间的权力罢?”吉备真备很是凝重的思索着一些很严肃的问题,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江鱼在码头上送别时露出的冷笑,心头不由得一抖。

    随着佛堂上发出的金光益发灿烂,海域渐渐的就要平息下来。扶桑武士们开始欢呼,开始赞扬普照和尚的法力无边,这些武士开始寻思着,等到了扶桑,一定要请普照和尚为自己加持佛法,保佑自己武道昌隆,只能自己砍别人,不能别人砍自己等等。陷入兴奋状态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注意到远处海面上突然升起了数十座小小的不似自然生成的小礁石,这些礁石上,似乎还有着一些古怪的物事。这些个小礁石,笼罩了方圆数十里的海域,随着这些礁石的出现,整个海域所处的空间都突然一滞。

    正在诵读经文的普照和尚只觉得四周天地元力不受控制的好似发疯的公牛一样朝着自己冲了过来,没有丝毫防备的他只凭着身上一件天蚕袈裟的力量抵挡了其中第一波能量的侵袭,随后那狂暴的天地元气已经冲入自己的身体,将体内凝练的佛力冲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嘴一张,普照和尚顿时喷出一口鲜血,委顿的倒在蒲团上,只能勉强的叫出了一声:“徒儿们,结立地金刚不坏阵法!快!”

    十八名和尚冲进了小小的佛堂,但是再快也赶不上外界的变化了。

    一共是二十一座小礁石按照一个古怪的方位漂浮在海面上,每一座礁石上方都有或多或少的几座旗门在迎风飘荡。那旗门的大气或为黑色,或为蓝色,或为淡青色,上面绘了无数的风卷、浪头、狂风、闪电雷霆之类的图案,旗杆上更是雕刻了数不清的细小符箓,一个个符箓如今都在闪动着很温润的光芒。随着一声净鞭脆响,也不知是什么人在主持这个阵法,总之数十座旗门同时展动了一下,大片海域同时颤抖了几下,海域被笼罩在漆黑的云层中,正是江鱼他们在远处看到的那一堵漆黑的气墙。

    闪电雷霆自天空落下,劈得海面上一团团流转的佛力金光化为粉碎。四方空间破碎,巨量天地元力不受控制的胡乱滚动,大风大雨凭空出现,那充沛的水汽和雷电力量居然组成了数百条巨大的蛟龙形幻象在天地中翻腾翻滚。只是一刹那的功夫,黑色的罡风‘呜呜’的吹遍了整个海域,所有人对面不见五指,脑袋一晕已经失去了知觉。大海在瞬间化为一条暴怒的孽龙,开始胡作非为,开始在阵法控制的天地元力支持下作出一些它平日里无力完成的高难度转身活动。

    一声脆响后,方圆百里的海面突然一个腾空,海面升腾露出干涸的海底,整个天海倒转,天翻地覆,好似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那海水,数十道粗大的水龙已经化为黑色的水晶一般的实体状带着巨大的轰鸣声朝那佛堂所在的海船撞去。每一道粗大的水龙中都蕴含了大得可怕的力量,若是有修道人身处其间,自然能感受到,每一道水龙都有着不弱于一位修练到渡劫阶段的真人全力一击的力量。

    一气仙宗掌握的上古奇阵之一――覆海大阵――今日牛刀小试,在这片海域上显示出其无法阻挡的巨大威能。

    已经陷入昏迷的普照和尚眉心间突然金光一闪,一柄七层舍利子白莲宝幢带着一道金光冲出他的身体,本能的释放出一蓬蓬灿烂的金霞,护在了这海船的周围。柔和坚韧的佛力涌动,金光瑞气照耀得天地间一片金黄,附近数十丈内疯狂暴动的海面竟然有了平息下来的趋势。就在这时,数十道水龙呼啸而来,重重的砸在了这宝幢所化的金光之上。毕竟是无人主持的佛宝,饶是它的本质极高,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器灵,却也无法抵挡这样巨力的打击,数十道水龙将那金光撞得粉碎,宝幢上光芒暗淡好似要破裂一般,只有最高一层的那颗金色舍利子活跃灵动,好似要跃空飞起。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宝幢的本体被接踵而来的数十道水龙和近千道天雷炸成粉碎,那舍利子突然化为一道金光朝西方飞去。

    一只白皙的大手突然自那乌云中探了出来,轻巧的将这舍利子抓在了手中。一个温和婉转好似白鹤清鸣般的声音轻笑道:“罢了,天竺佛门镇山八宝之一的舍利宝幢的仿制品,居然也有一颗金身罗汉级的舍利坐镇其上?这群和尚如此奢靡,真正是好没天理!不过,却也不枉贫道摆下大阵欺负这小辈!”那大手随手一翻一转朝下一按,数十座旗门同时磨了一磨,顿时这一片海域内的空间化为粉碎,漆黑的罡风卷起巨量的海水化为一柄柄数百丈长大的晶亮大刀,将佛堂所在的那海船劈成了粉碎。

    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天地间突然海晏河清,四周一片清明。吉备真备他们一众扶桑使节苏醒的时候,愕然发现自己的船队已经到了扶桑岛的内海,不由得惊得是失魂落魄,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船只虽然受损,却也损伤不大,只有百多个倒霉鬼被那天空落下的鱼儿砸伤,却是无一人失踪或者死亡。唯独不见了踪影的,就是那改造成了佛堂的海船,根本不知道它的去向。心中有了一些揣测的吉备真备不敢多说多问,只是装糊涂,带了一干使节团的人去参见国主,再也不提普照和尚的事情。

    江鱼他们百无聊赖的在海边等候了两三个时辰,终于看到一阵浊浪翻滚而来,里面有无数的破碎木板。狂风吹拂了一盏茶左右的时间,随后突然停歇,百多个光溜溜的浑身几乎被浪头扒得精光的人被海水冲刷到了海滩上。普照和尚所在的那艘海船上三十几个水手加上百多个和尚,一个没拉下的都被冲了上来。江鱼站在礁石上,指手画脚的比划到:“好啦,动手罢。艄公水手每人给他们几贯铜钱,让他们回去闭上嘴,谁敢胡说八道,不要怪咱拔了他们的舌头。这群和尚嘛,诶,头疼啊!什么叫做按照我的意思来处置呢?”

    有点犯愁的想了想贤妙真人给自己交待的任务,江鱼手一挥,沙滩后面的树林里走出来数百名捕风营的暴徒,他冷笑道:“来人啊,把这些和尚都捆起来,送进扬州府衙的大牢里先蹲上几天。他们突然返回中原,却不见了我大唐属国友好使节的踪影,莫非这群和尚勾结海盗,在海面上对扶桑使节来了个劫财又或者劫色么?此事,不可不防啊!”

    暴徒们手脚麻利的将有头发的水手艄公拉起来,架到了树林里一通威吓,不许他们说出发生的任何事情,给他们每人丢了十贯钱后,放他们回去了自己家里。这群艄公水手平白无故的受了一通惊骇,却是除了灌了一肚子海水却也没有任何的损伤,还无缘无故的得了一笔钱财,自然是乐得闭嘴。有那江湖经验深的艄公知晓其中事情有些不对,回到家里后就连夜搬家走了,风声却也没泄漏出去。

    就可怜这些没有头发的和尚,一个个都被绑起来通过某些非法的途径塞进了扬州城的大牢里面,甚至就连案卷都没有一个。没人知道他们会在出海后突然又现身大牢,江鱼却也没傻乎乎的到处宣扬这件事情。总之是给了大牢的牢头一点贿赂后,这群和尚短期内是无法从牢里脱身了。至于有法力的普照和尚,他和那些弟子一样,都被人在识海内拍了一张一气仙宗的‘镇灵符’进去,短期内神智被封,呆呆傻傻的有如天生愚钝的小孩一般,哪里却又能施展出手段来?

    ‘安置’好了这群和尚,江鱼带领捕风营一路奔波返回了长安,终于在长安城今年的第一场大雪落下的时候回到了长安。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长安城是风平浪静,一点儿风波不起,就连张九龄都因为李林甫在李隆基面前的谗言被狠狠的训斥了几次,却也不敢再对江鱼的种种古怪行径多说什么,一时间江鱼活得好不逍遥快活。

    两个月时间,足够江鱼又招揽了一批亡命,将他们同第一批暴徒一样的开始操练。江鱼的计划就是将捕风营补充齐编制,准备凑齐两千名拥有金丹初结修为的暴徒。和高仙芝较量了一场,江鱼发现了这些暴徒所用有的战斗力是寻常军队根本无法相比的。在佛道争端突然变得激化的紧要关头,江鱼觉得还是要加强自己手上的实力,才是最好的自保手段。

    原本他也想要弹劾高仙芝一记,奈何高仙芝却是早就返回了自己的驻地,并且在葱岭附近打了好几个漂亮仗,劫掠了极多财物送来了长安,李隆基心怀大畅,就算江鱼想要弹劾高仙芝却也没有太大的优势。更何况高仙芝袭击江鱼的事情做得极其隐秘,就连尸首都被烧成了灰烬,没有确切的证据,江鱼也无法奈何得他。

    于是,一心一意修炼内功的江鱼在这两个月中,不仅快要将捕风营的人手补充齐全,更是服下了元化真人送来的都率金丹,将**玄功的火候又加深了不少。那金丹的药力极其浑厚,甚至江鱼本身的望月宗心法都快要突破铜身的初期阶段。元化真人说这是贤妙真人特意从蓬莱岛弄来送给江鱼的,不由得让江鱼对贤妙真人也隐约多了几分好感,觉得自己挂上这层蓬莱三仙宗门人的虎皮,却也没有选择错误。

    这一年快要过年的时候,麻烦终于出现了。一名信奉佛教的地方大官儿去检视扬州府的大牢,不幸发现了被江鱼塞在牢里差点没被折腾成死人的一干僧人。这官儿急忙将事情向佛门报告,以为普照和尚他们已经顺利的到达了扶桑岛并且开始传授佛法的佛门立刻群情激动,开始追查这幕后的黑手。和尚们也觉得奇怪,为甚普照和尚他们会出现在扬州府的大牢中,要知道他们可是亲眼看到普照和尚登上了海船啊?这其中的玄虚,直到一名大和尚发现了普照识海中的镇灵符,这才知道是道门中的高手做了手脚。

    事情一波波的查了下来,在江鱼想要出手之前,那个受了江鱼贿赂的牢头却已经被人灭口,就连扬州大牢的所有狱卒、狱丞都被人清理一空。江鱼暗自震惊道门在地方上的潜势力之大、下手之狠辣快捷之余,却也是心头一松。那些和尚丢进大牢的时候都是昏迷的,谁知道这事情和他江鱼有关?故而江鱼装聋作哑不知道这些翻滚的风雨,和袁天罡、李淳风一起窝在长安城,只是静观其变。

    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这一日大清早,江鱼骑着马从捕风营衙门里出来,要去兴庆宫里晃悠一圈,应付李隆基每隔十天半个月总要询问一次的追查天欲宫、地煞殿妖人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的问题。不过,江鱼也是陪着在那里应个景儿,如今花营、捕风营的分工明确,花营负责打探消息,捕风营负责搏杀那些妖人,故而每次李天霸被训得惨嘻嘻的时候,江鱼就显得特别的开心。

    因为功力又涨了一截,肩宽大了半寸,身高又长了一寸的江鱼骑在那匹可怜的黄骠马上,显得人比马儿还要雄壮几分,就好似一个十岁的童子骑在一条狗子身上,让人不由得心疼起他坐下的那匹马儿。一路上的行人都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身形巨大顾盼之间神光湛然,通体给人一种古怪的出尘意味的江鱼。江鱼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当怪物看的感觉,故而策骑一走出了不得不经过的朱雀大街,他就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刚刚在那小巷子里走出不到百丈远,江鱼就为自己的选择大大的懊悔起来。一声佛号传来,大善智、大威势手持禅杖出现在江鱼面前,大善智将那禅杖夹在胳膊下,朝江鱼合十行礼道:“南无阿弥陀佛,江大人,最近春风得意呀。”大威势则是冷眼看了江鱼几眼,点头道:“好几次看到江大人陪同两位如花美眷去踏雪寻梅,果然是有好闲心,好雅致。”

    江鱼心中恼怒,自己陪着公孙氏、白霞子出城游玩,怎么又落在了两个老和尚的眼里?他冷哼一声,点头道:“是好闲心,好雅致呵。不过,此事和两位大和尚有什么关系?”转悠了一下眼珠子,江鱼原本想要说几句恶毒点的刺激两个老和尚的话,可是从巷子前后两端以及左右两侧围墙内传来的那洪大磅礴纯正无比的佛力波动,让江鱼明智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巴。每一个波动的源头给江鱼的感觉都绝对不会弱于如今的自己,这样的源头一共有九处之多,江鱼有自信如今他能对付得了大善智、大威势,却绝对不是另外九个和尚联手的对手――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大善智看了江鱼一眼,说道:“江大人得享红尘艳福,原本和贫僧等无关。只是,江大人上次抢去的镇神塔与七宝白莲宝幢,还请交还。”

    镇神塔是江鱼抢走的不假,可是所谓的宝幢,江鱼顿时一愣:“什么宝幢?就是你们和尚用的拿来遮太阳的那东西?我什么时候抢走了那玩意?和尚,饭可以胡乱吃,你实在憋得慌了,吃点狗肉猪脚一类的,却也没人说你。可是你要说我抢了你的宝贝,却是天大的冤枉。”

    低重深厚好似岩石摩擦的声音突然从江鱼身后响起:“南无阿弥陀佛,施主所言极是,贫僧却也听出施主所说乃是肺腑之言,那白莲宝幢的确不是施主抢夺走的。普照一事,显然其中另有因果。但是那镇神塔,乃是我天竺佛门护法宝物,还请施主交还。”‘叮叮当当’的金铁撞击声中,一个虬髯光头,身上裹了一件脏兮兮的看不出本色的僧袍,一对眸子里碧绿色宝光闪动,容貌大是不凡的僧人拖着一根粗大的黄金杵从江鱼身后转了过来,站在了江鱼马头前伸开手道:“还请施主交还镇神塔!”

    “天竺和尚?”江鱼脑海中一阵翻滚,他寻思道:“难怪这么久和尚们没有一点儿动静,感情他们在等援兵。古怪,古怪,这些和尚怎生来得如此尴尬?若他们要来,竺法诫一死,就可以立刻赶来中原,为甚如今才来?嘿嘿,这事情都过去好几个月啦,那镇神塔已经不姓佛,而是姓道了,怕是已经被祭炼得变化了模样,我哪里去找一个镇神塔给你们?”

    深深的看了这和尚一眼,江鱼脸上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大和尚尊姓大名啊?”

    和尚合十低首刚要报出法名,江鱼却没有丝毫征兆的拔出腰间‘鲲鹏一羽剑’,一拳轰碎了左边的那堵墙壁,冲进了这户人家的花园中。园子里正有两个和尚手持禅杖守在那里,猛不丁看到江鱼冲了进来,正要放声大喝,江鱼一剑劈了出去,剑光闪动中逼退了两个和尚,撒脚就跑。他也不使神通,也不施展法力,就是迈开两条长腿撒开大脚丫子一路狂奔,在这户人家中穿堂入户,吓得一路上的家丁仆役连声怪叫,同时江鱼还在大声嚎叫着:“救命啊,救命啊,贼和尚杀人劫财啦!”

    闷着头也不知道撞碎了人家宅子里多少处柱子,江鱼一头砸开了这人家的院墙,风风火火的冲到了大街上。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叫嚷着‘贼和尚杀人劫财’,江鱼同时从褡裢中取出了一道黄色灵符,随手将那灵符撕破了一个角。那灵符无火自燃,瞬间化为一道轻烟飘散。江鱼的速度好快,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跑出了长安城,朝那终南山上的楼观台狂奔而去。

    大善智、大威势还有另外九个和尚紧跟着江鱼跑出了长安,一到没人的地方,立刻化为十一道金光急追了过来。遁光迅速,却死活追不上依靠两条腿子跑路的江鱼,几个和尚都不由得大为惊诧,浑然不知道江鱼使用了什么古怪的神行法门。他们却不知道,江鱼什么法门都没用,只是凭借着强横的身躯像正常人一样奔跑而已,只是他的力量太大、双脚迈动的频率太高,以致于十一个和尚死活追不上他。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江鱼就狂奔进了终南山区的山林内,一进山林,江鱼的气息就和整个山林融合在一起,他的速度更是狂增了两倍不止。十一个和尚心头猛的震颤了一下,他们居然看不清江鱼奔跑的身影啦。同时大善智也惊呼了一声:“不好,这里已经到了楼观台附近,这里是他们中原道门的祖庭所在,当年圣人老子传道的地方,诸位同门速退!”

    一面土黄色上面绘制了万重山壑的大旗迎空一展,一道黄光挡住了和尚们的去路,一名面容希奇眸子里有两个瞳孔的中年道人面带微笑的从那楼观台方向升了起来,笑容可掬的说道:“方才贫道等接到我教护法的救命信火,早早的做了准备迎接贵客,诸位不远万里来我中原,怎么过门而不入呢?贫道一气仙宗山海生代表中原道门恭迎贵客!还请下去喝杯茶罢?”

    大善智头都不回的大吼道:“罢了,我等却不去你楼观台的,这茶,不喝也罢。”他挥动禅杖,就朝面前拦路的黄光砸了下去。一声闷响,那黄光上荡漾起万道波纹,沉重的禅杖被巨力反震,差点没打在大善智的头上。

    山海生微微一笑,摇头道:“还请道友不要胡乱施为,贫道最近几日穷极无聊,在这终南山边操练阵法,一不小心布下了我一气仙宗十大古阵之一的‘地崩阵’,若是道友引动了阵势,却是难以消受的哩!”

    翻天、崩地、覆海,乃是一气仙宗的道人最喜欢架设的三个大阵。三个大阵各有特点,翻天阵可以震撼虚空,地崩阵可以粉碎后土,覆海阵可以演化沧海桑田,都有无穷威力。尤其这三个大阵只是引动某一项特定的天地元力,故而架设极其方便快捷,消耗的力气也是极小,最为一气仙宗的道人喜爱。三个大阵都只要预先炼制好所需的法器、旗门等物,一顿饭的时间就能布置妥当,最是陷阱埋伏、打人闷棍套人白狼的极品利器。比起十大古阵其余的威力更大但是一旦架设起码需要数日、数月甚至数年准备更要消耗巨量的灵石乃至各种天材地宝的七个阵法,这三个大阵实在是方便到了极点。

    如今山海生刚刚说出‘地崩阵’三个字,手上那面长一丈八尺宽六尺的大旗就好似无意中晃了晃,顿时四周山岳一阵轰鸣,无穷无尽的土性元力从四面八方朝着这边里汇聚了过来。山海生大惊小怪的叫道:“诸位道友千万不要妄动,贫道一不小心,却把阵法发动了,这可如何是好?还请诸位快快将身上和后土之力相抵触的物品丢下,贫道好引领诸位出阵哩。”

    和后土之力相抵触的是什么东西?几乎这些和尚手上拿着的禅杖、金刚杵之类的法器,以及他们身上蕴含佛力的法宝,都是和这极其纯净的后土之力不相和的东西。后土之力包容一切是不假,可是被你阵法控制的后土之力,那是要毁灭一切啊。阵法操持在你手中,你说什么和后土之力相和,它就相和;什么和后土之力抵触,它就抵触呢。说白了,山海生就是要将这群和尚缴械。

    大威势卧蚕眉倒竖,怒道:“山海生,你要挑起中原道门和我天竺佛门的争斗么?”

    下方山林中,江鱼笑吟吟的探出了头来:“和尚,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争斗就是不争斗,不争斗就是争斗,你怎么还看不穿呢?”

    山海生‘哈哈’大笑起来:“无量寿佛,江师侄此言大和我意。死和尚就是活和尚,活和尚就是死和尚,一切都是虚幻,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放下屠刀,和尚们你们也难以成佛,就布施了这具肉身在这里罢!”山海生面色一寒,冷冷的说道:“和尚,你们如此大张旗鼓进入中原,真以为我道门无人否?”

    手上大旗猛的一个挥动,一百二十四座丈许高下的土黄色小山峰从四周虚空中浮现出来,无穷尽后土之力将这一片儿天地染成了一片土黄,数万颗纯粹由戊土之力凝聚而成的拇指头大小精光四射的雷火密密麻麻的当先砸下,砸向了十一个面色惨变的和尚。

    山海生重瞳中棱光一闪,身体突然在那一片黄色土气中消失,整个大阵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浓厚的土气几乎凝成实质,随着一声雷霆声响过,真好似天空有一片巨大的陆地碎裂,无数巨石胡乱的凭空生成,朝着四周一阵儿乱射乱砸,巨石和巨石相互碰撞,无数火星生出,那阵法中已经产生了无尽的生消变化。一道道土龙伴随着震天长嘶幻化而出,喷吐着一道道混浊的土气,绕着那十一个浑身金光粲然的和尚一通张牙舞爪,终南山都在这巨大的元力波动中开始了一阵阵的颤抖。

    江鱼惊骇的看着眼前大阵的巨大威势,心中顿时一阵的后悔――当初为甚就加入了蓬莱?如今看来,一气仙宗,似乎也不错啊!

    就这时,那崩地阵中,一轮儿明月般皎洁的佛光冉冉升起,刚才向江鱼索要镇神塔的天竺和尚淡淡的说道:“中原道友既然下了重手,就不要怨老衲无礼了。。。接招罢!”

    那一轮佛光中,一点儿微弱的金色火苗极其缓慢的摇曳着升起,随后,那火苗炸开,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光和热,大阵突然被染成了通红。

    第五十九章 来得古怪(13342字)5.26

    有谁听到过种籽在泥土中发芽的声音?

    清脆,带着点清新,充满生机生气,欢心鼓舞让人心情振奋的声音。

    江鱼听到过无数次这样的清脆声响,当他还在昆仑山的幽谷中盘膝而坐的时候,他身边的草籽静悄悄的发芽,静悄悄的生长,静悄悄的枯萎,积蓄力量等待着来年的又一次迸发。春天到了,春雨润舒,无数的草籽在地下骆绎的破开种皮,那密密麻麻的声音好似有亿万颗炒黄豆在耳边炸裂,让人浑身汗毛都一阵阵的发痒,好似身体内有一股澎湃的生机按捺不住的想要冲出体外。那是天地间最美好的轻响,细微却无比的宏大,代表了宇宙中的光明、生命、活力,等等一切最美妙的力量。

    那一轮白色佛光突然迸裂的时候,发出的就是那种籽发芽时的脆响。很细微的一声轻响,和江鱼曾经听到过的那等天籁几乎一模一样。那佛光好似种皮一样碎裂,里面迸发出来的,却不是生机,而是死亡。一只干瘪的皮肉裹着骨头的淡金色手臂在那佛光中冒了出来,那好似被齐肘斩断的一条手臂,五指略微弯曲向着天空,好似托着什么东西。五根手指上,有极细的一缕火焰在冉冉晃动,青色的是兜率天太上青火、紫色的是天外天焚神离火、乳白色的是西方净土世界琉璃净火、略微发黑带着一股血腥红的是六道轮回中的红莲业火,而那中指上托着的一缕外层金黄中间乳白核心赤红的火焰,则是一点先天纯阳太阳真火。

    五缕不起眼的火焰释放出无穷尽的光和热,那后土元力被那热量烧得尽数崩裂散开,无数块相互摩擦的巨石被烧成岩浆铺天盖地的落下随之消散在空气中。那金色的枯朽手臂散发出一层很淡的七彩佛光,笼罩了十一个面带微笑的和尚,却不受那热力一丝一毫的侵袭。地崩大阵的阵眼,那百多座小巧的山峰一阵的晃动,受那火焰散发出的热流一冲,好似被巨浪拍打的树叶般冲出去数百丈远,整个大阵立刻松动,气息泻了不少。山海生的怒骂声从那阵图中传来,叫嚷着若非是害怕在终南山附近布置的大阵威力太大损伤了楼台观,他就一定要全面发动大阵,将这些和尚都压成粉碎云云。

    江鱼没听到山海生的叫骂,他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那一只手臂上托着的那一缕太阳真火。望月宗的锻体法门玄妙无穷,有各种各样的玄妙来增强身体的强度,其中一个最为取巧的法门就是借用太阳真火融入身躯不断的萃炼净化自身,将一块血肉和罡气锻造得极其精纯,日后修炼的速度自然是一日千里,并且强度比起没有受过太阳真火锻造的同门,相同境界时起码要强出数倍。

    纯阳太阳真火,乃是万火之源,滋养天地亿万生物的生命源泉,拥有极大的杀伤力却也天生蕴含了无穷的生机在内。望月宗的锻体心法,就是从那恐怖的杀伤力中求得一线生机,先死后生从那生死转化中牟取那无穷的好处,其中玄妙,不可为外人知晓。若非开创望月宗的祖师曾经和那上古金乌打过交道,若非他传下了那避火的法门,望月宗却也难得想到这等取巧的办法。只是数千年来,大地上可以引来太阳真火的建木等上古神木尽皆消亡,望月宗的门人却少有人能够有这机会让自身再进一步。毕竟用太阳真火锻炼肉体后,肉体就能从肉体凡胎转化为先天鸿蒙的纯净灵体,修炼起望月宗的心法自然是更容易,威力更强大。

    重利所趋,江鱼可不知道所谓君子不趋利之类的东西,总之是好处在眼前,哪怕是掉脑袋,也要试着去占占便宜的。眼里闪过一抹古怪的红光,江鱼默默念诵着那位祖师传下来的专门克制太阳真火的古老咒语,突然团身跳起来百多丈高,朝那漂浮在空中光芒万丈释放出无穷尽光和热的金色手臂扑了过去。他的速度极快,一干和尚祭出了这件以轮回百世的高僧手臂炼成的降魔至宝之后,却是心头一松,哪里想到有人居然敢直接朝那不可逼近的火焰扑了过去?

    这宝贝乃是从上古高僧坐化的躯体上取出一截手臂,天竺佛门的和尚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力和气力才收集了天地间最为强大的五种火焰,借着那百世轮回的高僧手臂已经到了外邪不侵境界不惧这五种火焰的灼烧,这才用禁法炼成了这件异宝。五种火焰威力之强,奈何就是因为五种火焰都是如此的强大,以致于各色火焰的力量变得泾渭分明,丝毫不能混杂在一起。江鱼就顺着那一缕太阳真火释放出来的热流,一举扑到了那异宝前,手上‘鲲鹏一羽剑’化为一道厉电,狠狠的劈向了那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