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严烈笑说:“我给他写个牌子吧,挂到前面。一份饭团里不要加太多东西,不然不好卷。” 小牧用力点头,严烈去不远处的文具店买卡纸。 叶云程说:“你们帮忙照看一下,我先去买东西。” 他面容有点倦意,但精神面貌是前所未有的昂扬,一刻都停不下来。 第36章 一颗小太阳(方灼却觉得她和严烈是待在...) 摆摊的位置流量其实并不好,大部分靠的是左右邻里的光顾。等假期结束,如果没有吸引到新的客流,生意也许会冷清下去。 严烈用记号笔写了张提示,贴到小推车的正面,拿胶带封了两层,以免剥落损坏。 ――一份饭团,加料最多只能加三样,谢谢。 因为准备得急,摊子上能加的小料其实不多,除了常见的黄瓜、榨菜、生菜,剩下的就是鸡丝、蟹棒之类。 肉松是之前叶云程自己炒的。因为市面上好的太贵,便宜的他又觉得不卫生,干脆自己做,吃不完还能让方灼带去学校做拌饭料。为了节约成本,材料用的是鸡肉。 剩下的就是鸡丝、火腿丝之类的东西。 担心卖不完会不新鲜,每个盒子都只装了一点。 方灼让小牧加料放得少一点,东西更多未必会更好吃。小牧尝试了几次,愁苦着脸摸索合适的分量。 两人都没有上前协助他的工作,只拿着作业在后面旁观,适当地进行指导,以便让他尽快适应摆摊的生活,顺道观察营业中可能会遇到的困难。 一个多小时里,确实出了几个状况。于是小推车上的公告纸越贴越多。 “他不擅长说话,但已经听到了,能听懂。” “可以做小份,做之前说。” “盒子里没有的配菜就是已经没有了。” “不讲价,不能免费多放!” “他可以交流,不是结巴,只是怕生,请不要凶他。” 大部分的问题其实都围绕着小牧的社交恐惧。 这和智商的关系不大,他跟方灼的交谈就没什么障碍,纯粹是不想开口。 他的表述确实没有普通人清晰,逻辑也不是很流畅,可能是以前因此受到过别人的嘲笑,留下了心理阴影,现在面对陌生人态度抗拒,说话也会结巴。 所以小牧跟客人的信息交换基本靠眼神。他的眼技十分的有灵魂,一般人get不到。而为了表现自己的敬业,他偶尔会向过路的人发去品尝的邀请。 脑电波无法对接的双方,最终会带着一脸的茫然擦身而过。 方灼觉得很好笑,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跟严烈艰难地憋着。 当然也有遇见很好的客人,轻声细语地跟小牧对话,耐心听他的回答。走的时候还会夸奖他一句。 遇见这样温柔的人,小牧就会非常高兴,收拾餐桌的动作变得轻快,数次回头跟他们强调说:“那个人真好。”怕他们吃醋,还懂得端水平衡,补充一句:“当然你们也很好。” 严烈笑着回道:“谢谢小牧夸奖!” 而遇到比较暴躁的客人,小牧会抓耳挠腮地急,等人走了,再委屈地总结说:“没有做好。” 他的情绪跟孩子一样,直白又单纯,来的快去得更快,但记住更多的,还是别人的好意。 傍晚四点左右,临近下班高峰期,他们的生意逐渐热闹起来。 因为米快卖空了。严烈联系叶云程,去帮他搬运食材。 没多久,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过来,点了个小份饭团,同时给了小牧一百块钱。 小牧埋头找钱,方灼站起了身,伸手将钱接过。 她坐的位置比较隐蔽,在小摊的正后方,站得远的人可能看不大清楚。 “钱太大了,我去隔壁的便利店验一下钞,请稍等。” 她正要转身过去,又被男人喊住。对方很冷地说了句:“算了,我不买了。” 方灼将钱还给他,他直接抽了走人。 倒是边上的客人反应过来,对着他的背影大骂道:“要不要脸啊?要不要脸啊你!去大超市我都忍着不说你,来这儿你的良心呢?呸!” 小牧不知所措,小声地问:“怎么了?” 方灼安抚地拍了拍他,“没什么,阿姨怕你白忙活了。” 小牧松了口气,说:“没关系的,我不累!” 他抬起头,鼓起勇气朝对面的人说:“阿姨别、别生气,不想要可以不要的。” 客人放缓了表情,对他笑道:“诶,乖孩子,没事。你先给我两个。” ? 叶云程回来,方灼跟他说了这件事。 从验钞机开始普及,那些不务正业的人就将目光投向做小本生意的商人。如果只有小牧在的话,真的有点防不胜防。只是没想到第一天就能遇上。 严烈皱眉道:“我还是给你们弄一个移动支付吧。” 方灼说:“想用银行卡的人,不会选择移动支付。” “不单单是为了防止假币。”严烈说,“现在的人出门不喜欢带现金,移动支付会方便很多,而且能增加一定的客户。” 这对连手机都没有的方灼来讲有点陌生了。 严烈拿过叶云程的手机帮忙设置,然后去打印店印了张二维码出来,让他们注意听系统播报的价格,以免客人打错价格。 六点是晚饭高峰期,小摊子前的人渐渐增多,暮色也开始下沉。 小牧负责卷饭团,叶云程负责收钱,两人配合得有条不紊,比下午顺利许多。 叶云程气质亲和,温声细语地跟客人说话,将整个摊子的氛围都带得融洽了起来。 他让两人再等一会儿,七点半收摊回家,给他们煮馄饨吃。又让他们不要在这个地方看书,光线太暗。 两人于是搬了小板凳,坐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背单词。 车辆一阵拥堵,行人缕缕行行,空气嘈杂得如同滚沸了的水,方灼却觉得她和严烈是待在同一个玻璃罐里的人,他们的世界是独立的,跟宣泄而下的灯光一样宁静和缓。 严烈带头念了几遍,不听方灼跟上,捏着她的脸迫使她回神:“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方灼,你是不是在发呆?” 方灼转过视线,却是望向他的身后。 严烈顺着看过去,才发现是个熟人。 魏熙站在他们跟前,沉思片刻,好奇地问:“坐在吃的东西前面背书会更有力量吗?” 方灼:“……?” 这孩子的脑子是用瓦计数的吗?那么光,又那么亮。 魏熙活动着她的小脑袋瓜,又问:“严烈为什么也在啊?现在摆个摊,都要模特了吗?” 方灼忍不住笑了。 “虽然哥确实长得帅吧,但主要是为了社会实践。”严烈说,“顺便感受一下劳动人民的光荣!” 魏熙问:“摆摊有趣吗?” 严烈:“有趣,就是不方便学习。” 魏熙深吸一口气,神秘地问:“所以你们的作业写完了吗?” “昨天就写完了。”严烈用手肘撞了下方灼,“跟灼灼在一起,你觉得我的作业能写不完吗?” 魏熙发现小丑只有她一个,痛苦地抱头大叫。 方灼鼓励说:“明天还有半天,你可以再挣扎一下。” 几人聊了会儿,魏熙的目光被一旁认真工作的叶云程所吸引,见他身边围了几个找他闲聊的人,暗道认真赚钱的男人果然很有魅力,大声叫道:“舅舅,你应该去年轻人多的地方,或者什么网红地段摆摊,这样你很快就能成为a市最帅的摆摊小哥了!” 说完还冲叶云程眨了下眼睛,给他比出一个赞。 叶云程失笑道:“什么a市最帅,你们这些孩子真是。吃晚饭了吗?没有的话我请你吃。” “不不不,我吃了。”魏熙不好意思地道,“不过如果您想送我当宵夜的话我也不介意的!” 叶云程招手:“过来看看,想吃什么味道的?让小牧给你包个大的。” 方灼想起来,小学的时候她有一个同学,家里是摆摊卖蛋糕的。 那时候方灼特别羡慕他,因为他身上总是带着一种甜甜的牛奶味。 她订不起早餐奶,觉得牛奶是很好喝的东西。 吃不起西式的糕点,觉得蛋糕是很奢侈的东西。 而这一切,那位同学都可以轻易拥有。 某天放学,她背着破旧的布包从学校里走出来,在路边看见了那个男生。他很烦躁地将包在地上,跟自己的父母发脾气道:“你们不要来我学校边上摆摊!你们太丢人了!” 她不知道什么样的父母可以值得骄傲,什么样的父母称得上丢人。她觉得有父母疼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那一刻男生身上所有让方灼羡慕的闪光点都破碎了。 长大之后她终于知道该怎样去形容当时的感悟: 人不要自卑,自卑会变得卑劣,卑劣会变得丑陋。 她为自己的这段回忆画下了一个完美的句号,正觉得满意,严烈抬手在她眼前挥动,无奈地问:“你又在想什么呢?大哲学家。” 方灼诚实地道:“我在想,人怎么样才可以不自卑。” 严烈偶尔也会跟不上她转变极快的思路。 方灼自问自答:“当他拥有很多东西的时候。” 严烈把本子卷成话筒的形状,姿态谦虚地询问她的答案:“比如要拥有什么呢?” 方灼迟疑着道:“有飘影?” 方灼的冷笑话总是很过时,可不知道为什么,永远能戳在他的笑点上。 严烈愣了愣,放肆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