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保德州！
你晓得，天下黄河几十几道湾哎， 几十几道湾上有几十几只船哎， 几十几只船上有几十几根杆哎？ …… 粗犷豪迈的号子声中，一只由上百个皮囊组成的巨大羊皮筏子，在十几名经验丰富的筏子客操控下，在波涛滚滚的黄河中上下起伏，闯激流、过险滩，直奔东岸而去！ 薛羽就坐在筏子上，欣赏壮丽的景色，手中还拿着一枚铜制令牌，四寸长、两寸宽，正面一个苍劲有力的‘排’字，背面是一柄鱼叉和一支船桨的交叉图案！ 加入排帮，并担任他们的大扛把子，这件事薛羽没有答应，原因也很简单：志不在此！ 如果自己加入排帮，以后最多称霸一方水路，当个有钱的豪强罢了，一生难有更大作为！ 可自己留在白沙堡，继续的当军户，以后能走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另外吗，自己要是留下了，恐怕镇羌堡的数千军户，就该找排帮拼老命了。 虽然没有加入排帮，可薛羽还是在岛上住了两天，帮他们详细的做了一个经济发展计划，而且拍着胸脯保证，以后遇到疑难之事，随时可以来找自己，自己一定鼎力相助！ 瘦骨蛟等人感激不尽，送给了薛羽一枚令牌，以作报答。 凭着这枚令牌，可以号令排帮数千之众，在附近两百里河道上畅通无阻，就算出了这个范围，只要遇到在水上跑船的人，也能多少行个方便。 还安排了一只巨型羊皮筏子，送薛羽等人过河，直奔保德州！ …… 保德州，位于山西省西北角，北与河套草原相接，西隔黄河与榆林卫相望，扼守水陆要冲，交通极为便利，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虽然只是一河之隔，榆林卫、保德州的情况却截然不同，前者穷的掉渣，后者富的流油，而富裕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保德州的地势比较低，可以直接引黄河水灌溉，水利设施也很齐备，万倾良田，旱涝保收，其他物产也很丰富。 二是朝廷在保德州开设了马市，并设立了茶马司，用茶叶、布匹、精盐等物资，交换蒙古人的马匹、牛羊！ 如此一来，既解决了中原缺乏良马的问题，又缓和了民族矛盾，减少了北疆的战事，可谓是一举双得！ 随着马市的开设，商旅们从四面八方涌来，交易货物，挥金如土，使的城市更加繁荣昌盛，其中又以晋商最是出名了，不过吗，凡是繁荣多金之地，往往人员复杂、大鳄出没，故而保德州的治安情况，也是出了名的混乱！ 五月十六日，薛羽一行人抵达了保德州，却没有进城，而是在城外挑了一家‘黑店’住下了。 所谓黑店，不是杀人越货、拿人肉蒸包子的意思，而是指位置比较隐蔽，且不问来客是谁的小客栈！ 按照大明律法，军民人等远行，必须手持路引，无路引者不得过关、进城，也不能住宿客栈，如果收留了没有路引的客人，客栈老板是要问罪的。 薛羽等人是来走私货物的，自然没有路引了，也就没法住大客栈，好在与他们一样的人，在保德州这个地方不在少数。 有需求就有市场，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于是乎，一些位置比较隐蔽、不需要路引的黑店就出现了，只要有钱就能入住，从不问来客是谁，那怕是杀人犯呢！ 有了落脚的地方，下一步，就是购买需要的货物了。 商议之后，一行人分成了三队，吕公公和五名老军户留在小客栈中，负责看守行李！ 薛羽、疯子爷爷、鞑子爷爷以及十名老军户，到附近的交易市场，看看耕牛、布匹、精铁、精盐的价格如何，如果合适的话，就收购一些回来。 小鼠、百花蛇、猴子、大黑、无言另组一队，负责寻人，寻找丢失的小伙伴们！ 当初血洗猛虎帮的时候，王大虎曾经交待过：蛮牛、虎头、山鸡、二憨四个，是被一个姓范的山西客商给买走了。 如此推算下来，他们四个很可能被带到了山西。 这也是薛羽冒着危险、到黄河东岸走私货物的原因之一，就是希望能找到丢失的小伙伴们，那怕找到一个也好啊！ 虽然这种找法，犹如大海捞针一般，可是薛羽发过血誓，只要自己一息尚存，就会寻找下去的，那怕自己不在了，也要让子孙后代继续寻找，薛氏不绝，寻找不止！ 单说薛羽他们这一队，离开客栈之后，没有直奔交易市场，而是来到了保德州的北城墙下，这里聚集着大量的人，等待雇主的人！ 有破衣烂衫、拿着扁担的挑夫，有身强力壮、专干脏活累活的苦力，还有手持兵器、面带杀气的刀客，形形色色，难以胜数！ 薛羽等人来此，自然是要雇佣人了，还不是一般的人，而是牙人！ 牙人，又叫‘牙郎’，简单说就是披肩客。 比如一队外地客商，第一次来到保德州，不熟悉这里的情况，没法进行交易，怎么办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雇佣一名牙人！ 牙人，必须口齿伶俐、消息灵通，头脑还得聪明，并熟悉本地的风土人情，他们会帮助雇主，牵桥搭线，撮合生意，而后获得一定的报酬！ “有牙人没有，出来一个！” …… “有，小的甄不懂，祖辈四代都是牙人，愿意为各位大爷效劳！” “小的贾明白，干了二十多年牙人，在保德州这个地方，就没有小的不知道的事，只要雇佣了小的，保准各位发大财！” …… 一声招呼，瞬间跑过来十几个牙人，都在极力推销自己，薛羽略加斟酌，从中挑选了一个！ 此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中等身材，体型略胖，穿着很是寒酸，破衣烂衫的，靴子都露脚趾头了，之所以挑中了他，原因有二： 一则，别的牙人都奔着疯子爷爷、鞑子爷爷去了，只有他来到了薛羽面前，说明他的目光精准、有识人之明，绝对是第一流的牙人！ 二则，这家伙胖乎乎的样子，很像薛羽前世喜欢的一个相声演员，一口河南话的那位！ “怎么称呼？” “在下岳国富，您可以叫我岳胖子，或者别的什么都可以！” “国富，富可敌国，好名字，我决定雇佣你了，五百文钱一天，如果把生意做成了，另外给你一笔提成怎么样？” “成交，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雨化田！” “原来是雨公子！” 走私货物有一定危险性，因此上，薛羽隐去真名，又用上了雨化田这个化名！ 上次在洛阳，雨化田狠狠的坑了福王一把！ 这次在保德州，雨化田又要覆雨翻云了！ 找好了牙人，下一步，就是去购买货物了。 那知一行人没走出几步，从保德州的城内冲出一支商队，大约有上百辆大车，都是两匹骡子牵引着，上面装满了货物，用黑色雨布覆盖着，还贴着一个‘茶’字！ 意思是说，车上装载的是茶叶，可从深深的车辙来看，装的货物应该非常沉重，绝不是轻盈的茶叶！ 另外吗，货车上都插着一面认旗，旗上画一枚铜钱图案，上面四个字：役鬼通神！ “闪开，长眼睛的都闪开了，否则撞死了活该！” “快点，一路向北，东家吩咐了，这些茶叶要卖到草原去，再买一些好马回来，辽东就要打大仗了，马价可是一日三涨啊，哈哈！” …… 这支商队很霸道，大声吆喝，横冲直撞，沿途的车辆、行人纷纷的避让，有人躲避的晚了一点，挨了商队伙计的鞭子，也不敢稍有反抗，就连把守城门官兵，都没有进行搜查，就直接放行了！ “小岳岳，他们是什么人，这么飞扬跋扈的？”薛羽有个习惯，就是给人取外号，叫起来顺口。 “雨公子有所不知，这是范家的商队！” “那个范家？” “在山西这个地面上，有范、王、靳、王、梁、田、翟、黄八姓大商人，合称为‘八大晋商’，范家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领头的！ 八大晋商同气连枝，几乎占据了晋北的所有商业，还跟很多官员、将领打成一片，称得上手眼通天，他们的商队过关，从来不需要检查的，也没人敢检查！ 打人也是平常事，他们霸道惯了的，没人敢得罪他们，否则在山西就难生存了！ 曾经有一户商家，因为不愿把祖传的产业卖给他们，就被他们诬陷下狱，活活的殴打致死，产业也被夺了去，只剩下一个孤子，四处漂泊，艰难度日！” …… 小岳岳果然有些本领，一眼就认出了商队的来历，而且说的头头是道。 不过说话之时，他的双拳紧握，还咬了好几次嘴唇，这些动作虽然细小，却被薛羽观察到了。 看来这个家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而且和八大晋商有血海深仇！ “轱辘、轱辘……哗啦！” 不远处，突然的一阵大乱，原来是路面不平，范家的商队又走的太急，结果有一辆骡车翻了，上面的货物撒了一地，可撒出来的并不是茶叶，而是一块块的精铁，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光！ 精铁，坚硬、耐磨、富有弹性，是打造兵刃的最佳材料！ 为了扼制蒙古人的势力，大明朝廷早有规定：‘不准任何铁器出关，就连质量最差的生铁也不行，以免蒙古人打制兵器用。’ 可是范家的商队，却把精铁伪装成了茶叶，大量的贩卖到关外去，这可是资敌、通敌的大罪，按律应该满门抄斩的。 “滚开，都滚开，有什么好看的！” 范家商队的伙计们跑过来，把骡车扶了起来，精铁块重新装上去，用雨布盖好之后，又急匆匆的上路了。 过往的行人们，谁也不敢多看一眼、多问一句！ 不远处的官兵，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八大晋商，名不虚传，果然是一群……呵呵！” 薛羽看的一清二楚，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思索了一会儿，又摸了摸怀中的匕首！ 通敌卖国者，天不灭，我来诛！ “雨公子，不知您想去那里，是找个地方玩一玩，还是到坊市看一看，咱们保德州有三座官办的坊市，货物种类可是不少呢！” “带我去黑市转一转吧！” “啊，黑市？” “没错，带路！” 小岳岳目露惊诧之色，重新打量了薛羽一番，自己的这个新雇主，看来也不是什么善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