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 别人的传统

    黑汗氏族可以提供的东西不多，除了天生上动物的皮毛之外，还有就是一些木材和草药。靠山吃山，天山上资源丰富，黑汗族的生活自然也不错。只是黑汗氏族并没有与伊州彻底展开外交，这也导致黑汗氏族无法有效的开发天山，他们还是过着最原始的生活。

    天山山脉纵横两千多里，最宽的地方也有好几百里地，伊州这里只是天山的一部分而已。

    走了20里地进入天山的范围，整个世界都变了样。原本的伊州是黄沙覆盖，遍地碎石，而到了这里之后竟然是一片草原，非常整齐美丽的草原。

    从黄色的世界忽然走入了绿色的世界，第一感觉就是眼睛清爽舒适，绿色养眼更养心，看见绿色的草地让人非常激动，真想躺下去打几个滚，抒发一下自己对绿色草原的思念。

    宽阔绿色的草原上分布着一些落叶松和雪岭云杉，远远望去还有一些‘哈那包’，这是游牧民族常用的房子，其实就是游牧民族的帐篷，不过远比帐篷更适合居住，而且里面设备齐全，又容易拆卸。当地人都叫‘哈那’。

    宗信道：“终于又看见草原了，我们已经有一个月没看见绿色植物了吧。远处那些游牧民族应该也是热情好，顺道去问一问这里情况如何？”

    “这些游牧民族都是黑汗族的下属居民，他们每年给黑汗族进贡，黑汗族便允许这些人在草原上放牧。虽然这些游牧民族也很不喜欢这个样子，但这里草地贫瘠，只有天山附近有数不胜数的青草可供牲畜食用。所以当地游牧民族都会每过一段时间向黑汗族购买放牧时间。他们比我们更痛恨黑汗族，因为黑汗族要价很高，但他们不能不给。”

    宗信点头道：“就找他们问一问，小白跑起来。”

    小白听到主人的命令之后，立刻迈开四只狼爪在草原里奔跑了起来。这里青草的香味和柔软的土地也让小白非常思念，气温也非常舒适，感觉很像契丹那边，奔跑起来非常过瘾，所以一时没控制住速度，一眨眼就跑到了远处。

    景琼都看傻了，什么东西这么快？眼前就看见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就消失了，然后白光出现在远处的哈那包附近……这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看着小白背后的宗信非常潇洒的下了座狼，随后一手撑住小白的身体，前腿伸，后腿弓……

    ‘呕～～呕～～’

    虽然距离远，但大家都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就是吐了。小白的速度太快，坐在背上的宗信受不了这个速度的刺激，竟然吐了出来。可想而知，小白的速度快到了什么程度，竟然连宗信这种人都吐了。

    其它的人也稍稍提升速度赶了上去，牧民也感觉到外面有人，从哈那里走出来，就在出来的一瞬间……

    “妈呀～”一个惊悚的转身，又回到了哈那里。第一次看见小白的人都差不多是这个反应，不过中原的人知道小白是宗信的座狼，回鹘人可不知道这件事情，只知道外面有一头巨大的白狼，狼可是要吃人的。

    此时小白倒是很有兴趣，因为它看见了一个羊圈，里面全是大肥羊。一个个雪白的肥羊，像是棉花糖一样，如此诱人的画面，看的狼口水直流。

    其它人赶到之后，老牧民偷偷往外面瞄了一眼，看见有人有狼，而且还有一头巨大的黑牛……感觉这些怪兽是他们养的。既然是养怪兽，那就应该是同行，估计是在找这些怪兽栖息的地方吧……

    这可不行，最怕的就是遇到同行。他们养的东西与自己养的羊争草吃怎么办？当然这只是普通同行的情况，这群同行不一样，估计他们养的东西没有吃草的品种，如果这些牛和狼要吃肉的话，自己的羊怎么办？

    “你……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要……要要要做什么？”

    “老人家不用怕，我们就是路过的人，想问一些事情，顺便讨杯奶茶喝。”景琼比较了解这里的人，其实游牧民族原本好，只是这些人的坐骑实在是吓人，要不然早就出门迎接了。

    老人家松了一口气道：“想明白了，如果你们是坏人的话，我一个老头子也做不了什么。都进来吧，里面有热腾腾的奶茶。”

    所有人直接下了坐骑进入老人的哈那包，里面看上去比想像中要宽敞，没有什么正经家具，就是几个大箱子，正中央烧着火，哈那顶上开口走烟，此时正烧着奶茶，旁边还有一个刚捣碎的茶砖。

    除了老人之外，哈那包里还坐着他的妻子，老俩口在这里放牧已经很多年了，日子凑合过的去，只要不遇到什么天灾人祸，这样的生活倒也不错。

    老人立刻拿出一个大碗，倒上满满一碗的奶茶，随后自己小喝一口，将奶茶递给旁边的人。

    宗信正好进门，看见老头子把茶碗递到自己旁边，他也没气，直接端起端一饮而尽。喝完之后非常满意的擦了擦嘴……

    “味道不错，再来一碗。”

    在场只有三个回鹘人，这三个人都傻了……没见过这种情况。这是回鹘族的礼仪，人来了之后，端出一大碗刚煮好的奶茶，然后一个一个的传递，每个喝一小口尝尝味道就行了，没有这种不识相的人一口喝干的。而且刚煮好的奶茶很烫，这个人就不怕烫了舌头吗？

    “再……再煮一壶。”老人虽然有些吃惊，但并没有因此生气。虽说自己民族的礼仪很重要，但对于刚来的人，不懂自己民族的礼仪，没有必要去怪罪。先教一次，如果教了之后他还不遵守的话，那就是他的不对了。

    老人的妻子将茶砖打碎，然后放进发黑的铜壶里煮。煮开之后倒入羊奶，继续熬制，最后将里面的茶叶彻底煮烂，倒进碗里的时候将茶叶滤出，最后加入一些食盐，这就是回鹘民族的奶茶了，回鹘族的奶茶多是咸口。

    制作工艺并不复杂，只是这些茶砖和食盐其实价格挺高。回鹘民族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就是茶砖，但他们不能独立制作，所有的茶砖都是由丝绸之路传入回鹘。但丝绸之路断绝的这些年，回鹘族如何获取茶砖呢？

    聪明的回鹘人总会想到他们的办法，其实这些茶砖并不正宗，这是由商人从中原进口的所有茶末，加入金花制作而成。制作上品茶叶用剩下的材料几乎都是拿去扔掉，但回鹘人愿意购买这些下品原料，甚至还有茶树的根茎加在一起，制作出了回鹘人特有的茶砖。

    即便如此，这些茶末也没这么容易到手。虽然丝绸之路断绝，但回鹘的特色产品还是能一层一层进入中原，中原的这些便宜茶末也能慢慢进入回鹘，只是路途要转手好几次，价格当然居高不下。

    这就是丝绸之路断绝的后果，如果由商人直接带中原的茶砖卖到回鹘的话，价格就要便宜许多。但对于回鹘人来说已经习惯了这种带有金花味的奶茶，而且金花在当地来说并不少见，甚至最穷的人直接用金花熬制奶茶也是有的。

    回鹘人对奶茶的钟爱甚至超越了食物，宁可三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这也是一种地域特性，回鹘主要是肉食为主，蔬菜稀少。油脂太大，热量太高，长期食用，对身体没有好处。所以需要奶茶过滤身体里多余的油脂，帮助消化。

    所以高级的茶叶与低级的茶末在刮油这方面反而没有优势，茶末和茶茎对消除油脂这方面非常有效，回鹘人也是看准这一点，所以声明购买便宜的茶末混入茶茎制作茶砖，再卖给国民。

    在回鹘地区，冬天极寒，夏天炎热，热奶茶能在冬天驱寒，夏天解渴，对于回鹘人来说，这是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所以不管家里有多穷，茶砖有多贵，每家每户都必须要常年使用。

    就因为茶砖对于回鹘人来说太重要了，所以茶末的购买和茶砖的制作几乎全是由国家出资出钱，他们的要求也只是不赔钱就行，哪怕赔钱也不能提高茶砖的价格，否则会引来国民暴动。这几乎是关系整个回鹘生死存亡的生意，也没人敢在这个生意上赚钱。

    在中原盐或许是最重要的生活用品，但是在回鹘必须是茶。回鹘有自己的盐矿井，而且人口不多，他们对盐的需求量不是很大。但茶的需求量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每时每刻都端着奶茶，家里的火从来没有停过。

    景琼耐心的给这群中原人讲解了一下回鹘的奶茶文化，以及奶茶的由来，老人也大概介绍了一下，他叫艾伯不拉。介绍完之后新的一壶奶茶也煮好了。

    老人端起大碗小喝一口递给宗信，宗信这一次没有一饮而尽，学着老人的样子小喝一口，然后往下传。

    别人的文化和传统在不麻烦的时候尽量遵守，哪怕有一点麻烦也需要尽力遵守。如果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却不遵守的话，那就是一种侮辱和藐视，这只是引来对方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