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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张桌子都坐着客人,客们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见到他们二人进来,整齐而微妙地投来目光,稍作停顿便又转回去继续他们的热闹。 诡异的很,无论是整齐划一来投来的目光,还是看似热闹其实单调重复的动作都透着惊悚。 唯一做着不一样事的人,是在中央戏台上的戏子。 戏台上正演着一出戏,戏里两个碧衣公子久别重逢,为兄的那位千里迢迢来看弟弟,弟弟好生款待,临别时兄长悄摸将弟弟的琵琶带走了。 弟弟很快发现,站在门边思量许久,还是没有追出去。以唱词说出了心中计较:原来这兄长与那弟弟自小一起长在他母亲膝下,算是母亲养子,两人虽没有血缘关系却亲比兄弟。弟弟不愿断了兄弟情分,便只当兄长借走了琵琶。 看到这里,童殊的脸已经彻底冷下来,他扭头抬步,不愿再看。 却有一行人掀了垂帘出现对面楼上的雅座上。 十几名身着碧衣,脸遮面巾的修者环绕着一位贵气逼人的男子,那男子居高临下以俯视他们,不怀好意道:“少主,别急着走啊,再看看后面来事嘛。” 童殊猝然回身,冰凉地打量了片刻楼上之人,片刻之后,眸光一敛道:“傅谨……阿宁?” 傅谨已经撕去阿宁的面具,露出了自己的脸。但这张脸与在冉清萍面前露出的那张十七八岁少年傅谨又略有不同,成熟几分,是世人常见的颜回尊模样。 童殊却是一眼瞧出傅谨在面上动的功夫,道:“你扮作阿宁意欲何为?” 傅谨反问道:“阿宁危害到你和你五哥了吗?” 他说完,瞥了一眼景决。 景决只冰冷的望着傅谨,看傅谨及身后不死阵修士皆是穿着金边酒醉芙蓉的宗服,没有多言。 童殊反感道:“你偷了我一张山阴纸。” 傅谨不屑,道:“一张山阴纸而已,而且还是你故意诱我拿的,不能算偷。你与其有空管阿宁的闲事,不如好好将这出戏看完。” 童殊不耐烦道:“你将洞枢上人如何了?” 听到洞枢上人,傅谨的眸光闪烁了一下,而后轻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他可是上人,谁奈何得了他?轮得到你来担心?” 童殊道:“你能操纵我大师兄断了上人的右臂,岂是奈何不了上人?” 傅谨无视了他的后半句话,只答:“哦,柳棠?柳知秋?我可操纵不了他。” 童殊不想与傅谨做这种无谓的口舌之争,锐声道:“你身上有六翅魂蝉的母虫,岂会控制不了他?” 傅谨笑容有些挂不住,目光一闪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童殊道:“这座楼里有上千只六翅魂蝉,能聚集如此多子虫,母虫肯定就在附近。你的脸虽然不是阿宁的脸,身体却与阿宁一般是十七八岁的,也就是说你停留在了种虫的年纪,早在五十多年前,就在身体里养了母虫。” 傅谨额上表筋抽了抽,阴郁地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我总怀疑少主和主母身上有某种神通,才能什么事都一眼看破。不如少主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有什么神通?” 童殊自然不会相告,斥道:“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大师兄现在到底如何?” “你倒是很关心他,与其一直问我,不如你看完这场戏。”傅谨怪笑了声道,“且看你看完戏还关心他否。” 童殊厌烦的瞥眼那戏台,正见那戏中的兄长拿着琵琶回到山门,对着一个似上位者的角色跪下道“师父”。 只这一幕,已叫童殊五内翻滚,他一个字都不想多听,转身就走。 景决若有所思从戏台收回目光,没说什么,跟着童殊走。 傅谨露出点失望的神色,提高了声道:“我道你在戒妄山押了五十年,多少能有些长进,没想到竟是连出戏都不敢看了。” 童殊大步往外走,若是能打傅谨,他早撕了傅谨的嘴脸。 可是不能,傅谨身上有母虫,动不得。 童殊曾经养过六翅魂蝉,熟知母虫的可怖,他强压下心中不耐,审视着戏厅里这三百人,看这些人两眼无神,面色贪婪,灵台皆是一片灰黑,可以想见这些人心脏上趴着的六翅魂蝉正在啃噬元神与血肉。 这些六翅魂蝉比他五十多年前意外寻到养的那一窝品级要高。 想到这里,他抬眸去看景决,见景决手已按在剑上,他对景决摇了摇头,压低道:“这些人暂且动不得。” 有母虫在近处,很难解除这些人的控魂术,就算强行以剑气压制住这些体内的六翅魂蝉救出楼去,这些人受母虫吸引,还会自己回来。 傅谨阴魂不散地出现在面对他们的二楼雅座道:“你今日进来,是为了这三百人,你若想要这三百人活命,便好好听我把话说完。” 童殊忍无可忍道:“你大费周章弄来这三百人,就为了威胁我看戏?” 傅谨道:“不然呢,我打又打不过你,劝又劝不动你,只能请旁人来帮忙了。” 童殊声如淬冰道:“你威胁不了我。” 傅谨却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语重心长地道:“少主,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天真?” 童殊实在看不懂傅谨这种变脸,皱着眉不接话。 傅谨道:“你以为你不看,那些事便未曾发生?你以为你不听,真相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