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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黑色长靴,随着口哨声,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江寒声目不能视物,但他知道回来的人是戚严。 紧接着,有一个男生在呜呜地叫。他被堵住了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拼命地呼救。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女孩子,也在恐惧地哭泣。 突如其来的纷乱打破了仓库的宁静,他不再吹口哨,只剩下脚步声在江寒声耳边回荡,声音格外清晰,仿佛将那两人的呼救、哭泣都踩在脚下。 “嘘——”戚严手指竖在唇上,说,“不要再吵了,这样很不安全。” 那对情侣跪在地上,双手被反绑住,互相支撑着对方,在黑洞洞的枪口下瑟瑟发抖。 他们撕心裂肺,戚严从容不迫,这种强烈的反差令人毛骨悚然。 戚严抓到了新的人质? 做出猜测后,江寒声迟钝地仰起头,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了一滚,咽得干痛。 这是他被绑架的第叁天,却是第一次觉得有些绝望。 因为他没有能力再救任何人。 咚、咚、咚——是头猛磕在坚硬地面上发出得声响。 那个男生在向戚严磕头,尽力咬清楚字眼,一遍一遍求他饶命。 看他这个可怜样,在旁的冯和狂笑不止,对戚严说:“戚少,这小子为他女朋友求情呢。” 戚严正坐在垒起来的货箱上,把玩着手枪,没有搭理他。 冯和说:“我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转悠了快一个月,真快把我憋坏了。戚少,你看……” 他用手枪指了指那女的。 其他两个同伙看到冯和的暗示,暧昧地笑起来。其中一个人骂:“你他妈的是不是死了也忘不了干那事?” 冯和腔调油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戚严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冯和将枪往后腰一别,抓住那女生的头发,把她往垒起来的货箱后面拖。 女生尖叫起来,声嘶力竭地反抗、挣扎。 江寒声耳朵嗡嗡作响,脑海里天旋地转,抿抿干裂的唇,说:“戚严。” 他声音很低,却很有穿透力,硬是将满仓库刺耳的尖叫压了下去。 戚严面无表情,抬起手,示意冯和停下。 他身子往前一倾,感兴趣地注视着江寒声,说:“原来你会说话?” 江寒声说:“别伤害、无辜的人。” 他嗓子哑得厉害。 一块砧板上的鱼肉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冯和觉得江寒声的要求过于荒谬可笑,哈哈笑道:“我搞她,你能怎么样?” 冯和没管他,下手继续拖拽那个女孩子。 “砰!” 突然的一枪,打在冯和脚下的地面。 包括那女生在内,所有人顿时收住了声音。 冯和脸色一变,等反应过来时,吓得心有余悸,背后冷汗转眼就下来了。 “我……戚……” 戚严用发烫的枪口抵上额头,掠了掠,光线透过枪身,在他眼窝处投下一小块冰冷的阴影。 他沉声说:“我没让你动。” 冯和陡然松了手,愣在原地不敢动。再大的性欲,也被这一枪吓萎了。 戚严问:“你想救她,是吗?” “……” “也对,你们做警察的,总以为自己能救得了所有人。可实际上,你们谁也救不了。”他走过去,枪口抵上江寒声的后脑勺。 没有任何反应。 叁天了,江寒声被毒品折磨得生不如死,也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崩溃与恐惧。 这让戚严很不开心。 他斜了斜枪,将手里这把枪的枪身细细看过,笑道:“江先生,给你一个机会,怎么样?我们来玩一场游戏。” 戚严指使冯和过来,给江寒声松绑,又解掉蒙在他眼睛上的黑布。 江寒声轻眯着眼,适应仓库里的光线。 不远处,摆着一张用货箱拼接出的长方形桌子。冯和将原本放在上面的食盒拎走,将桌面迅速清理出来。 有个匪徒推搡江寒声,喝道:“叫你过去!还会不会走路?!” 江寒声有洁癖,嫌恶这里脏,更嫌恶眼前这些人。 “别碰我。” 江寒声眼中分明没有戾气,也没有凶狠,仅一点浅淡的锋利,可那个人却莫名其妙感到无形的压迫。 他顿了顿,下意识看向戚严,等他发号施令。 戚严摆手示意,让他们撤开。 尽管已经精疲力尽,江寒声神色依旧坚定,他拖着发沉的双腿,走到戚严的对面。 戚严拿出一把警用手枪,当着江寒声的面,一点一点拆卸开,零件就像碎片一样散落。 拆卸完毕,他将另一把完整的手枪直接推向江寒声。 江寒声反应还算敏锐,稳稳地按住。 坚硬冰冷的手感有些陌生。 江寒声的手腕在忍不住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毒品侵蚀着他的身体机能。 似乎正是这个原因,戚严一点也不害怕枪械落在江寒声手里。 他游刃有余地说着:“我听电视上介绍,江先生还是公大毕业的高材生。熟悉枪吗?” 江寒声问:“你想做什么?” “我们玩一场,就拿——” 他像是一个即将开始游戏的孩子,兴奋得搓了搓手指,左右寻找着,指着一块长方形的锈迹斑斑的铁板,让人立起来。 他继续说:“就拿这个当目标,把枪支零件组装上,然后朝它开上一枪,啪!……如果你能比我快,就算你赢。” 他目光黑亮,承诺道:“你赢了,我就不动那个女的。” 江寒声沉沉地说:“我不会拿人的性命做赌注。” “是吗?那太遗憾了。”戚严食指中指缓慢并拢,做出枪的手势,对准那个女生,“她本来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因为你,她现在就要死了。” 女生已经恐惧到极点,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凄厉地喊着:“求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求你了,救救我!求你……” 江寒声心底清楚,他不能接受戚严的任何条件。 他之所以能在这群穷凶极恶的匪徒手下活过叁天,就是因为戚严还没有从他身上获得心理满足。 一旦戚严失去再玩下去的兴趣,就意味着他离死期不远了。 一个人抬起枪口,朝向女生,扳响击锤。 江寒声一咬牙:“等等!” 戚严打了个手势阻止,随即无声地笑起来。 他点点下巴,示意江寒声拆枪。 江寒声抿起唇,将枪支重新推给戚严,将注意力集中在他手上,说:“再拆一次。” “怎么?” 戚严眯了下眼睛,很快察觉江寒声的意图,嗤笑:“你要现学?” 江寒声不吭声。 戚严却不介意,拆得慢条斯理,确保江寒声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后,零件被送到江寒声的手边。 江寒声握住发抖的手腕,视线在每个部件上飞快地掠过。 “开始。” 复进簧、枪管、发射机、插销、套筒,铁质机械飞快碰撞,声音清脆又冰冷。一枚子弹入匣,推进枪身,“咯拉”一声后拉套筒,上膛,扣动扳机—— 砰!砰! 连续两声,震耳欲聋! 子弹巨大的冲击力将铁板穿透,击飞在地! 整间仓库骤然沉默了一阵。 黑漆漆的枪口冒着丝缕硝烟,枪后是江寒声冷俊苍白的脸。 他垂下手,紧绷到僵硬的背脊稍稍松了一松,低声说道:“我赢了。” 戚严对结果心知肚明,脸色变了变,眼底慢慢凝成森寒。 他要来一把枪,不由分说,朝着那对情侣中的男生连续开了叁枪! 变故突发,乍起的枪响震得江寒声胸腔轻微发颤。 “啊!啊——!” 女生突然大叫起来,精神彻底崩溃了。她连滚带爬地到恋人身边,趴在他身上,嘶哑地哭喊他的名字。 也许这让她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没多久就原地昏迷过去。 江寒声看到眼前的惨象,闭上眼睛,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漫长的痛苦。 江寒声说:“戚严,你不守信用。” 戚严说:“我只答应你不动这个女人,可没说不杀那个男的。” 江寒声:“……” “江先生,如果我是你,刚才那一发子弹就该打在这儿,反正也不能活着出去了,能杀一个是一个。”戚严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你没能抓住。” 从未有过的愤怒冲击着江寒声的理智,他忍得眼睛赤红,一咬牙,困兽般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扑向戚严! 江寒声紧握枪身,重重砸向他的额头。 冯和等人见状,火速将江寒声拽开,喝骂着对他拳打脚踢。 “住手,住手。” 戚严沉重地喘着气,用手肘支起上身,让他们停手。 比起肉体痛苦,戚严更享受折磨一个人的精神,现在看着狼狈不堪的江寒声,他心情反而痛快起来。 鲜血顺着戚严的额角流淌下来,他用手抹去,伤口越痛,他笑得越厉害。 “就该这样,无能下贱的反抗才最有意思。” …… 室内,江寒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臂颤抖,身体一阵短暂的痉挛。 催眠师见他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轻促地指示道:“江寒声,你已经被救出来了,你现在很安全,放轻松,放轻松……好了,听我的指令,现在醒过来!” 江寒声很快睁开了眼睛,神色怔忪,茫然地望着空茫茫的天花板。 “我们休息一会儿。”催眠师说。 得到允许后,周瑾推门而入。 她匆匆走到江寒声身边,手抚上他的胳膊,轻声问:“你怎么样?” 江寒声平复着呼吸,记忆深处的画面被唤醒,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仿佛重新置身于当地当时,就在那所废旧肮脏的仓库里。 当时有什么异常,是他没有注意到的吗? “……” 停顿了几秒,江寒声全身一震,惊疑不定地说:“他们不是四个人?” 周瑾蹙眉:“你在说什么?” “不是四个人。” 冯和在清理桌面时,拎走得食盒不是四份,而是五份。 当时在光线灰暗的仓库,还有一双在暗处注视着一切的眼睛! …… 视野开阔的高处,隐隐有海浪声。 琴盒被打开,枪的每个部件都工整地摆放在里面,男人依次取出,利落地组装完毕。 他架起狙击枪,摘掉鼻梁上的墨镜,脸部线条阴冷坚硬。 这是一张与戚严一模一样的脸。 透过瞄镜,视野在金港码头巡视,一辆黑车缓缓停下。 从车上走出一个年轻男人。 远远看过去,他肩背线条锐利,高大英俊,有种上位者才会有魄力与自信。 戚严悠然吹了声口哨,一时来了兴致,“……叫什么,蒋诚?” 他随即确认好蒋诚的名字,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游戏马上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