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留下妇孺瑟瑟发抖,一问三不知。 戚家没有调动羽林卫的权利,大理寺卿也没有,只有皇帝能使唤得动。父皇午宴后匆匆离席,为的是这件事儿吗? 那秦风去哪了? 还反了他了! 谢重姒焦躁地想扯着大理寺那群人问,是不是吃干饭的,大活人在眼前还能让给溜了。又明白这迁怒毫无道理。罪名未查证前,秦风至多被停职。 戚文澜又不可能一天到晚盯着他。 按着小厮的说法,戚文澜他们往南面截捕。江南氏族的权势滔天,人真的逃到江南,怕是要回来也不好要,得伤筋动骨。 大理寺那边带人围绕皇城一带搜寻。 说得轻巧,皇城偌大,来回走一趟都得一两天,一个大活人藏着,只能挨家挨户翻箱倒柜得找,否则总有遗漏。 但很明显,秦风还没这让皇帝封城、调动羽林卫搜捕的待遇。 叶竹紧跟在谢重姒后,紧张地问道:“殿下,咱们回宫吗?” 谢重姒点头:“嗯回去。时辰也不早了,回去歇息。” 反正她也帮不了什么忙,回去睡个大觉等消息更合适。 叶竹松了口气。她就怕殿下想不开,非得也跟着凑热闹。 她也牵了匹马,见前面谢重姒上了马,正准备骑马跟上。 夜色深重,街上人愈发稀少,百十来步都见不到个行人。唯有高悬在琉璃盏内的油灯,滴溜溜转着。 静得只闻马匹粗喘和鞍鞯铁块的铿锵。 忽然,叶竹察觉不对。她似乎还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其实也不算细微,但是同身侧烈马呼吸重合,让人分辨不出。就好像……不远处缀了个人,隐藏在暗处,但逐渐向这边靠拢的人。 叶竹猛地回头,入目的是一张全然陌生的男子面容,二三十的年纪,油灯暖光和冷白月光夹击在他脸上,活生生烘托出了吊死鬼的惨青。 叶竹一声惊呼还没破嗓而出,就被人捂住嘴,然后拽上马。那人夺了她的马,也不磨蹭,一拍马臀,就让快马受惊,夺路而去。 谢重姒那匹西域汗血,颇有点神骏气度,吃好的喝好的,偶尔还拿乔作势。可能是大半夜把这位爷唤起,它不乐意,方才就有些使唤不动,谢重姒就一直在哄,动作慢了些。 她还纳闷小叶子怎么跑得这么快,一抬头,发现不对。 那马背上分明是个男人! 一侧头,身后空荡荡,再往前看,分明就是叶竹的马,前端甚至能隐约见到一角粉色裙衫—— 谢重姒脸色登时就变了,狠狠一甩马鞭,道:“马兄,你谅解则个。” 马大爷也不知听没听懂,但吃痛扬蹄,倒是很给面子地前冲而去。 叶竹的马没有谢重姒的好,距离在缩进。但那人却十分熟悉望都地形,在小巷仄缝穿插来回,愣是让谢重姒没追上。 眼看着愈发清冷,也越追越深,都快到了某个荒僻的胡同群落,谢重姒心下微沉,但始终不敢勒紧缰绳停下追赶。她怕万一停下,叶竹就真的有去无回了。 同时,她眯着眼,看那个背影。 肯定不是秦风,秦风没这么瘦。那会是谁? 第18章 绑架 能有你陪葬,值了! 两人你追我赶大半时辰,谢重姒数次想将袖中刀飞出,但怕准心不够,失了防身利器,只得作罢。 终于,前面马匹停了下来。 瘦高个的男子轻易就把叶竹曳下马,扼住她的脖子,对谢重姒道:“你过来!下马,过来!” 叶竹许是被掐晕了,没什么声响,任由这人把她架进旁边的荒废小院。 破旧飞檐,裂缝的瓦片吊死鬼般被枯藤缠住,在夜风里荡着秋千。 是座荒无人烟的地儿,但里面有隐约灯火,和魑魅人声。 不止一个人。 谢重姒下马,在马腹旁的兜篓里,掏出撒了半路红粉末的锦囊袋,佩戴在腰上。 今晚事发突然,她只能追赶,来不及通知任何人。但也将她爹那块“如朕亲临”的牌子,拍在戚家府院大门上,估计送她出来的仆人没走远,折回来能发现不对劲,能迅速通知戚家人。 就是不知道援兵多久能来了。 谢重姒举起双手,听话地走了过去。试探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您劫我婢女作甚?” 男子嗬嗬怪笑:“少废话,过来!看不出戚文澜那小子,桃花倒不错,半夜还有小姑娘上府找他。” 谢重姒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第一,他不认识她,也不认识叶竹;第二,冲的是戚文澜,不是她俩,纯属连累。 谢重姒每走一步,男子就拖着叶竹后退两三步,等谢重姒走进院里,男子快到了点了盏灯火的小屋前。小屋前有一两个壮丁,虎背熊腰孔武有力。 男子他三步并两步过去,用胳膊肘一敲门,喊道:“爹!按您吩咐,抢个人回来了!我还特意在戚家附近蹲守,就是要找和戚文澜有瓜葛的!” 谢重姒:“……”她心底猛地一沉。 因为,门被推开,憔悴而肥胖的秦风走了出来。 见到她,秦风也是虎躯一震,差点没被破旧不堪的门槛给绊倒。然后才震惊地对儿子秦晋道:“你这可真是带了尊金佛像回来。” 秦晋不知谢重姒身份,迷茫地抬眼:“啊?不是普通的京中贵女吗?” 毕竟乞巧夜从宫里出来,也就那些大小姐们了。 秦风道:“她一个人,顶所有的啊。”又对壮丁喝道:“你们几个,别让她跑了,绑起来!” “秦大人。”谢重姒知道她那三脚猫的近身功夫和男女有别的力道,对付一个还可能,对付四个人完全没胜算,况且,叶竹还在秦晋手里,脖子发红,脸色青紫。 她举手投降,“是有什么误会不成?” “误会倒是没有。”秦风道。 两个家丁围了过来,谢重姒完全不反抗,一声不吭,很温顺地任由他们绑上,再被和同样五花大绑的叶竹一道,扔在屋内墙边。 好在那俩家丁做事粗,在她身上揩了遍油,将她腰间小弯匕首给扯走,但没搜到袖里的小刀刃。 谢重姒极其细微地摩挲着手臂,想让小刀落下。 可也许是手腕绑得太紧,薄刀片愣是抖落不了。谢重姒出了层薄汗,面上仍不动声色:“那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造反么?” 秦风蹲下来,胖墩墩的身子,挡住背后的火,道:“这不是,拉个人陪葬嘛。本想趁着七夕,随便劫个金枝玉叶的小姐,也赚大发了。可没想到,这小子竟能碰到殿下。哈哈哈哈哈不亏,不亏!能有你陪葬,值了!” “秦大人,刑不上大夫,就算你疏忽职守,最多削位罚戒,你死不了。”谢重姒尽可能安抚他,拖延时辰,同时还提到秦晋,“更何况,你儿子更是没什么错,犯不着和你趟这浑水吧?” “死不了?殿下,我死定了,你知道么?”秦风冷笑一声,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我死定了!秦家不要我了!甚至还要把别的腌臜事推到我头上,让我顶锅!!!什么江南扬州,秦家老宅,我回不去了!我是想过回去,可我被我的好堂妹给卖了啊。那毒妇贱人嘴上说着帮我筹谋,背地里拿我当弃子,我呸!” 秦风越说越气,最后喃喃道:“不是要我死么,好啊,我也要让你们完蛋!秦家一个都别想活——” 谢重姒懂了。 原来是秦风向秦云杉求助,秦云杉反而伙同秦氏其余人,决定断尾甩祸。 还真是物尽其用。 谢重姒低声道:“所以……是想随便杀个官家小姐,好让秦家跟着你们遭殃吗?可是大人,秦家敢把你没做过的、要你命的事甩给你,说明他们不怕你死会牵连他们。你又怎么能确定,你杀了我,他们会出事儿呢?” 秦风反而笑了:“殿下啊,你是真明白还是假糊涂?别人我倒还真没什么把握,可能就是做个人质,好让我南下去秦家讨说法,哪怕鱼死网破也要算账。可你不一样啊,你真的没了,你父皇不得龙颜大怒啊——秦云杉不得跟着陪葬啊?” 他说的没错。 谢重姒一时还真想不出反驳的话。而刀刃已到腕间,就差一点了。 还差一点就能拿到。 秦风起身,又道:“说回来,我待秦家挖心掏肺的,什么好东西,不是先孝敬本家?自己就拿个添头。秦家做的什么缺德事,不都是我帮着打掩护?别的不说,就是当年先皇后那事——” 他本是同秦晋和家丁咬牙切齿,但猛地想到,这里还有个先皇后的遗孤,顿住了话。 反倒是谢重姒,缓缓抬起了头。 她母后? “秦大人不如详细说说?”谢重姒道。 刀刃终于轻轻落入她掌心。 开始划拉束缚的绳索。 秦风当然不会说,他是认为没必要同死人多说。 而秦晋则是在一旁焦躁,上前道:“爹,动手吗?” 秦风瞥了他儿子一眼。他儿子草包且好色,他知道,还胆小怕事,这次大难临头,绑个人来也算是豁出胆子了。秦风不由软了口气:“是爹拖累你了。喏,金枝玉叶的滋味儿,还没尝过吧?你先睡了,再杀了,也不迟。反正——这天亮得还早着呢!” 第19章 箭来 宣珏忍不住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 秦风的大胆出乎谢重姒意料,她切割绳索的动作放慢,然后停手。将粗绳维持在一个她能挣脱,但仍束在手上的毁坏程度。 秦风说完这句话,就挺着肚子走了出屋。 谢重姒能听到秦晋的粗喘。 她暗骂了句,低着头,像是吓傻了,不动弹。 秦晋那双蹭了泥的靴子停在她面前,他是真没想到,死前还有这等艳福,倒也不急了,想细细品尝。无论是少女垂死挣扎,还是沉默不语,都让他兴奋不已。 “……秦公子,算我求你。”谢重姒啜泣般道,“你们能放了叶竹吗?她、她是无辜的,留我一个就醒了呀。” 软糯的音,不知怎得刺激到了秦晋,他扯着谢重姒,将她甩进落了层灰、泛着霉味的床榻,边扯她衣襟,边开始解自个儿的腰带,像是调戏猎物般道:“这么姐妹情深,不如一会儿让我也尝尝她的味道呗!” 就是不可能同意放叶竹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谢重姒垂眸,吐出几个字。 附在她身上的秦晋,不可置信地顿住动作,然后才嚎啕一声,捂住眼。 他的右眼上,插了块薄如蝉翼的刀片,鲜血四溢。 只剩下的那只左眼里,本该被捆住的谢重姒,上衣半敞。她倒也不在意,手中另一枚刀片,就要往秦晋脖子上划。